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霓笙以为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至少不会太坏。想来还真是天随人愿,只不过有时好的太过就会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比现在的她,好似每日都飘在云端上一样。九叔夜夜留宿她的琼楼宫,搞的关系也白日化,偶尔都能听到宫里的讹传,鬼妖每回来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有次东霓笙正在品味九叔刚送过来的突厥进贡的糕点,酥软甜腻,入口即化。鬼妖眨眼就坐在了她对面撑着下颌饶有兴趣的望了她一会,然后说了句:“最近你和那小子的事被说书人拿到台面上讲的唾沫横飞的。”
她咽了咽,那糕点很神奇的卡在了喉间,她很淡定的灌了一杯茶还是没融化那神奇的糕点。再淡定的灌了一壶茶,糕点下去了一点点。
东霓笙的脸色还是不正常。鬼妖手指扣在桌上敲了敲,另一手在她背上一摸,那糕点就那么滑溜溜的下去了。
她惊奇了。
鬼妖说:“你也别激动,最多也就说你个叔侄通jian而已。”
她又淡定了。
鬼妖左看右看,这丫头死活也不开口,叹了口气便走了。刚走槿药便带着绣弯弯来看她了,东霓笙突然神奇的发现绣弯弯这厮近两年居然一点都没有长大,连身高都停在那。槿药笑着给她解释,原来这厮早年活的太顺溜整日和槿药呆在一起,槿药又是个整天只知医术的人,自是呆在药房的时间比较多。
这呆在药房也不打紧,管好自己的嘴就好了。可问题就在绣弯弯这孩子最太贪吃,见什么吃什么,专挑槿药才研究出来的药丸吃,这一吃就吃出问题来了。长年累月下来,这个子也不渐长,容貌也不见改变。
东霓笙又惊悚了一把,胆战心惊的望了他一眼,“你多大了?”
绣弯弯抡起茶壶就想砸过去,可念着如今主子对她的宠爱委实没下的去手,鼻子里哼了声忒愤慨道:“你以为世上的老不死那么多啊,放心吧,我掐指一算,也就二十五左右吧。”
东霓笙嘴角一抽,这还要掐指算的???三人聊了会,绣弯弯就嚷着要走,这琼楼宫冷的很,他根本就呆不习惯。槿药被他闹腾的不行,只好起身离开,在将将出门前,他止了脚步,转头望她,语气里那么犹豫不决着实让东霓笙感觉不怎么好。
“若是以后要觉得爷对不住你,咬咬牙过去就好了,犯不着把自个逼得没了后路。”槿药的话很有含量。她没敢接。
内心忧心了几天,九叔也有两日没来了,也不知在忙什么。闲暇之余她只好前往他的宫殿探个究竟,可她若是知道会是这么结果她宁可这辈子就呆在琼楼宫了。
殿门内轻纱飘舞,一阵阵香味从里面散发出来,让人闻之沁人心脾,似有一种安定心神的作用。她扯唇笑了笑,估计是槿药给九叔点燃的。脚刚刚跨过栏杆,就听的里面一娇声惊呼:“你终于肯立我为皇后了?”
她的心猛地被一只手给扼住了。生生断了呼吸。
许久后另外一孱弱的声音淡淡响起,虚空飘渺。他说:“嗯。”
那声音如此之熟悉,熟悉到让她来不及反应,泪水就滚满了脸颊。不由觉得自己还真是好笑。放下脚,却是换了个方向朝自己的寝殿走去。
魂不守舍的回了琼楼宫,望了一眼冷清的宫殿,握了握袖中的嗜血魂珠,眸光最终还是暗了下来。
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想回魔宫了?”
偏头,鬼妖一身黑衣罩身,慵懒惬意的斜倚在栏杆上,嘴角的笑若有似无,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东霓笙突然有一种被人玩在鼓掌的感觉,顿觉气闷不已。愤愤然道:“你给我滚。”
于是她连夜上路离开了皇宫。这一次又没来得及通知绮户。
槿药寻来已经是第二日,望着再一次空空荡荡的宫殿,气的跺脚:“她怎么就不听劝呢,总是一声不吭就离开,去问问就这么难?”
绮户开了门,门前落雪凄清萧条,他俊俏的面上是越来越冷漠了,斜睥着底下站着的人,冷冷道:“明知皇宫不合适她,却偏偏硬要强加于她身上,还怪她不谅解?这是什么理?”
