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萧何都没想到，自家柳公这么晚了居然还没睡。
当他回到丞相府的时候，柳白便是笑意吟吟得开口询问。
这么一句话，让萧何有些尴尬。
他自然知道，以自家柳公的聪慧，自个儿在这个时间点回来，定然是猜到了。
“柳公，公子辰非庸俗之人。”
萧何直接将自己的结论说出，顺带着问道：“识人，判断局势，甚至是已经猜想到了柳公您的部署，这样的公子，为什么....他要隐藏这么久？”
听到萧何的问话，柳白笑着摇了摇头：“农时之中，有一个节气名为惊蛰。”
“冬天太漫长，也太过寒冷，虫子是无法在这样的冬天存活下去的，所以他们会选择，将虫卵埋在途中，等待着温暖的气候降临，而后爬出地面。”
“这个行为，名字叫做蛰伏。”
这样的解释，其实已经算是正面回答了萧何的问题了。
可萧何还是不满意，继续问道：“柳公，可以公子辰这公子地位，为何要蛰伏？”
柳白继续答道：“因为始皇陛下老的太快，而公子们成长得太慢。”
这样一句话，让萧何愣在原地，细细咀嚼其中的深刻含义。
他不是听不懂。
始皇陛下老的太快，说明大秦急切需要选出一位合格的继承人，将大秦的重担都扛在肩膀之上。
公子们成长的太慢，却有两层意思。
其一，公子之中，真正让始皇陛下满意的，只有公子彻，而这位太子殿下已经身死，那么...对于下一任太子储君的迫切感，将会全部转化为巨大的压力。
其二，公子们成长的慢，但终有一天会成长。等到成长之后，是否会对于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产生向往？是否会如同他们的叔叔一般，最后铤而走险，选择最不应该选择的那一条路？
这些原因，才是嬴辰藏拙的关键。
“萧何，公子辰其实更像是扶苏和彻儿的结合体。他比彻儿多了些仁德，又比扶苏多了一些果决。但偏生，公子辰比彻儿少了点狠辣，又不如扶苏一般，当真事事仁德。”
“这样的人做了太子，就如同一味草药，名为甘草。”
“甘草性情温和，放置在药中，多少能起到一些作用，但是不多。如果当真要说，公子辰日后定然是会放手权力给下面臣子去做的君主。”
“而这样的君主，不能说一定好，也不能说一定坏，只是时局是否适合。”
“明君在位，悍臣满朝，这样的君主，会成为臣子的傀儡，继而朝政被把控，远了不说，倘若公子辰继位皇位，本相当真手段强硬，他只能是看着本相施为。”
“可相反，若是朝堂之上忠臣林立，这样的君主，却是能将国家治理得蒸蒸日上。”
“身为臣子，你需要有自己的才能，去学好很多东西，然后将一件事做到让百姓们满意。但身为君主，其实就只有一条。”
“将对的人，放到对的位置上去，而后将权力甩给这个人。”
柳白一番长篇大论，让萧何皱眉。
沉默不语，萧何能够听得懂，也明白自家柳公的意思，只是有些疑惑，自家柳公为什么会转变了想法？
柳白看了一眼萧何，自然是看出了萧何的心中所想，笑道：“怎么，觉得有点儿道家无为的意思了？”
萧何点了点头。
在论政的方面，他知晓自家柳公有独特的理解，但并不认同。
柳白也不强求，只是背负双手，语气平静道：“这位公子辰的手段，属于隐。你看不见，但切实会发生。”
“他的无为，与道家无为孑然不同。”
“质疑是应该的，毕竟关乎一个国家，关乎我大秦万万百姓，但....质疑一切的做法之后，是看待一切，而后用目光去寻找能否印证一切。”
萧何神情肃穆，对着柳白躬身道：“柳公教导，萧何铭记于心。”
“公子辰如何，萧何将会用双眼亲自去看。”
这样的回答，反倒是比之一味附和更加让柳白欣喜。
萧何开始理解，并且开始用自己的方法去印证。
这才是独当一面的性格。
柳白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转身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其实....他也很期待。
小十三，你能否比得过老六啊。
....
翌日，太阳初升。
咸阳城之中，好一派繁荣景象。
因为....工商钱庄终于放开了‘借贷’，许多家中添了新丁人口的农户，搓着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有些踌躇。
钱庄对于农户的利息，比给商户的利息要低得多，甚至到达了只有百抽三的程度。
就这样的利息，农户们唾沫吐到自己的手指上，使劲儿揉搓，想了想自个儿的儿子以后多耕种一些，甚至都不用饿肚子，家里的日子就能更加红火起来了。
咸阳府衙亲自派遣了差役，来维持工商钱庄门面的秩序，给那些已经被搅黄了‘高利贷生意’的人，一个十分明确的讯号：工商钱庄是在扶持农户，谁敢暗中动手脚，先要考虑一下自个儿背后的靠山能不能比得过咸阳令将闾公子背后的靠山。
就这样的一个讯号，让无数放高利贷的人只剩下一个出路：赌庄。
这种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朝堂上没有下政令去管，将闾虽然知晓这种行为不对，但...着实腾不开手来。
一股脑想要去死的烂赌鬼，有这些满眼都是对未来日子热切渴望的老实百姓重要？
当然，在和离的手续上面，将闾稍稍放松了一些。烂赌鬼的妻子，没有道理跟着一起去死。
“齐宇，本公子的姐姐昨日送了书信过去？”
将闾站在酒楼栏杆处，看着工商钱庄门口的火爆，淡淡对着身旁人开口询问。
一句话，这位大秦城市管理监的实际事务处理人，大秦正义小队副队长，瞬间背后冷汗直流。
君可愿娶我否。
就这么六个字，让齐宇一晚上睡不着觉，现在又心惊胆战。
齐宇懦了懦嘴唇，却没有回答。
小舅子看自己不顺眼，没事儿。可自个儿的小舅子是当朝公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