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萌刚打开车门，江淮夜已先一步下了车。
“你们聊，我下车抽根烟。”
江凝没有接话，而是绕了车子一圈，进了后座。两人的距离很近，却同时选择沉默。
“给你。”
良久，江凝打破了沉寂，将口袋里的柠檬糖稍稍剥好，递到苏萌面前。
苏萌只是瞥了一眼，便扭过头去，生怕自己崩溃得情绪夺目而出。
“你喜欢她？”
看似轻描淡写，带着疑问，答案却早在苏萌心里烙印生成。
江凝不语，苏萌权当他默认。
“明天我要去南城，下月初要统考，至于离婚的事，等我统考结束再细说，可以吗？”
得不到他的回应，苏萌继续阐述想法：
“你们若是等不及，现在办理也可以，我是明天下午的班车，明早我有时间。至于家里的东西，我没什么要拿的。”
“好。”
江凝答应得爽快，爽快到似乎多一秒考虑的时间都不需要。
“嗯。”
苏萌仓皇下车，径直朝着清禾公寓走去，脚步越走越快，直到进了电梯，难以宣泄的情绪，终在这一刻爆发。
她崩溃地倚靠在电梯护栏处，失声痛哭。
哪怕江凝迟疑一秒，解释一句，她都不会如此崩溃。明明让自己选择相信的人是他，到头来自己信了，仿佛倒成了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江淮夜看着苏萌一人出了车，诧异至极，连忙开了车后座门，指着苏萌远去的背影，示意江凝下车。
“你什么意思？让她一人回去？吵架了？”
江凝低头，神色凝重。
见江凝不语，江淮夜更是着急。
“不是啊，兄弟，你什么意思？”
江凝苦笑，低头紧咬着牙冠，反复按压太阳穴。
“喝酒吗？”
“现在？”
“嗯。”
深夜的酒馆，狂欢属于包厢以外。包厢内，只有闪烁的五彩灯还有着些许朝气。
一瓶瓶烈酒蒙头下肚，快到连江淮夜都不知该怎么劝。
不过是和樊如萱在酒店见了一面，进去总共就用了十五分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江凝酒量不错，但流量再怎么不错，三五瓶五十多度的烈酒，空腹下肚也怕是要人命。
他倚靠在盥洗池旁狂吐不止，浓浓的酒精和胃酸的味道搅混在一起，让人闻着都要醉倒。
“江凝！你疯了？不要命了！”
江淮夜当着江凝的面要拨打电话，却被他伸手一巴掌拍进了水池里。
“我打个电话，叫救护车不行吗？你要是在我这有个三长两短，你妈不得撕烂了我！”
江凝嘴角扬笑，笑得苦闷酸涩。
“兄弟，帮个忙，等我离了婚，帮我把她送出国……”
“谁？啥？离婚？和苏萌？”
江淮夜满脑子都是问号，怎么就和樊如萱见了一面，就要离婚了？还要把苏萌送出国？这话，哪怕是自己亲耳听见，江淮夜都一度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不是，你费了多少力气才和苏萌结婚的？怎么好好的要离婚，还要把她送出国呢？”
江淮夜不解，江凝却只是瘫坐在一旁，继续灌酒。
“我一早便说过，不管是江氏集团也好，赵家的财产也罢，我统统不需要，我不过是想过个普通人的生活，和我喜欢的人在一块儿罢了。可某些人，终究是要让我趟这趟浑水，逼着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那就……别怪我了……”
江凝俊朗的面容惨白无色，阴鸷地散发出一丝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樊家人逼你了？”
江凝仰躺着继续灌酒，将内袋里的照片撒在了地上。
江淮夜好奇地捡起查看，发现照片中女人没了双眼，脸部毁容，手指也悉数被斩断，整个过程都悉数拍了照，手段极其残忍，令人咋舌。
江淮夜紧盯着手里的相片，惊恐之余，察觉出了这些照片里的人，有一丝熟悉感。
“这女人……怎么，这么眼熟？”
江凝冷哼一声，挑了张最正常的照片，放在江淮夜面前。
“陈……陈蕊初？我去，这……这，怎么会这样？她可是陈家的心肝宝贝，陈家的人没有跟他们拼命吗？”
“拼命？也得有能力去，才叫拼命，否则就是去送死。”
江凝此刻肠胃不停翻滚着，脑子却异常的清醒。
“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逼你就范吗？”
江凝摇头，低垂的手握拳，反复敲打着身后的木质门框，以此来宣泄心头不满。
多好的杀鸡儆猴的手法，若是动了普通人，展现不出樊家的实力，动了陈家的人，无疑就是在和江凝直面叫板。
告诉自己，哪怕是陈蕊初这种有家底的人，他们樊家都敢动，更何况是苏萌？
自己是被樊如萱叫去酒店的，照片是一旁的保镖递上来的，不管是樊家谁做的事，这用意已经太过明显了。
他们下一个目标便是苏萌，若是自己再没有动作，苏萌怕是要被他们生吞活剥了，再挂展于自己面前。
