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菱儿,你怎么不问另一个人?”天放忽然笑道。
“谷兰姐姐么?她......”我犹豫的看着天放,心中不是没有猜疑,但总不愿意想成是她。
进宫伊始,每个国都城衙门甄选出来的女孩子对于走进宫门这件事,心都是悬着的。
进了宫门之后,一同在集训地学规矩,同住在一个屋子里。
尽管青芷跟我说过宫内没有纯粹的友情,但是想到那些,总不愿将人往最坏的地方想。
然而天放没让我猜测太久,他似乎早就已经看出了我的心事,凝视着我低声道:“就是她!“
......天色渐渐亮了。
天放收起送来的盒子,装进包袱内,将那封我写好的信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看,目光带着疑问望着我。
“师兄,你想看,就当我面看一下好了。”我知道他的想法,干脆点破。
“小菱儿,可以么?”天放站在那里,身子纹丝不动的问我。
他暂时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明白这封信的内容是瞒不住的,既然瞒不住,不如开诚布公跟他说。
“嗯,”我用力点了点头,接着笑嘻嘻看着他道,“我就算不给你看,只要出了这个小院,脱离我的视线,我想,你一样会知道的。”
他微微一笑并未否认:“怕你写错了字而已。”
我心中腹诽,写错字才怪!
语罢,天放当着我的面将信纸抽了出来,少顷,他看完信。将后面附带的两张纸浏览一遍后,拿在手上对着我扬了扬道:“两个方子开得不错。”
我怔了一怔,睁大眼睛看着他,刚才那句话就当成是他在表扬我了!
我嘴角忍不住动了动,心情舒畅了一些,得意道:“师兄,让你看的原因之一就是想听你夸我来着。看我有长进呗。”
原本我还真没想过天放会因为附上的两个方子夸奖我。
我这位腹黑的师兄。要想从他口中听到好话,不是容易的!
说起来,这治头疼的方子。因为是常见的症状,也算是常见的药方。
但是差别就在于,我做了一些改动,里头换掉了几味药。
别人兴许看不出来。天放是行家,专业人士自然一看就晓得。
我要是拿个普通的方子给人家。还不如不给,就因为是花了心思的,代表我的心意,感激麟德殿那位以往的照应!
感激他数次相助我。
我不想欠下太多人情。还不起啊!
“师傅在这里,一定也会很高兴的。”天放语气感慨道,“小师妹。我发觉你的领悟力不错,比我当年刚开始学的时候进展快得多。”
“是吧。”我被他说得更高兴了,“我想这两张附带的方子拿给太医院的人看,也是能过关的。”
虽然是想想而已,我心中确实有几分把握的。
就算天放哄着我,谁能拒绝夸奖呢?
我瞥了他一眼:“师兄,你是几岁开始学医的?”
天放低头想了想道:“大约*岁的时候开始识别药草,真的看医书是在十来岁吧。”
等等,他刚才那句话,我回头想终于知道了,腹黑的师兄哪里是在夸人啊!
他是*岁识别药材,十来岁看医书,却说我眼下的领悟力比他刚开始学的时候要好,这不是变着法的损我么?!
年纪摆在那里的,两者不能类比,我还是被他给骗了!
......天放不语,将信也一并装进包袱去。
我琢磨着,放进包袱里的盒子他待会儿应该会处理掉,至于信......我赶紧喊住他道:“师兄,有途径送出宫外么?”
我心里明白,他能放心进宫来,必然在宫外留有后招,我猜得没错的话,整个国都城内,早就存了他布下的人。
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我更有理由这么想。
“小菱儿是不放心?”天放笑道,“时辰来得及,我会安排的。“
”就按照你说的,尽量看上去合理些。”天放顺水推舟道。
“不过,你也可以放一半儿的心,宫宴就在今晚,巡卫队昨晚一夜查下来,疲乏得很。”
天放看着我道:“接下来就是宫宴的值守,可比找你重要得多了。”
“前者是皇贵君一个人的意思,后者可是关系到女帝的,“天放顿了顿道,”加上是北地践行的宫宴,不容小觑。”
天放斟酌后说:“麟德殿那位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不放过他们,连夜最后再来一番搜寻。”
“今日天亮后,整个巡卫队不得休息,一半的人要去增援宫门口值守,另一半人应该回去那位苏贵君的住地。”
我忽然想到,被我这么一闹,是不是巡卫队的值守都要打个折扣了,宫宴上会不会捅娄子?
不容我多想,天放轻轻皱了皱眉,负手道:“宫宴最后定了举办地点,他们势必要检查每一个环节。”
“有道理。”我微微舒了一口气看着天放,趁着还有一点时间,想起萦绕在心头多时的问题。
“师兄,你*岁就开始识别药材,应该知道有些药材的药性比较特殊。”
“在岐北的时候,我从药典上看到,特别种类的草药摘取的时候是不能用寻常的方法割下的。”
天放惊异的看了我一眼,脸上突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低头道:“这类药材一般都是整株挖掘出来。”
天放言简意赅道。
“那若是根长得深,例如在悬崖峭壁......或者说整株药草特别大,没法用你说的方法,那该怎么办呢?”
天放瞥了我一眼道:“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这不是听你说起,忽然想到的么?”我赶紧声明。
“不好说。我得看过才能知道用什么方法,也看入药的是那一部分,有用叶子的,有用根茎的,还有用果实的......”
哎,这等于没说啊,我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郁闷地看了他一眼。
叮嘱他千万将信的事办妥了。天放语气肯定的跟我保证。
“有劳师兄了。”
“咱们两个人无需客套,“静默片刻,天放淡淡的一笑。”小菱儿,今日还得排演,你安心等我回来。”
天放走出一段,站在门口补充了一句:“或者。你觉得无聊,也可以在宫内走走。千万别去人多的地方。“
”你功夫不精,千万当心,小师妹!”天放嘴角轻轻扬起弧度,目光中依然带着几分探究的意思。
“师兄!”我跺脚道。“你别这么说我好不好啊!”
