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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学士骂了一句有辱斯文的话,鼻子里喘着粗气,手脚冰凉一动也动不了。

黄跃识趣的闭上嘴,再说下去怕把有年纪的大人说中风了什么的,他还办什么事情。

张大学士也不用他再说,对忠勇王府内的局面龙卷风似的有了认识。

“嚣张!”

把桌子猛拍一下,张大学士对黄跃的话没有半句怀疑。

他把娇女许给忠勇王府以后,本来过得很好,在二公子常棋娶了这一房妻子,常钰的母亲以后,张大学士暗地里生了很多的气。

因为常钰的母亲出身不高,见识和家里的教导上就一般。如果换成另外一家的姑娘,遇到长嫂的娘家是张大学士,又占住嫡长媳的位置,遇事会知趣后退,让张氏占先。

常钰的母亲则不然,婆婆先不喜欢她,她有危险感,就百般的巴结公公。小意儿的孝敬,是个女人都能识破。忠勇王妃就更讨厌她,而忠勇王却中了招。这本就是男人最爱中,最乐意中的招数。哪怕他早看穿。

凡是不该抢话的场合,棋奶奶全抢了。凡是能出风头的地方,棋奶奶全出了。

张氏回娘家怨言,张老夫人转述给丈夫。张大学士叹气:“秀才遇到兵,就是这般没法理论。”

本来没有主张,只背后生气。梁山王府里小王爷萧战五岁就开了蒙,袁家的家学全京里有名,加福姑娘也接到婆家去念书。加福念书的年纪,只得四岁。

张大学士受到启发,把外孙接回家中。有萧战加福为例子,京里像张大学士这样拿跟风当招牌的人并不少见,常棋夫妻在忠勇王面前说了很多张家不好的话,说这是要把玟哥跟钰哥做个高下之分,忠勇王也没放心上。

受到文人迂腐习惯约束的张大学士,如果没有梁山王府跟袁家争着接孩子,是难为情正式接走外孙不放回的。

这里面,是有娘家插手的痕迹。

常钰总跟萧战过不去,与他的母亲生气,对着小小的孩子也抱怨有关。不过他一不是萧战对手,二来萧战从不把他放在眼里。三来萧战加福认真念书,也就很少出来。后来总遇不上,只能作罢。

这本是压在暗处的气,在黄跃挑明以后,张大学士气怒攻心,黄跃暗暗得意。

劝说几句从现在开始,内宅里就要当心的话,黄大人告辞。在张家门外得意洋洋,他跟常棋打交道,为的就是多了解忠勇王府的家事,好结交张大学士。

常棋虽然是小王爷,但同张大学士相比,资历人脉都差得很远。为了自己家女儿能飞上枝头,黄跃想也不想的放弃常棋。对于此时煽风点火,导致兄弟反目,常棋在狱里的日子是死是活,喜欢指责别人不豁达大度的黄大人是半点儿不管。

……

“忠勇王府里又清理一回奴才,忠勇王上折子请罪,同时请立他的嫡长子为世子。”

太子听着回话,目光在雕花门上漫无目的扫视着。

这是书房,他坐在里间。隔着打起的门帘,可以见到外面说话的太子师们。

张大学士最近几天都面沉如水,想来为忠勇王府操心家事费神不少。太子暗忖道,张大学士素来沉稳,这是怎么把他气狠了,要插手到别人家里?

董大学士若有所思,太子坐的角度正好对着,全看在眼里。太子更按一按手下的纸笺,总怀疑董大学士的心事跟自己一样。

回话的人已说完,太子让他出去,把手下的东西拿出来。这是太子师们送上来有好几天的,让太子犯愁几天的原因。

朱红笺上,开列着京里数十家的姑娘。据说,齐王府里也送去一张。给两位年长的殿下挑选房里人。

太子还是不得主意,想上一想,拿着这个东西出后门,还是去找加寿。

加寿正在写字,殿下让奶妈等出去,凑上来问道:“你想好没有?我可还是想不出来法子说不要。”

“为什么不要呢?”加寿在太子拎着的朱红笺上瞄瞄,笑得无忧无虑一般,眼睛弯弯地道:“我都挑好了啊。”

太子气结:“你是真话啊?”