“樊家，可真是……靠！”
江淮夜气到发蒙，却又无能为力。
江凝平静地不说一句话，而是自顾自地往嘴里灌酒。
此时此刻，说再多都无用，要怪，便要怪自己不争气，总是不争不抢，只想安稳过一生。
现在看来，自己不想争抢，只会惹得身旁的人悉数受伤。
“苏康辉自杀一事，你不用再去深究了，哪怕是查到了，也是他们想让你知道的消息，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壮大自身，金钱权势都在自己手里，才能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
江淮夜沉默，听出了言外之意。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樊家布的局？”
“即便樊家不是主谋，也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可……怎么会……”
江淮夜想不通，但江凝后一通解释，便让江淮夜茅塞顿开。
“我一进局子，江氏集团的第一反应是软禁你，撇清我俩关系，待我见到萌萌后，仅是一个邮件，就将我立刻放出……呵，这一切，太过迅速，太过真切，往后退一步看，便能看出端倪。”
要不总说，人和人之间是有区别的，同样是喝酒，江淮夜不过是小酌几杯，也没能分析清当前局势。
江凝喝到吐，脸色都喝到发白，到那脑子却依旧好使，分分钟能讲出事件的利害关系。
江淮夜坦然，当初自己能接手江氏集团，若不是江凝让自己，爷爷又怎么会同意？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迎合，脱困，沉淀，反击……”
迎合樊如萱，让苏家撤诉脱困，然后借机蛰伏在樊家，找到机会后反击……
江凝喃喃自语，像是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却又满载心酸。
他很清楚，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将自己所有的软肋都悉数保护起来。
而自己最大的软肋，就是苏萌。
她没有后台，没有背景，自己对她的感情，不仅不能保护她，只会害得她成为众矢之的。
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江凝怒不可遏，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向玻璃门，酒杯应声碎裂，碎玻璃飞溅了一地。
“喂，兄弟，我想到个人，怕是能护你老婆周全。”
“谁？”
“蒋一程。”
江凝眼中尽是欣喜之色，对，蒋家的人，蒋家人还能帮自己，而且是一定能帮到自己。
蒋家，一个传统到不能再传统的家族，世代为官，行事勤俭清廉。即便樊家在灰色地带混得风生水起，也绝不敢动蒋家的人，若是苏萌能得到蒋家的依托，那比送去国外还要安全。
“走！去蒋家！”
“兄弟，你能不能看看几点了，凌晨三点多，你觉得蒋家会有人给你开门？”
“那就去江庆叔家里，找蒋楚悦。”
江淮夜：“……”
此时，江淮夜的着实觉得江凝的脑子怕是秀逗了，合着蒋家不给他不开门，江庆叔那就会给他开门？
“我觉得，你还是明天去比较妥当。”
江凝压根不停江淮夜的劝阻，好在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整个人刚起身，便栽倒在沙发上。看不出是晕还是睡，江淮夜只知道人还有气。
小孙在车上候着，睡意蒙眬间，眼瞅着江淮夜把江凝半托半拽拉出了酒吧。
下一秒，小孙整个人就打起了机灵，连忙上前帮忙。
江淮夜喝得不多，但这个点也是困到不行，上车摆了摆手，闭着眼说了句：
“送他回去。”
小孙的第一反应是将江凝送去赵琳艺的别墅，但江凝醉成这副模样，加上赵家对江家的抵触，自己要这么将江凝送去，怕是皮都没了。
“江总，送江先生去哪个家？”
江淮夜困得发晕：“随便哪个都行，别送去赵琳艺那就成！”
“好的！江总！”
小孙第一次感觉自己和老板想一块儿去了，果然，江总对赵琳艺还是忌惮的，那这样就要把江凝送去他自己家。
可江凝醉成这样，把他一人扔家里，会不会出事？
凌晨三点四十分，失眠的苏萌靠在光秃秃的床上发着呆，这屋内的一切都被江凝搬去了赵琳艺家中，此时空空荡荡，无比寂寥。
【嗡嗡嗡……】
手机声响，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了苏萌手机上。
“喂？”
“喂，是少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