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洛阳,洛水之中,一位女仙在河底一面大鼎之上端坐,此鼎暗藏玄机,镇压水府,上有金铭。
一只只白龟卧在旁边,感受此鼎玄韵。
此女仙衣裳素白,随着河水而摆动,空灵飘逸,好似游语,然而面容庄重,好似河岸上庙宇之中供奉的神女天妃。
只是此时,这位女仙眉头紧蹙,似乎在睡梦之中魇着了一般,同时一道身影在心头不断被斩杀,不断重生,从模糊到清晰,如同星火复燃,如同断水更流。
“师父,我已经无法静心了。”
一个声音自女仙身边响起:“你以为真,他却道幻,你付真心,他作无意。”
“对他而言,与你不过是为渡劫忘情做准备的逢场作戏,从来都是目的明确,也是我害了你,当初以为给你找了一个好归处,却不想竟然是个绝情人,竟然把你做了鼎炉。”
这话越说,女仙就越面容痛苦,然而一道冷月自天穹倒映水中。
“师父我自月宫姮娥仙子之处,得了一道太阴炼形之术,可以修成一道太阴戮魂剑炁,可以冰心绝念,斩断情丝,更可助你修成仙肌玉骨,飞升天宫。。”
“弟子愿学。”
当下一阵月华如同帝流浆落下,枚枚如同橄榄大小,龟儿,鱼儿,纷纷冒出水面,迎接帝流浆。
其中一枚玉简,自月华之中藏匿,落入洛水之中,到了甄洛手上。
同时在洛阳,一位菩萨睁开眼睛,笑着道:“却是与我道有缘的。”
“月光菩萨为我药师琉璃光如来左右协侍菩萨,不想今日圆满。”
“云散空净,独露婵娟,皎洁无瑕体自圆。不动历周天,照彻无边,恩泽布大千。”
“慈悲,慈悲,慈悲。”
而这些佛经咒文,也随着月光,一同映照入甄洛体内,当下月光照彻,胴体如玉,甄洛紧闭的眉头也慢慢松缓下来。
同时隐隐有解脱,自在之意萦绕,不过就在这时,一位老母出现,其面容慈悲,口中感叹道:“我这孩儿命苦,你们又何必算计于她?”
却将刚刚说话的那几位菩萨自虚无藏相之境界中拽了出来。
几位菩萨一见这位老母,当下低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冥冥似空。
这位老母正是骊山观中供奉的主神,骊山老母,也有说是“女娲娘娘”的,骊山观创派祖师,毛女大仙,便是先秦宫人,服食秦皇不死药,后拜了这位为师,立下道统。
佛门中人,原来就派人接触过骊山观,本就是想在自家神话之中也加上这位老母,大神,但是却被赶了出来,如今倒是算计到了其门中弟子身上了。
那老母道:“妙善和尚,你想要我这位女儿做你的水月法身,不如亲自拜访老身。”
“贫僧不敢。”
只见这位骊山女仙将佛光化去,里面有一枚观音纯阳念头,抹去念识,妙善和尚便面色一白。
而那枚佛念,转手被老母递给一条白蛇。
白蛇将其吞服,当下浑身妖气消散,化作一个白衣小女童,模样和妙善和尚有七八分相似。
“徒儿素贞见拜见师父,多谢师父点化,省下弟子化形之功。”
“也是你机缘到了。”老母道:“今后你便领着洛水之权,在此行云雨之职。”
“只是你需小心,你日后还有一劫,应在此处,且随着你的这位姐姐修道去吧。”
“是!”小女童天真烂漫,立马守着旁边还在运功修行的女仙身边。
而那几位菩萨,则是跟着这位老母去喝茶谈心去了。
而李郸道那边,李福德已经赶回茂名县,见到了妻子杨氏,以及一儿一女两个双胞胎。
只是两个娃娃先天底子弱些,并不睁开眼睛,却依然让李福德欢喜异常。
当场摆下香案,遥祭祖先,一是告诉祖先李家后继有人了,二是为了酬谢善神照顾,保佑得母女平安,三是希望平安长大。
李郸道虽然刚刚了悟自己有了一段情劫,正在烦恼,此时却也展开笑颜:“我们老李家人丁兴旺。”
李福德此时已经语无伦次,欢喜之极,不如以往儒雅随和的模样,此时又是在想孩子的名字,又在想写信告诉李宝京,又是在想要买写什么东西给产妇补一补,却是胡言乱语。
“我的儿女,不求其富贵,但求其平安。”
李郸道见生命之喜,也有所感悟,只是恍惚间伤感,如果自己有了后代,该是如何?
