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远看着面前自问自答的丑牛，会心一笑。
“谢大帅教诲。”
丑牛道谢一番，而后双眼紧闭，整个人笼罩在沉寂中。
“大帅，这位大人……是怎么了？”李酒殇懵懵地开口。
王远看了一眼双眸紧闭的丑牛，沉吟片刻道：
“他悟到些东西，是在练功。”
李酒殇不明所以地在丑牛稚嫩的面庞上扫了扫。
说几句话就有所悟了，真有如此厉害？
“切莫打扰到他。”
王远说罢，身影消失在酒桌旁。
李酒殇揉了揉眼睛，看着空荡荡的椅子，长舒一口气。
终于将这尊大佛请走了。
还有尊小佛在打坐。
就先晾着吧。
“爹——”
白衫少女拖着哭腔跑出柜台后，一把扑进李酒殇的怀中。
“没事没事，爹爹没事。”
李酒殇轻拍着少女的背，示意宽慰。
“他是谁啊，为什么要让爹下跪……还有这个小孩为什么要杀了护卫！”
少女声音极小，语速极快道。
说话间，还瞥了眼陷入顿悟的丑牛。
“他……”
李酒殇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浑浊。
“他就是那幕后的天罡皇帝…这小孩也并非是什么小孩，而是一个境界高深的老怪……哎…”
“啊！”
少女的脸上惊恐之色更盛。
“爹爹……那您，没有得罪他吧？”
李酒殇抹了把脸。
双手中因常年酿酒磨出的茧子，狠狠地在脸上摩擦着。
“爹爹又没做坏事，怎会得罪他呢……只是因未尽职守，被小小地惩罚了下。”
少女看着李酒殇颓废的模样，慌张开口道：
“爹爹，被罚什么了？”
李酒殇支支吾吾道：
“一点小钱而已。”
“爹，具体是多少呢？”白衫少女忍不住追问。
“七成家产用以充公赈灾…再交回兵权……”李酒殇略显颓废道。
“……”
白衫少女蒙了。
这就是爹说的一点小钱吗？
……
“终于到咧，累死额了。”
萤勾站在武川关外，极其夸张地伸了个懒腰。
却因为包袱太大，整个人倒栽了过去。
降臣姿态极其优雅地将萤勾提留起来。
“这么激动干嘛？”
“女娃娃，谁激动咧！额这是饿滴。“萤勾挎着一张小脸，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好好好。”
降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据说参州闹鬼，匪患严重……”
“啥？闹鬼？”
萤勾的脸色瞬间紧张起来。
“对，参州是血月显世以来，最乱的地方…这一路上有很多人在说，你没注意听么？”
降臣迈步往前走着。
萤勾皱着眉。
她怎么没听到。
难道是因为这一路上自己一直在想着吃导致的？
不应该啊。
自己也就只是回味了下烀烂甲鱼、抓炒鲤鱼、抓炒对虾、软炸里脊、软炸鸡、什锦套肠儿、卤煮寒鸭儿、麻酥油卷儿、熘鲜蘑、熘鱼脯、熘鱼肚、熘鱼片儿、醋熘肉片儿、烩三鲜、烩白蘑、烩鸽子蛋、炒银丝、烩鳗鱼、炒白虾、炝青蛤、炒面鱼、炒竹笋、芙蓉燕菜……
也没有想太多吃的吧，怎么就忽略了路人所言呢。
“走了，进关。”
降臣看着流着哈喇子的萤勾，催促道。
“来了来了，女娃娃，急啥嘛……”
萤勾背着硕大的包袱，嘿咻嘿咻地跟了上去。
王远立在城头最高处，看着缓缓走入武川的二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
“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
一黑袍老者对着眼前脏兮兮得少女道。
“知…知道啦，山爷爷，你…你也吃。”少女递过一只麻鸭腿。
“呵呵，老朽不饿。”黑袍老者轻笑一声，嗅着城内的烟火气。
“噢噢…得爷爷为…为什么不出来？”少女一边往嘴里塞着鸭肉，一边说道。
黑袍老者轻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和蔼。
“他…要镇守十万大山。”
“那他…他在山里，吃，吃什么啊？”少女一脸不解地问。
难道山爷爷和得爷爷，真像他们逗自己时所说的那样。
吃人么？
“呵呵，娃子啊，吾等不需要吃饭。”山笑呵呵道。
“啊？”少女瞪大了眼，脏兮兮的脸上充斥着惊讶。
“那山…山爷爷和…和得爷爷，是神仙吗？”
黑袍老者闻言，顿了顿。
“这世上没有神仙……吾，自然也算不得神仙。”
“那…那也很很…很厉害了。”少女崇拜道，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跟…跟李甲一样厉害。”
黑袍老者闻言一怔。
“李甲是谁？”
少女吃鸭子的手忽地顿住，脸上很快便挂满了失落。
“没…没什么，山…山爷爷。”
黑袍老者轻笑一声，他已然知晓了少女口中之人的身份。
“老朽会帮你找到他。”
“真…真的？”少女惊讶出声。
黑袍老者闻言，语气躲闪了下，
“只是他还认不认得你……就不好说了。”
“没…没事！李…李甲一定…定记得我！”
少女声音逐渐变大，有难以抑制的喜悦。
“砰。”
一柄斩马刀赫然拍在了酒楼的饭桌上。
“咔——”
饭桌碎成了两半。
“嚷嚷什么嚷嚷，哪里来的乞丐？惹得我家三爷不高兴，给你就地宰了！”
其中一短衣粗布的男人，斜眼看着少女与黑袍老者，语气不善道。
“哎，虎子啊，别这么莽撞，别吓着女娃娃了。”
砸倒的酒桌旁，坐着一位眼神阴翳、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他对着虎子说话，眼光，却不住地往少女身上飘。
“我……我……”
少女的脸色很快便泛白。
中年男人起身，将掉落在地的的斩马刀踢到一旁。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少女身前。
“自我介绍一下…吾乃马三爷，参州花县九头寨三当家。”
少女看着一脸怀笑的马三爷，慢慢挪向一旁的黑袍老者。
“山…山爷爷。”
马三爷眯得细长的眼神扫过，打量到黑袍老者的身上。
“你是她爷爷？”
黑袍老者持起筷子，将一块放凉的鸭肉塞入黑袍下。
“嗯…味道不错。”
“老东西！”
马三爷瞬息变脸，一把短小的斧子瞬间抽出，甩在了黑袍老者面前。
“老东西，最好给我识相点，否则，不仅你这孙女要遭罪，你这老骨头……也要拿来给我剔牙！”
少女眼神中的恐惧已浓郁到顶点。
眼前的景象逐渐与多年前的一幕不断重合。
她往后退去，却碰到了墙面，退无可退。
她看到黑袍老者的身体被斧头肢解，最终只剩下半截上身。
脖子上的脸，逐渐变成了父亲的样子。
只见父亲满嘴鲜血地道：
“彩蝶……快跑！”
“嗤。”
一道血线瞬息划过。
“砰。”
马三爷持着斧头的手掉在了地上。
“啊啊啊——”
“给老子废了他！给老子杀了这个老不死的，弄死这小娘皮！啊啊啊！”马三爷不住地嘶吼着。
酒楼上很快响起了密集的脚步。
黑袍老者察觉到身旁少女剧烈的情绪波动。
不禁轻叹一声。
“别怕，别怕……这次有山爷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