加寿一脸认真的再想想,再次笑得没心没肺:“是啊,为太子哥哥纳妾,我是真心的啊。”

“你没良心!”太子一气,往外就走。加寿从后面叫住他,还是笑模样:“中午我早早的回家去,就不陪太子哥哥吃饭了,也可以早早的和小七说话。”

“小七在哪里?你要回去那么早?”太子越发的不喜欢,见到加寿那笑得全不担心模样,太子更觉得寿姐儿大了,不是小时候那霸道时候更可爱。

加寿小时候的霸道,不是东西不给人玩,不给人吃。是说话玩耍上面,全得听她的,她才不让人。

如今大了,居然肯把自己让出去。又说不通,太子跺跺脚走了:“随你吧。无情无意,走了也罢。”

加帮在他背后扮个鬼脸儿,把手中这张写完,让备车,亲自抱着个红木匣子回侯府。

“这个玉钗,是我和太子哥哥前天给小七的。这个黄金钏儿,是我和太子哥哥大前天给小七的,”

宝珠看着女儿一样一样自匣子里取出,放到贴着她名字的大箱子里去,吁一口气儿:“可不能让战哥儿比下去。”

重回母亲侧边坐下,一个示意,跟的人全出去,加寿即刻撒起娇来:“母亲,人家不要进人嘛。”

“爹爹会有安排,你啊,当你的大度贤淑人吧。”宝珠盈盈劝解着。

加寿笑嘻嘻:“果然小二叔叔说贤淑大度全是一副招牌,果然如此。”加寿从小就会用这招牌,比如她以前对皇后。明知道这个人不喜欢加寿的,但从太后到女官到家里长辈都让加寿你应该这样,加寿乖乖听从。

听到女儿这样的解说,宝珠嫣然:“知道贤淑大度是招牌,还是个真性情。比那背后做干净坏事,还要拿自己贤淑大度当真实的人要强。乖乖,”

宝珠柔声地笑:“贤淑大度啊,有时候就是一块招牌。雷震震怒,有时候也是招牌。”

“寿姐儿会用的很好的,太子哥哥说我有个小镇,加寿本来就是大掌柜啊。”加寿耸着肩头乐颠颠:“掌柜的应该有好多招牌。”

“扑哧”,母女相对地一笑。

“爹爹会怎么做呢?寿姐儿也要学一学,还有这一回爹爹让人冤枉,寿姐儿可没有出手呢,倒是战哥儿又抢了光去,跟着梁山老王祖父来抢加福,二妹也很好啊,疫病就要结束,昨天皇上去看太后,说要给二妹好些赏赐,只有加寿什么也没有做,母亲,怎么办?”加寿竭力地苦着脸儿。

宝珠同她歪歪面庞:“谁帮二妹在女眷里筹银子来着?谁为爹爹很担心来着?谁把战哥儿叫去问话,让他乖乖放老实……这些都是谁啊?”

“是我是我,是最贤淑大度的我。”加寿在椅子上扭着身子哈哈。

袁训大步进来,见到长女心情大好,也和女儿逗乐子:“这是谁回来了,这房里就热闹起来。二妹比不得,三妹更不能比。”

“以后只有小七能比得,”加寿骄傲的回答过,跳下地给父亲看自己:“爹爹看我苗条了没有?太子哥哥说我苗条了。”抿一抿唇:“我会在那些人进府以前,很苗条呢。”

袁训放声大笑,宝珠再一次给丈夫崇敬地眼光。就宝珠来说,太子有姬妾是她一直在想的事情。但袁训又一次告诉宝珠:“不用担心。”宝珠全心全意地信他,也这般的告诉女儿。

此时侯爷笑的跟平时一样阳光爽朗,可见心里对这事没有芥蒂或担忧。

总说女儿大了不能再抱,袁训拧拧加寿鼻子,疼爱的叮咛她:“太苗条,身体未必好。慢慢的苗条吧,同别人比个什么劲儿。”

加寿一本正经:“爹爹说的是,别人巴不得跟寿姐儿比呢。”加寿握住袁训的手摇几摇,本来就信心十足的加寿,就更中气满满。

袁训坐下来,让宝珠摆酒:“亲戚们说,再不摆酒难道跟年酒摆在一起,也是,下个月可就十一月了。”

宝珠说好。

……

“袁兄,你说这事情我有多少功?从一开始我信你,到现在我还是信你,就凭这一个信字,你说,怎么谢我吧?”

