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原前光想要反唇相讥,突然意识到此行的目的,硬生生的将后面的讥讽之言收住。
“林大人息怒,我刚才说的,只是情理之下的推断,并不是现实啊。”柳原前光笑了起来,“林大人不必这么激动吧?”
看到柳原前光的口气又软了下来,邓世昌和吴大廷一时间转不过这个弯,都愣了一下。
林义哲脸上的怒容并未因为柳原前光的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而消散,他紧盯着柳原前光的眼睛,愤怒的目光渐渐为警惕之意所取代。
“我国政府兴兵问罪番人,到现在只是个设想,并没有付诸实现,请林大人放心。”柳原前光说道,“林大人的反对意见,我也会转告我国政府,我国政府必然会慎重考虑林大人的看法。”
林义哲脸上怒意稍缓,但仍然没有说话。
“鄙人刚才情绪有些激动,如有对林大人冒犯之处,还请林大人多多原谅。”“林大人是为了保护台湾的百姓,我也是为了日本国民的安危,我们的用意是一样的,请林大人理解。被扣日本国民一事,还请林大人多多费心!拜托了!”
柳原前光说着,向林义哲深深的一躬。
“被扣贵国民人一事,我自会用心办理,柳原先生尽可放心。”林义哲见柳原前光服软,神色渐渐缓和了下来,但话语中仍透着冷意,“不过,柳原先生这几日,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吧!”
“携带武器入境,确实违反了条约规定,我本人难辞其咎!”柳原前光再次鞠躬道,“给林大人添麻烦了!我在这里向林大人郑重道歉!”
“道歉便不必了。”林义哲摆了摆手,“贵国人等此次犯法,一切自当遵照条约。从万国公法处理。”
林义哲说完,便转身走开了,再不看柳原前光一眼。邓世昌怒瞪了柳原前光一会儿,和吴大廷跟上了林义哲。
柳原前光看着林义哲离去的身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他掏出手帕,轻轻的拭了拭额头的汗水。
“柳原君,你何必要告诉他实情,激怒他呢?”水野遵来到柳原前光身边,小心地问了一句。
“你以为他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柳原前光冷笑了一声,目光仍然没有离开林义哲的背影。
“你是说。他知道我们的一切?柳原君?”水野遵惊问道。
“自从我们到达福州,我们的一切行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我们自己却不知道。”柳原前光转过身来,缓缓说道,“我们大家都被他耍了!”
“不要试图掩饰自己的无能了!柳原君!”桦山资纪冷笑着说道,“把自己的失败归于敌人的强大,是懦夫的行为!”
“桦山君,你难道还觉得林义哲只是清国皇太后和皇帝的弄臣么?”柳原前光看着桦山资纪,眼光里满是不屑和鄙夷。“如果你现在还有这种想法,我真的是无话可说。一个人如果坚持自己的愚蠢,别人是没有办法帮助他的。”
“混蛋!”桦山资纪猛扑上来想要对柳原前光饱以老拳,却被水野遵和几名日本人拦住了。
柳原前光没有再去理会桦山资纪的谩骂。此时他的思绪,已经转到了这件事的善后处理上来。
林义哲走后,柳原前光等人被带到了馆驿软禁起来。虽然这支侦察探险队伍的一切装备都已经被中国人没收,但一些生活必需品和随身物品却给予了保留。在单独关押自己的屋里。瞅着四下无人,柳原前光取出铅笔,在日记本上写下了准备提交给日本政府的关于此行所见的报告:
“……清国海军的新式军舰性能非常先进。拥有威力强大的火炮和极高的航速,我见到过清国福建船政局下设的马尾造船厂建造的军舰,有2000吨以上的大型快速炮舰,和几百吨的小型炮艇,它们都是在法国技师的指导下,由中国工人建造的,质量和欧洲造船厂建造的船只一样好。和那些用破破烂烂的木帆船装备起来的旧军队不同,驾驶这些军舰的清国水兵也非常优秀,他们全都受过非常好的训练,有较强的战斗力。根据我的观察,在清国的海上武装力量中,完全由新式蒸汽军舰组成的福建船政水师才是真正的海军,它才是帝国海军真正的敌手。现在这支舰队的部分军舰已经驻扎在台湾,而且它的指挥者福建代理巡抚林义哲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他了解我们的意图,并且已经下定决心保卫台湾。根据以上情况,我认为在这个时候对台湾采取军事行动是不明智的和冒险的……”