槿药咬了唇终是没辩出一句话来,走的甚是匆忙。
东霓笙终于在梦姬闭关前把嗜血魂珠给还了回去,梦姬圆满了,兴高采烈的再一次去睡大头觉了,也不知这一觉醒来又是今夕何夕了。
东霓笙望着那扇朱漆大门颇有些感慨,要是她也能这般一睡睡上个百八十年该多好?只是她还没练就那种高级别的武功,她也不会长生不老,要真是睡了说不定就一睡不醒了。
本以为接下来可以在魔宫安安稳稳的做个十年宫主,可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被诊出她已经怀孕了。她一惊,从鬼妖那搜刮来的上好琉璃盏就那么硬生生的给她摔裂了。
望着满地的碎片,晶莹的像是一滴滴眼泪。她愣了好半响,直到琉璃莹把面前的碎片清理干净,给她重新沏了壶茶,是她最喜的碧螺春。
闻着那清香的茶香,她动了动,换了个姿势,对琉璃莹道:“去把任老不死珍藏的桂花酿拿出来。”
琉璃莹动了动唇,却是一句话也没蹦出来,眼泪倒是唰唰的直往下掉。
她以为她不知放哪,“在西宫的地窖,进去左边第二间······”话还没说完就被琉璃莹扑上来一把抱住了,那丫头哭的厉害,话语断断续续的,她费力听了好久才勉强听的齐全。“笙儿,你别···这样···心里难受····说···说出来···你···你···这样···害怕···”
鬼妖从外面进来,眼风往地上一扫,用“你太不地道”的眼神狠狠瞅了一眼端坐在那的东霓笙。
“看你,自个心里难受就算了,还连带你娘子也哭的稀里哗啦的。”
鬼妖把桂花酿推到她面前,牵着唇笑,“要痛索性一次性痛个够。明日他可是要立突厥的那位公主为后了,你是打算明着抢还是暗着抢?我鬼妖奉陪到底。”
她拿着壶晃了晃,不满的控诉:“你竟喝了一大半!”
鬼妖笑着摸了摸鼻子,“怕你醉了耍酒疯,我就先代劳了。”顿了顿道:“至于你肚里的孩子,你若是不想要,大可跟我说,在下不才,稍微学的一点岐黄术。”
她嗤之:“狗屁岐黄,我看你使毒倒使的风生水起的。”
琉璃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擦在鬼妖身上,二话不说就要来夺东霓笙手中的酒蛊。手臂却被鬼妖一拉一扯,硬拉着离开了房间。
望着两人拉拉扯扯的身影,她噗呲笑出了声。没想到,到最后真正懂她陪她的却是害她的人,对鬼妖这人说不上有好感,她虽不是良善之人,可也从没那人命当草芥。可是鬼妖不一样,他无聊,无聊到可以把人命玩于鼓掌之中,从而体会着那些低贱之人在痛苦中悲悯、绝望、愤怒、报复。
他是如此的享受,也乐在其中。东霓笙有时是羡慕他的,因为他不会有感情,他活的没心没肺,可以一身轻松的踏过红尘万里不染一丝污垢。她常常如此半嘲笑半羡慕的道于他,让她想不到的是鬼妖通常会沉默很长时间,然后以一种半真半假的戏谑口吻说:“没心没肺的通常是寂寞到绝境的人,你又怎会了解我的痛苦之处呢?”
她想她或许真不懂。可她知道爱情这种东西才是真正令人痛苦的东西。一杯杯的酒酿,一杯杯的情仇,一杯杯的凄凉,脑袋空白一片,她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是不是他有苦衷?一念至此,脑袋里会蹦出另外一声冷嗤:苦衷?苦衷就必须要践踏你的心吗?他不是口口声声说爱你吗?爱你就会娶别人?
是了,即便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在东霓笙看来你娶了别人碰了别人就是背叛。这是不可饶恕的过错。
醉醺醺的听到外面传来打斗声,吵得她着实睡不着觉,翻了个身,手往桌上一捞,砰的一声闷响砸的她呲牙咧嘴,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突地一声低低叹息,冰冷的气息拂过耳边的发丝,她竟是又沉沉睡去。这一睡竟睡了三日三夜。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竟是鬼妖那厮,他端着碗姜汤坐在她床前,表情甚是悲苦,“都怪我,拿错了酒,三百年的桂花酿居然看成了三十年。”说完还唉声叹气了一会。
东霓笙的嘴角猛抽了抽,手还没靠到碗边边,门就被一道巨大的力量弹开。她伸头望了望,见三长老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两道胡须被吹的风中凌乱。
“好你个鬼妖,还老夫的三百年佳酿!”
鬼妖又是一阵唉声叹气,拿着幽怨的小眼神觑了一眼一本正经端坐床上的东霓笙,低声在她耳边道:“没见过你这么忘恩负义的,看我以后还给你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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