小二揪着袁训不放。

厅外星光满天,秋风中送来桂花香。雨一停下,天气晴好的白天日光好,夜晚月色明。二更出去的时辰,繁星亮的几乎不用灯笼。映进厅内的一部分,跟两边无数烛光不相上下。

小二的面容或姿态,不管在不在烛光下面,厅上人都能看得清楚。

夜深还在这里的人,南安老侯居然也支撑着在,董大学士,靖远老侯,文章老侯,然后是柳至连渊等都在。

文章老侯自吃一杯酒,看着小二跟袁训吵闹有滋有味。他也明白过来,阮二大人照顾韩世拓,为的就是今天好跟袁训要人情。

就从刚才小二嘴里半个时辰不带停,阮二大人的文才也表现在这里,半个时辰要债,句句扣着我为袁兄,你要感激。顺口的,就把韩世拓带在其中。

“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我老了,就是不老,也远不如他们。”文章老侯醺然薄醉,不仅醉在酒上面,也醉在这座上俱是权贵上面。

董大学士和南安老侯交头接耳:“这事情对付张大学士,我打算这么着办,”

老侯点头:“是人都有痛脚,我闲下来想想,也只有你能镇住张家。”

“但小袁说另有主张,我却不懂他能怎么办?”

南安老侯莞尔:“他办他的,你办你的。小袁再能耐,他压不住姓张的。”

“想来兵部尚书出过一回奇兵,险些把自己放到诏狱去,尚嫌不过瘾,他还要再奇兵一回。”董大学士打趣着,同南安老侯端起酒杯。

这老侯近年多病,董大学士同他吃了半杯,另外半杯,寻一寻座中同等年纪的人,对靖远老侯和文章老侯示意:“呵呵,咱们吃足一杯。”董仲现走上来,为祖父把酒添满。

文章老侯最殷勤,袁训没忘记,把他留在这里,他自知位置最低,总是受宠若惊:“呵呵,吃一大杯。”头一个干完。

那边袁训和小二也吃酒,看来理论结束。侯爷招手,小子们抬进两个大箱子。

打开来,两箱子上好纸笺熠熠放光,小二一激动,一串子眼泪落了下来。

袁训过去,手指左边:“这一箱,是皇上赏的,小二分你一半。”手指右边:“这一箱,是我女婿孝敬我的,据他说梁山王府库藏还多,小二,你全拿去吧。”

小二拿帕子抹泪,哽咽道:“我就知道,袁兄对我更好。”三道人影,疾风般的冲上来。

小二看也不看他们,就扑上去全身压在箱子上,抬腿去护另一个箱子,嚷道:“我的我的我的,哎哟,不许推我。”

四皇叔,老梁尚书兄弟也在这里,一起冲上来。四皇叔亲自动手,招呼着别人:“把这个碍事的抬走。”他搬小二的头,梁二大人搬小二的脚,把小二推到地上,老梁尚书对着箱子就下手。

袁训跟着大笑,关安在厅外对他使个眼色。

二门外,鲁豫见到袁训出来,不无气恼:“听说你家吃酒,一连几天,你没有给我下过贴子。”

“咱们还是远着点儿的好,”袁训还是原来那句话。鲁豫怒道:“我分明跟你不错,为什么要远着点儿。”

袁训纳闷:“我不是解释过,结交太多的人未必就好。再说你是刑部侍郎,前阵子我正风口上,”

“那柳至为什么天天在你家?”鲁豫把袖子一拂,打断袁训道:“我自己进去!我自己找路。我闻到酒香,在那边!”

袁训好笑跟在后面,真的上门,也不能撵客。正要由着他过去,鲁豫又回身神秘兮兮道:“小袁,你这个坏东西,针对你的人,我给你列出名单来,为什么你还不动手?”

“嘿嘿,”袁训但笑不语。

“我又有新的消息要对你说,你知道常棋跟谁勾搭过?”