仿佛是故意要和柳原前光作对,被关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的桦山资纪,也在写着给日本政府关于此次行动和在中国见闻的报告。而他报告的内容,则和柳原前光所说的完全是南辕北辙。
“……清国海军只有数量很少的几艘蒸汽轮船,平时用来缉捕海盗和走私的船只,它们的吨位都不大,驾驶他们的水兵受过一定的训练,但极其有限……清国海军能够作战的军舰不但数量少,而且分散在这个国家漫长的海岸线上。在柳原前光没有对清国官员透露我们的行动目的之前,他们没有丝毫的察觉……在台湾,生番出没地区的海岸没有任何的守卫,巡逻船只也很少到这里,那一带可供登陆的地点很多,大部队登陆没有任何阻碍……清国陆军能够作战的部队也很少,不会超过10万人,现在他们大部分在西北地区作战,沿海地区的防守极其空虚。台湾岛的防卫更为松懈,很多炮台根本没有人守卫,上面的大炮都已经锈蚀。我认为,只需要一支3000人的部队,和少量海军舰艇的掩护支援,我们就可以将台湾全岛纳入帝国的版图……”
差不多与此同时,林义哲也在拟着给总理衙门的奏稿:
“……奏为遵旨航海驰赴台地分巡,并防日人窥伺,请调陆师东来以备南北海口策应,恭折密陈仰祈圣鉴事。”
“伏查此次日使偷渡台海,以美人为向导,私入番地查探,实属显违和约。经臣擒获,与该使柳原前光据理驳诘。该使犹复藉词狡展,称得总理衙门毛董二大臣允准,有‘问罪与否,听凭贵国办理’等语,居心殊为叵测。臣闻言讶甚,盖台湾水陆兵备无多,各处海口关系紧要,防守需人,臣请调各处兵马来台,厚集其势,预杜诡谋……”
林义哲拟好了奏折,核对无误,便誊抄一遍后发出,他想了想,掐指算了算日,取过信纸和鹅毛笔,开始用法文写起给船政总工程师达士博的信来。
“……我需要您马上修改目前在建的两艘军舰的设计,现在的形势,迫切需要加强这两艘军舰的火力,我要求取消两舷原有的140毫米火炮,改装190毫米火炮,具体的布置,由您来设计完成。同时,它们的防护也需要加强,现在我们手中存有75毫米钢板,我要求您利用它们,在新军舰的水线处敷设一条装甲带……我的要求,是使它们能够拥有对抗二等铁甲舰的能力。这是一个非常紧迫的任务,我要求您必须快速、高效、准确的完成这一任务……”
在写完了给达士博的信之后,林义哲又给日意格写起信来,在信中,他直截了当的要求日意格马上为船政购入190毫米和140毫米两种口径的高爆弹。
在将这两封充满了战争气息和火药味的信连同奏折一同发出后,林义哲叫来了吴大廷和杨在元,开始询问起进入番地的道路情况来。
“大人难道是想亲入番地?”吴大廷听到林义哲打算亲自进入番地抚番,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正是。”林义哲点了点头,“日本失踪船民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你今儿个也看到了,那些个日本人,有多么的张狂。咱们不赶紧把这事儿给了结了,一旦有日本船民被害,他们藉此出兵,事情就不好办了。”
“即便如此,那也是我去,怎么能让大人亲入番地!此事万万不可!”吴大廷急道,“台湾瘴疠凶狠,抚台王大人上次便是受了瘴气病倒,大人万一再有个闪失……”
“是啊!大人,卑职和吴大人去便是了,大人怎可亲入那不毛之地……”杨在元也在一旁劝说道,“小夫人已然病倒,大人切不可亲蹈险地啊……”
“桐云兄,楚荣兄,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林义哲斩钉截铁的道,“事情紧急,我不亲往,不能得番人之心!我亲去晓谕收抚,使番人警戒日人,不至为其所趁。若是为日人抢了先机,以兵势强服番人,久据不去,则台土从此不属中国,你我便都是千古罪人了!”
听了林义哲的话,吴大廷和杨在元知他决心已定,也完全为他一片忠义之言所折服。
ps:今天一德国朋友打来电话,不解的问我,怎么那么多中世纪的故事到现在中国还会有。我只好说,你看,在中国多棒,身在现代,却有中世纪的经历,免费的穿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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