只此一念,便再难持定,凡心大动,清净扰乱,便是阳神境界,也不由得在心湖之中吹皱几道涟漪。
莲花摇曳,莲叶飘飘,水下,鲤鱼嬉戏玩耍,一戏莲叶东,二戏莲叶西,三戏莲叶北,四戏莲叶北,五戏莲叶中。
一念动,先天精炁转变为后天精炁。
“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天遁剑炁一剑斩去,惊扰了鱼儿,躲入莲下,不再出头。
李郸道心中一念:“本以为到了阳神境界,便已经先天不漏,不曾想,生老病死,爱恨离别,还能使我泄露元神,看来心境不进则退,我需要时时谨守了。”
而后便对着李福德道:“自前些日子看出婶婶怀的是龙凤胎后,我早已经为他们两个提前准备了礼物。”
“唉,他们两个还小,哪里需要什么礼物?”
李郸道却笑道:“是我的一片心意,况且也并非十分贵重。”
当下将两对银手圈拿出:“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见两个圈儿跟着丫丫的那两个风火金乌轮儿有几分相似,但是上面多的是龙凤纹路,带着一股祥和的味道。
两个娃娃,左手一个,右手一个。
“你却是怕他两个长不大,才给了他套着圈儿,怕离了去?”
李郸笑笑:“我这还算是小气的,手上未有好玉,不然雕琢两块,再做一对平安锁。”
李福德笑道:“谁要玉了?左右是石头罢了。”
却又逗弄两个孩子玩去了,李郸道则为婶婶杨氏把脉,虽然有产后虚弱,元炁大伤,但是仔细照顾,个把月便可回到生产前的模样。
只是不好用药,怕药毒传给孩儿。
只是写了张单子,细细列下,一日三餐,该吃什么谷物,该吃什么蔬菜,该喝什么汤,不该吃什么,写得一清二楚。
将单子给李福德:“按照这单子上说的,八日一轮,一轮之后,便可下床,二轮之后,便可洗浴,三轮之后,便可出门见风,不怕邪气入体,留下月子病根。”
李福德得了方子,却道:“侄儿你手艺最好不过,为何不亲自做一顿?”
“这方良药的药引子便是丈夫亲自做,非得叔叔你亲自动手不可,不能假手他人,喝了还能促进夫妻感情和睦。”
李福德听闻,便是一愣,随后道:“那好,我亲自做。”
而李郸道一笑:“还是我亲自教你吧,以免太难吃了,婶婶不盈反虚。”
婶婶杨氏刚刚生产玩,没有什么力气,见着了丈夫,便安下心来,迷迷糊糊睡去了。
然而未过多久,便有香气扑鼻而来。
先是粟米粥,里面还有着一股香甜的气息,不知道加了什么。
杨氏闻着味道便有了力气。
“产后一两天,暂且不好吃太荤腥,不过该补补元炁。”
却又有两个熟鸡蛋,李福德正在不怕烫手的剥着,十分认真。
李郸道又拿出一道燕窝:“这是上次金丝燕仙子送来的南海温补圣品,最适合刚刚生产完的。”
除却燕窝,粟米粥,鸡蛋外,还有半个削好的香瓜,便是多了,也吃不下。
李福德剥完鸡蛋坐着床头,一边吹气一口一口喂着杨氏粟米粥。
杨氏虽然面容惨白,却是笑容不止:“李郎,有你如此,我便是当场死了去,也放心得下。”
“说什么胡话,侄儿都说你身子骨盈实,怎么平白说些丧气话。”
“生孩子便是如同渡劫一般,更何况还是初胎,而且一怀两个。”李郸道开口道:“婶子能够熬过,可见是有福气的。”
“要谢谢那个给我接生的姑姑,要不是她一直给着妾身鼓励使劲,妾身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已经谢过了,那位恩姑是侄儿请来的一位神女,专门管保胎接生,救济婴童的,你若是好了,我陪你去上香还愿。”
“原来是神仙,难怪,难怪妾身隐约间梦到一条大蛇,一头大鸟,入咱们宅子里面来。”
李郸道见他们两个你侬我侬,感情进一步升温,便离开了这里,到外边去了。
送子娘娘和汤秋儿还在等着李郸道:“郎君怎么似乎有所感慨的样子。”
“我在想,世界上的父母将人生下的功劳,怎么才能还得清?”