鲁驸马正兴奋,袁训把他一推,让他脸儿朝前,这就不再是跟自己耳语的姿势,道:“喝酒去吧。”

两人到厅上,柳至奇怪了:“鲁大人,你今天当值啊?”不说还好,说过鲁豫气势汹汹到他面前:“三更了,没有多少大事情,难道你不知道?再说你排我见天儿当值,你天天晚上来喝酒,一样是侍郎,我敬你让你,你也不要总欺负我。”

柳至一乐:“最近疫病的事情多,半夜往顺天府及各当值衙门报都接收,我让你功劳,你凶什么!”

“我要吃酒!”鲁豫无话可回,一脸悻悻的回这么一句,看一看厅上的人,没有几个以前跟自己对路的。

董大学士几十年为官,鲁驸马为官求过他,董大学士表示爱莫能助。南安老侯常年外官,鲁豫跟他不熟悉。只有一个人还能坐在一起,他也正在招手。

文章老侯热情地帮助待客:“来来,鲁大人坐这里。”韩世拓让开一个座位,鲁豫心满意足地过去。

袁训瞅瞅他,目光闪上一闪。

三更一刻的时候,老侯们纷纷告辞。鲁豫一把胡子白着,硬是不走。又一刻钟,连渊等人对袁训使个眼色,也说天晚回家。鲁豫暗哼一声,老夫刑部里呆上这几年,不是以前眼神不好,他也装着告辞,出大门后不回衙门,守在连渊等人离去的角落里。

没一会儿,忠毅侯满面春风的过来,穿一件青色衣裳,大半夜的不睡,精神饱满过人,似月下生机盎然菩提树。

“小二,你不要去了,你是天下师,”袁训不无讽刺。

阮小二跟在他马后,嬉皮笑脸:“我去做诗,哪能天天大雅,偶尔也俗上一回。你去办的事情,至俗不过。”

鲁豫鄙夷,幸好我跟上,且看看再说。

前面一条街上,袁训打声唿哨,连渊等人笑嘻嘻出来,礼部尚书长陵侯世子也在其中。

风中传来方鸿的低笑:“你两个月没动静,人家当你怕了事。我让个书办约他去,这会儿正办好事呢吧。”

“走,我奉旨的。”忠毅侯的话出来后,这帮子青年一起去了。并不难跟,因为阮家小二吃多了酒,诗兴大发不时吟诵,方便鲁豫隔一条街也跟得上。

见他们越走,地方越热闹起来。

……

大红绮丽的房间,鼎上一炉沉梦好香。仔细的看来,这鼎不错,像是前朝古物。炉中的香,也颇值几个钱。在人欢好的时候能助兴,有壮精神的功效。

这种东西,一般用在烟花地。这个房间,也正是京中当红的青楼中一角。

“老爷,请,”随着娇音,雪白手中送上一盏香茶。丁前接在手里意犹不足,在女子身上捏一把,心底的遗憾隐隐还在。

他还是心爱让夺走的那个女子,虽然面前这个跟她有几分相似,却不解情意上的渴。

但眼前行乐就及时吧,至少眼前这个萧二他不在京里,他没法子夺。丁前深嗅一口房中香,觉得自己萎靡的精神又慢慢的有了恢复,一把抱住女子,两个人嬉笑着倒在床上。

“砰!”

一声巨响从房门处出来,丁前大怒跳起:“什么人这般大胆!”见门外走进一帮子人来。

他们都有英俊的面容,像一帮子日头和月亮来到房中。为首的那个一露脸儿,丁前如见鬼似的吓得一哆嗦:“忠,忠毅侯……”

电光火石般,丁前想到金殿上袁训的话:“不伤性命,不设毒计,不谋人财,”

再张大惶然的眸子,打量对他正微笑的袁训,丁尚书打摆子似的冷颤起来。

先是怪自己太大意了,丁前跟黄跃想的一样,忠毅侯也许为了太后和女儿名声,这事情也就这样过去。

现在才想到自己这些人,当时是不把袁训送到狱里不死心,忠毅侯要是不还手,那真是拿善良当好欺负,从此让人瞧不起。

可这招儿太损了不是?