看着他要走了,我忽然有点不舍。
......天放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我定定的看着他直到看不见。
转身折返回院中。我停在杂草丛边,再一次仔细打量上头的痕迹。
脑中回想跟着云楚的那些时光。但凡他身体允许,时机合适,总不忘督促我的课业。
真是个尽责的师傅啊!
关于天相跟天气,他曾经花了一些时间传授我相关的学问,但是前者太过深奥,我是一知半解的,至于后者,我的兴趣明显大多了。
他当时说过的起雾的天气......我皱眉努力回想着。
......御书房内,日头从窗口照进来,女帝从朝堂上下来便直奔这里。
早就有女官带着北地传信使恭敬守候着她了。
女帝坐下,来不及喝上一口茶,便听了一通北地的情报。
顾绮梅趁着谈话的间隙,端着茶盘到了门口,脚步停顿,面上的神情倒是犹豫起来。
女帝眼风一扫,便看到了她,招手道:”传信来的,是你大姐手下的人,不用回避。“
顾绮梅于是才走了进来,先将茶送到了女帝面前的几案上,转身到了一旁,安安静静站着听着。
女帝斜睨了她一眼,视线回到那位传信使身上,叹了口气,沉声问:”北地的灾情眼下如何了?“
”朕一直忧心北地的灾民,上回命顾将军留下赈灾,听说米粮都发下去了,就你一路回京所见,灾民的状况,眼下如何?“
地上跪着的人抬起头回话道:”北地灾情极重,幸而陛下圣明,胸怀仁慈,减免赋税......“
女帝听着那些话,眸中闪过一丝寒意,不耐烦地道:”尽是些废话,朕问你灾情,你跟朕扯些没用的!“
那人低垂了脑袋,一颗心惴惴不安的,赶紧打起精神将顾将军在北地巡查看到的境况一一说了遍。
女帝听得眉头都打结了,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追问道:“两边凭西岭江为间隔,东面如何?“
她这是在问隔江对岸公主的封地,传信人不由得愣住了,颇有些意外的侧过头看了一眼女官,似乎在等着她指示。
女官一直在冷眼旁观,也到了该出手的时候,见状果然出声解围,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
顾绮梅走过去跟她对上目光,小心接了,转而替她呈给女帝。
女帝一目十行看完,静默不说话,房内几个人都在等待着,女官更是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
过了好一会儿,女帝忽然道:”今晚的宫宴筹备的如何了?“
这是跟北地全不相干的话题,听得另外几个人都是一愣,顾绮梅反应快些,走上前道:”麟德殿皇贵君来送过消息,听说都准备妥当了。“
女帝想了想,接着问:“国师大人的蓬莱阁,可有消息过来?”
这一回,顾绮梅也摇了摇头,低声道:“回禀陛下,没有。”
“朕不放心,还是亲自走一趟,“女帝心事重重的道,”宫宴的事情,衍之跟苏泫两个人会安排妥当的,绮梅,你跟朕走。”
女帝站起身,率先朝门外走去,将传信使跟女官撂在了原地。
这番举动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那两个人虽然疑惑却不敢轻举妄动。
顾绮梅跟在她身后,转头对着那两个表情茫然的人比了个手势,女官心领神会,感激的对着顾绮梅拱手致谢。
不多时,等女帝出了院子,那两个人也先后起身走出了御书房。
......“北地的灾情严重,国库除了筹备军需,银钱不够,绮梅,你怎么看?”
女帝身在前头,走出一段忽然停下问顾绮梅,双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陛下圣明,臣愚钝,不敢妄言。”顾绮梅低头谨慎道。
女帝苦笑着望了她一眼,看出她的紧张,放缓了语气道:“朕瞧着是个昏君么?连话都不敢讲。”
“让你说,你就说啊。”女帝似笑非笑地看着绮梅道。
顾绮梅脸色不禁微微一变,勉强笑了笑,若有所思地低声道:“前几日臣听陛下说起过。“
她顿了顿道:”国师大人......提的建议是很好的。”
女帝神情黯然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道:“国师来不及给朕详说就病倒了,这几天也不见他身子好一些,今日去尚且不晓得醒了没有。”
顾绮梅茫然看了女帝一眼,要说刚才的话是她谨慎之后才肯接的,这句话可真的是没法接了。
她跟在女帝身边,比谁都清楚国师大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以,顾绮梅只好低头不语。
“朕知道国师的提议,“女帝的目光在前方道路上逡巡一番,转头看着顾绮梅道,”所以前些天派人去南方调拨粮食,算算行程,赶得及跟朕一起去往北地。”
“两边开战,当地的百姓日子难过,朕总要体恤着点的。”
女帝说话的语气低沉。
北地的灾情一直是压在女帝心上的一块大石头,顾绮梅心思一转便明白了这话背后的意思。
人心所向,战事难免,就要多用些心思在安民上。
顾绮梅眸光复杂的看了女帝一眼,还是没有接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女帝走出几步,沉声道:”去看看,顺带问问墨言这几日他醒过没有。“
”宫宴之后的庆典,他若是还没醒,自然也就不参加了,唯独北地之行,朕就算安排马车,也得将国师拉走的。“
女帝转身,她身后的顾绮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墨言搬了把椅子,正守在国师大人的屋子外头,耳朵始终不放过室内的任何声响。
听得外头禀报,他赶紧站起身,出门去迎接女帝。
“国师醒了没有?”女帝站在院中,问墨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