“世上的父母都是欠着子女的债,怎么会想着还呢?”汤秋儿道:“再大的债,一次母难也还清了,所大之恩,莫过于生者也。”
李郸道叹息道:“还有养育之恩,教诲之恩。”
“郎君怎么突然谈起这个?莫非要离尘离世?”
“倒无离世的念头,只是在想,若要成仙,最大的恩情,也是父母生恩。”
“那便不还呗,父母其实不欠子女,子女也不欠父母,一心爱也,一心一意,哪里是简单的债主关系呢?”
“若说重,泰山之重,不如父母恩,若说轻,断发也可断却,只要能过心罢了。”
汤秋儿道:“郎君何愁?”
李郸道听汤秋儿劝慰,也心道:“怎么有些无病呻吟,乱悲春秋了?倒像是个女儿家了,如此多愁善感。”
却是自己之前总是提醒弟子要体悟人道,如今自己也自天道的境界上掉下来了,入了人道,只是不如当初未修行前,只得放,不得收,如今可收可放,但是李郸道并不愿意将其收敛,反而露出自在本性,将性情流露出来。
送子娘娘见着李郸道如此,笑道:“郎君如今反而更让我们亲近一些,仿佛回到几年前,之前修为越高,威严越重,又是真人,又是天师的,好似天上太阳一样耀眼。”
李郸道侧脸一笑:“这样不好吗?”
这一笑,几乎叫两位神女快要秉持不住。
汤秋儿一个愣住,随后转过头去,只怕把持不住:“郎君怎么突然有这样一股风流,将我撩拨。”
而送子娘娘却看出了里面的真诚,并非心猿意马驰骋。
“这样挺好。”送子娘娘笑道:“更有自在意味。”
李郸道摇摇头道:“哪里能真得自在,不过是借机放松一下。”
随后便道:“今日心情不错,不如一同前去赏景?”
“去哪赏景?”汤秋儿转过头来。
“白玉京。”
李郸道指着头顶月亮,今日月亮格外明亮,还有帝流浆落下。
“好。”
两位神女都是孤魂野鬼出身,现在也不过是冥神地只,并未去过仙境。
李郸道一挥手,便有一道白玉楼梯出现,往天上月宫而去。
道家之源,出于老子。其自言也,先天地生,以资万类,上处玉京,为神。
李郸道其实并非请着他二人往天上月宫而去,而是将自身内景天地展开,请她二者一观。
那楼梯直直往上去,却见有洁白一片树林,寒光照射,有氤氲雾气。
这些玉树,都是桂花树,隐隐约约,有桂花香气袭来。
“好美。”汤秋儿忍不住到。
桂林之上,月亮触手可及,那么圆,那么近。
自玉桂林中再走,便是一片太阴池,池中玄水波光粼粼,有银鱼儿,吞吃桂花之精,又潜入水下。
一道长廊一般的桥梁在太阴池上架起,桥的另一边,和月亮相连,只是还可看见许多浓雾。
李郸道招招手:“跨过桥便是白玉京了,这桥便是天地桥了。”
“为什么这月亮这么暖啊。”汤秋儿好奇道。
“嘘,别说话。”李郸道笑道:“天上有人呢,你听。”
果然有琴瑟之音,丝竹管弦之乐,不时还能听见仙人歌。
汤秋儿便屏息凝神,静静过桥。
果然见着有一座城楼,城楼高耸,城楼四方,一面便有三道门,一道主门,两道侧门。
门前并无守卫,反而大门洞开,似乎欢迎人进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