老子嫖宿呢,你来抓个现形,你,也太损了……

但这招儿,实在是不伤人性命,不谋人财。在不设毒计上面,可能有争论。就丁前来说,这足够的狠了。但毒计这事情,有人会认为就是下毒害人和谋财等,抓现形,就袁训来看,这不毒,就是犯着损。

袁训肯损着来,有他的主张。

跟丁前四目一相对,丁尚书心里转个不停时,袁训没有耽搁,上前一步,丁前杀猪似大叫:“你想干什么!”让袁训一把提起。

光溜溜身子一丝不挂,太子党们放声大笑,小二嘟囔着作诗:“雪压海棠面,”鲁豫从后面蹿进来:“哪里有海棠开了?啊!”鲁驸马竭力忍住笑,在丁前有了几丝白胡子的面上扫过,再看那青楼女子雪白肌肤,鲁驸马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往后面一退,袖子往面上一挡,上面露两只眼睛出来,默默的退到角落里,不错眼睛的看着。

鼻端的袖子动个不停,显然他在无声大笑。

鲁豫只吓倒一个人,柳至一步过来,低声道:“快回去!”

“你看热闹我不能看吗!”鲁豫没好气,还是看得很认真。

“你当班呢!”柳至心想我是好心。

“我是便衣。再说有事儿,有人来叫我。”鲁豫还是不走。

柳至对他姿势看看,忽然忍俊不禁,随他去吧,这热闹是谁也走不开。回头去,见丁尚书让袁训安置在椅子上,初冬的天气,这房里温暖,一时半会儿不会冻到人,丁尚书哆嗦总要是让吓的。

凭是谁,赤身露体在熟悉而且未必和气的人面前,总是抖的。

袁训体贴的扯过一件衣裳,大黄镶边儿,是女子的衣裳。丁前也不管了,先挡住下身再说。

脑子里一片混乱中,袁训笑容满面:“兄弟我吃多了酒,有件事情要跟丁前商议一回,兄弟我奉了旨,也就大胆闯进来。”

丁前还能怎么样,只能道:“你,你说,”还在发抖。

袁训更加和气,如果不看此时丁尚书还露半个身子,只看侯爷表情,还以为是他家里待人肃穆的客厅。

一开口,也温和亲切:“兄弟我是探花,丁大人也是科举上好文章出身,想来也知道三妻四妾这事情,并不是上古所有。”

丁前回回神,暗骂废话,上古是母系社会,是女人当家。神魂稍定,多少又明白几分袁训心思。只是没有衣裳,说话还是气怯:“确有此事。”

在他说过,又一个声音出来:“有此事,”小二露一回脑袋。

丁前这才注意一下,来的这些人?他眼前一黑,不但是皇上面前有圣眷的,而且都跟忠毅侯不错。

丁前暗想,我今天是栽在他手里了,这要是传出去,这该多丢人。如果他毒上哪怕一点儿,把自己这模样带出去走一条街,这烟花街外面夜里正热闹,经常吃花酒的熟人不少,落到他们眼里,这辈子要抬不起头。

他正想着对策,把个女人里衣往身上裹裹,袁训开口一声叹气:“唉,兄弟我念书时,最喜古礼。越古越好,”

丁前暗骂,你怎么不古到原始社会去!当野人去多好,随意的交合。你要守一个人,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跟别人也不错。

“万万没有想到,兄弟我守的这古礼,却扎了不少人眼睛。丁大人,你说兄弟我伤不伤心?”袁训装模作样的抹没有的泪水。

丁前瞪着床上,衣裳,你把我的衣裳还我,我就敢骂你。但现在,丁尚书只能顺着忠毅侯说话:“你守的对,不守的全是混蛋。我,也是一个混蛋。我家里有妻子,我还出来玩,我错了。”

太子党们笑着前仰后合,小二又露面容嘻嘻:“我记下了,兄弟我,”小二喝多了,一指自己:“天下师,一定帮你丁大人改了。”

丁前气的快要晕过去,牙齿磨的格格一声。

袁训装没听到,故作惊奇:“怎么,你丁大人也是我同好中人?”

“我跟你想的一模一样,就是世俗偏见困得我,不能不从。让你侯爷点拨,从今以后,见到人纳妾,我举拳就打!”丁前满嘴苦水,在心里破口大骂,忠毅侯你是个大混蛋!

“此话当真?丁大人从此不纳妾,家里的妾呢?”袁训追问。

丁前咬牙发了个誓:“明儿我全不要了!”

