一道圣旨打得在场人猝不及防,冯媛先是一惊,随后顾不得自己多日未曾梳洗,显得杂乱的发丝,慌忙起身想要接旨,可内侍却道,“娘娘,这旨意是给国公爷的,您歇着就好!”
一听是给冯义成的,冯媛似是明白了什么,也不敢怠慢,忙来到床榻旁,想帮着冯义成起身迎接圣旨。内侍见状连忙阻拦道,“娘娘还有国公爷莫急,陛下知道国公爷身子不适,特意嘱咐不用行礼,听着就行!”
这会儿声音嘈杂,早已将半梦半醒的冯义成吵醒,他努力睁开浑浊的双眼,想对内侍说什么,可惜喉头滚了滚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悲叹一声,将手放在冯媛怀中静静听着内侍宣读圣旨。
“自古圣贤治国,皆赖英才辅翼。有功于国,得信于民者,实国家之栋梁,民族之脊骨。今朕承天命,膺历数,临驭万方,皆幸赖越国公冯义成于朕潜邸之时相助。”
“越国公冯义成,越襄勇公之子,元和六年承袭其父爵位。自此为国护边,威震南方夷狄。至广明二十年,朕就藩于岭南,越国公不遗余力倾囊相助,助朕荣登大宝,为我大周定策元勋。”
“朕感念其忠心护国,勇武非凡,兹特晋爵为越王,国公之爵与国同休,并加封食邑万户,以显其功绩,奖掖忠良,广布恩泽。”
内侍的话说完,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了一口气,万万没想到这会是一道加封冯义成为王的诏书。要知道大周立国以来,封王的皇族子弟不在少数,但封异姓之人为王还是头一遭,能获封王爵之人,无一不是死后追封。
可此刻冯义成行将就木,但无论如何看着都能喘息,也就是说大周迎来了他第一位活着的异姓王,当然赫连石夸那种王爵不在此列。但不管冯义成还能活多久,他都开创了大周史无前例的先河,一位活着的异姓王。
“哈哈哈!”突然,床榻上的冯义成爆发出阵阵大笑,而方才宣旨时,冯媛趁机喂了一些清水,喉咙干燥难耐的冯义成终于是能说出话了,“还是他懂我,还是他懂我啊......”
“爷爷?你好点了吗?”看着方才还病恹恹的冯义成突然容光焕发,冯媛不由得大喜过望,连忙紧紧握住冯义成的手,似是想要抓住什么。
常年在军中见惯生死冯义成哪能不知自己此时的状态,无非就是死前的回光返照罢了。但他不愿让冯媛担心而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十分精神。
“是啊好孩子,爷爷没事了。看看你,多漂亮的孩子,为了照顾我这个糟老头子好几天不能休息,现在赶紧去收拾收拾自己,爷爷想看看你最漂亮的样子!”冯义成说着又咳嗽了几声,看得冯媛揪心不已,可他却无所谓地摆摆手,“让那几个臭小子进来伺候就行,好孩子你可是大周的皇后娘娘,一直待在这儿想什么话。”
冯媛闻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一连待在冯义成床榻旁足足有五日,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在几名宫女内侍的搀扶下,冯媛起身向主厅走去,而后几名与她同辈的青年接替她伺候起冯义成。
可怜冯义成子女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多个,可此时这些人全都不在身边照顾,唯有几个孙辈在膝下承欢。庶出的子嗣没资格来应天,只能待在广州,而三个嫡子,老大冯国栋在广州坐镇冯氏的大本营,老二冯国梁跟着赵桓在前线搏杀,老三冯国才则是在长安与刘知远一道安抚饱经蹂躏的关中百姓。
刚到前厅坐下,冯媛想吃些点心恢复体力,可谁料点心还在唇边时,忽然冯国梁的儿子冯天勇匆匆忙忙闯了进来,“娘娘,爷爷他......爷爷他去了!”
......
广州。
在收到冯义成的死讯后,冯氏大宅一片哀嚎,高高挂起缟素,而为了能攀附冯氏,每日前来吊唁之人络绎不绝,一度踏破了冯家的门槛。
冯义成的逝去,让冯氏一脉很多人悲喜交加,尤其是赵桓的岳丈冯国栋,一方面痛心父亲的离去,但另一方面他终于是承袭了父亲的爵位,坐上了国公的宝座,而且父亲更是大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成了第一个活着的异姓王,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也足以让其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然还有赵桓赐下的食邑土地,这些实实在在让冯氏一脉更上一层楼。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这个国公爵位世袭罔替,也就是说只要大周还在,只要冯氏后人不谋逆作乱,只这越国公的爵位就一直是他们冯氏的。不会像其他勋贵那般,爹是国公,到了儿子承袭爵位却成了侯爵,再往后一辈又成了伯爵,子子孙孙最后泯然众人。
而为了报答赵桓这份恩情,冯国栋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曾经得罪过赵桓的人。
“那家伙可还活着?”冯国栋转头问向身旁的管家。
“活着呢老爷,您不发话,谁敢动他?”管家眯着眼奉承道。
“嗯,”冯国栋点头,现在他是冯氏一脉当之无愧的领头人,这种感觉让他飘飘欲仙,“王爷去了,也没人护着他了,正巧他以前颇得王爷喜欢,就让他去陪着伺候吧。”
“得嘞老爷,您就瞧好吧,一定给您办妥当了!”管家躬身领命,刚要离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身问道,“那夫人那边该怎么去说?”
“哼,左右不过一个妾室,给些银两打发走便是,若是敢胡言乱语,让她一起下去陪王爷和她儿子!”
冯氏大宅一间不起眼的柴房内,一名断了左手的青年正蜷缩在稻草上。此刻一缕阳光投过空隙照了进来,对于这难得一见的光亮,青年格外珍稀,伸出手想将其拦在怀里。
突然“咣当”一声,柴房大门被人粗暴的踢开,耀眼的阳光冲入屋内,瞬间将这里的阴暗潮湿驱散。长久处于黑暗的青年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光线,只能用仅存的右手遮住眼睛,努力看清来者后他小声道,“刘,刘管家,您来这里作甚?”
“哟小少爷,国公爷听说您住在这破破烂烂的柴房,叫小人特意来关照关照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