小二再出来:“我记下了,兄弟我,天下师,我最恨一树梨花压海棠。呵呵,这是大诗人苏轼的诗,庆贺朋友张先八十岁纳十八岁小的时候,所著,兄弟我,天下师,这典故我记得住。”

尚栋把他拖回去,低声警告:“小二你喝多了,少说话。”小二也低声:“不喝多能说话吗?”尚栋哑然失笑,无意中瞄到鲁驸马眼睛越睁越大,尚栋也拿袖子掩住嘴,大笑了几声。

袁训把丁前衣裳还给他,郑重的同他作揖:“有幸结交到同好,是弟的福气。”

等他们出去好半天,吓瘫的青楼女子才敢起来关上门。“啪”,房门合上,丁前咆哮起来:“去你祖宗的,”又沮丧无比:“不能骂,这是太后的祖宗。”

……

偏僻安静的小院里,黄跃也正在得意兴头上。他解着衣裳,对床上害羞的女子调笑道:“怕什么怕?要是好,开了脸接进我家里,你就享福了。”

女子垂下头:“我是好人家的女儿,不是家里没了活路,不做这一行。”

“暗门子还说什么好人家的女儿,”黄跃把最后一件衣裳解开,对着女子就扑,脑海里想着本司的书办会奉承,找的这个暗娼没有淫荡之态,等老爷我扳倒本司方尚书,就给他升个官儿做做。

“噗”,女子把灯吹熄。

暗中,黄跃笑道:“摸黑也有趣儿。”但摸黑,也更安静。只听院门上有人叫喊一声,似乎是他的家人,随后一阵脚步声乱响,一声巨响,一阵寒风袭体,火折子一闪,有光亮了出来,有人温和地道:“啊,兄弟我奉旨而来。”

黄跃回身急看,还没有呼有贼,就让十数个隐在暗处还似鬼影般的人吓得心头一惊,随后认出头一个,那手持火折子的人,对此时的他来说,不亚于见鬼。

黄跃面白如纸,身上一丝不挂,也忘记受冻,只眼中缓步走来的忠毅侯逐渐放大,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房中的女子忽然奔出来,在这一会儿功夫,她脱下的衣裳全数穿好,顿足大骂黄跃:“我是好人家女儿,你掳我来,逼我作妾。你既然这么喜欢,怎不让你家女儿去作妾!让你老婆去作妾!你喜欢妾,怎么不把妾当老婆!让你全家全作妾!”

黄跃只有一句话,上当了!

袁训一直没有点蜡烛,但他身后的有一个人黄跃也认出来,那就是他一直不服的上官,他的顶头上司,长陵侯世子方鸿尚书,前太子党的中坚人物。

黄跃往后就倒,袁训早有做准备,上前一把扶住,手指一动,袖子里取出一枚药丸,给黄跃塞进去,调侃道:“您别吓我,兄弟我可是奉旨不伤人性命,跟你们可不一样。”

桌上有酒,酒行药力最快,袁训又灌下一口酒,没有一会儿,黄跃牙关格格一动,人茫然的醒过来。

他四顾着房中,蜡烛还是没有明,除去他最近放松警惕的忠毅侯,和他视为眼中钉的上司方鸿以外,别的人他认不出来,但想来都不是帮着自己的。

但是再晕,他就办不到。

他唇间的药香,是他常在太医处拿的药。显然,忠毅侯夸口说不伤性命的报复,他准备做的不错。

女子的骂声,你家千作妾万作妾,一辈子爱作妾万代千代不翻身的话还在耳边,而他的眼前,人堆的后面,有两个黑影抢来动去,更让黄跃沮丧。

小二把鲁豫推开,小声道:“你占住我的好位置。”鲁豫竟然敢跟年青人抢,把小二再推开:“让我再看一回,以后见不到。”小二讶然:“真没想到,您这把年纪也是个淘气的。”

……

第二天一早,陆中修起来后还是沉思不已,陆夫人劝他:“不会有事的,马上就十一月里,腊月里算年关,忠毅侯不会年下寻事的吧,看他不似心狠手辣的人。”

陆中修听着真讽刺,好似说自己心狠手辣似的。苦笑劝夫人:“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我就想想。”

这个时候,门人来回话:“丁大人来拜。”陆中修说请,见丁前满面蜡黄,失魂落魄的进来。

陆中修本能的问:“今儿沐修,你倒起得早?你这是?”疑心大动:“莫不是忠毅侯去寻上你?”

这是日夜在担心的事情,陆大人只能这样的想。

丁前哭丧着脸:“我不行了!”

陆中修一愣:“什么?”

丁前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含羞带愤提醒:“老陆你当心,忠毅侯他开始报复了。”

陆中修心头又是一动,喃喃道:“我反而倒更明白了。”正要问别人呢,见门人带进黄家的家人,那家人也哭丧着脸,跟丁前一个模子出来似的:“我家老爷请陆大人务必过去,有紧急要事相商。”

又看到丁前,道:“正要去请丁大人,也请一起去吧。”

…。

黄家的门上,一个接一个的家人往外面飞奔。正房里,黄夫人哭天抢地的骂着忠毅侯:“黑心的坏东西,就知道算计人,”

黄跃在房中叫她:“不要骂,小心让人听到。”

别人是没有听到,陆中修丁前是听在耳朵里。两个人相视苦笑,怎么听怎么骂的是自己这些人。

黄夫人见到他们,大哭不止:“怎么办啊,我家老爷让害了。”黄跃怒了,在房中吼道:“你要嚷到尽人皆知嘛!”黄夫人才闭上嘴,请客人们进去。

黄跃气色萎顿,和丁前的差不多。陆中修联想到黄夫人的话,忍不住问道:“你跟老丁一样的病?”

“我…。”黄跃难为启齿,丁前见左右没有人,快要哭出来的道:“老黄,我让忠毅侯吓这一回,我,不行了,”

“我也不行了!一脱衣裳,就是他在我面前。”黄跃的话让引出来,和丁前抱头痛哭。

这两个人还在壮年,又都玩乐,要是五十往上,估计不会这么生气。

陆中修看着他们哭,却看这事透着滑稽。

回到家后,把夫人叫过来悄悄的说过。陆夫人一把抱住他:“老爷你可千万小心,”

“我要对你说的是,我反而不担心了。你还记得镇南王的小王爷来闹事那一回,给我做个提醒。你想想,忠毅侯要真想跟我们过不去,他有的是手段。他是不出气,难过。出气吧,也不过如此。夫人,你可以对我道贺了,这事情就此过去了。”陆中修心有作悸,把他几个月里吓得不轻。

陆夫人犹豫:“可丁大人黄大人他们?”

“防人的功夫还有玩的心,活该让忠毅侯逮住。”陆中修脑海里转着黄夫人的骂声“黑心的东西,就知道算计人”,陆中修就丝毫不同情丁前和黄跃。

陆夫人见他有底气,半信半疑地暂且对自家老爷恭喜一声。

…。

“两家大人把京里的医生都寻遍了,也没有起色。”皇帝听着回话,面色阴沉不定。

一听就是忠毅侯的额外发挥,意指的,只能是太子府中。

皇帝生气地想,这算是奉旨不许别人纳妾?岂有此理,朕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但表弟实在狡猾,这一回让他钻了空子。

皇帝冷笑,明天是上朝的日子,我看你当殿怎么对我回话!

风流颇多的皇帝,他不能容忍袁训的指桑骂槐。

……

太子在皇后的宫里,太子也是面色不定。皇后掩面笑个不停:“忠毅侯这算诙谐吧,不然还能是什么呢?丁家黄家是让吓的,又不是他的本心。这吓上一出子,把这件事情也就揭过,忠毅侯心地不错。”

太子对着地凝神看着。

半晌,对皇后毅然地道:“母后,我不想要别人。”

皇后好一会儿明白过来,她现在没有刁难的心,只是为难:“你父皇那里可怎么说?”皇后伤心地道:“你父皇就是个拈花惹草的人,你说只守着加寿一个,先不说不合体制,而且也像在影射你父皇。你父皇怪罪下来,可就不好。”

太子没有再说,但内心叛逆的还在狠狠地道,我不想要,为什么要给我人?我看多了母后的眼泪,不愿意这事情发生在我自己府里。我不想要!

回府去,这一天太子心事重重。最后他下定决心,明天上朝,当着百官的面,他还是想提出来。

我还小,我不要。

我要全心看书,我不要。

我…。

太子殿下找出一堆的理由,给自己壮足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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