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似乎很愿意相信自己所处的世界就是宇宙的中心,无论是学者还是帝王,乃至其所属的文明,皆是如此,
底层的生灵也许并不需要为这份狂妄的愿景付出让任何代价,或者他们的毁灭对于宇宙而言无关痛痒。
而如果被奉为神只的上位者也这般想,那么宇宙最无情的那一面,就将在祂们身上完美呈现。
可是在遥远的时代里,在那连古神都记忆都模糊的时代里,冷漠、无情的群星中诞生了一颗具有人性特质的星星。
祂愿意游走于那些如蝼蚁一般渺小的文明底层,审视或是欣赏这些文明中存在的某些特殊而又平凡的灵魂,甚至屈尊与他们接触,形成一直层面的交流。
当然,绝大多数时候的结果都是以被“欣赏”的那个灵魂的凋零为结局。
但祂始终没有倦怠过。
在不同的时空、维度里,祂的一千张面孔都曾出现过。
即便只将目光局限在人类这一文明上,亦能够寻得祂路过的足迹。
比如那第一个提出放射性半衰期概念的学者身旁的助手,再比如发起达特茅斯会议的学者身边的挚友、再如为艾玛提供甘油吸收材料的那位不知名教授…
在过去、当下与未来,人类文明长河中几乎所有达成危险而又诱人的技术飞跃的时刻,都有祂的影子存在。
…
祂有百万蒙宠者,却“心系”着底层那些昙花一现的生灵。
祂是外神的心魂与使者,却在合围幻梦境的最关键一战中临阵倒戈。
祂有千般化身与面孔,是混乱的根本,是戏谑笑声的源头……
…
大多数的情况下,只有那些足以引起混乱的聪慧灵魂能够引起祂的注意,而如果这个灵魂能意识到这位引导者的存在,那就有概率会成为百万蒙宠者之一。
但世界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即便是神只的事情,也会发生意外。
…
就比如此刻兜里揣着偏方三八面晶体的这家伙。
“你说,猫头鹰为什么叫猫头鹰?”
“因为它是鹰,却长这个猫头,对吧?”
“那么,长着猫头鹰头的猫,应该叫什么?”
“猫头鹰的头……嗯…那就应该叫鹰头猫。”
“可是猫头鹰的头不就是猫头么。”
“那么就应该叫猫头猫!”
“猫头猫不就是猫么?”
“这可真是太深奥了呀。”
…
如果千面之神知道祂的其中一个化身之力落入了这样一个人手中该作何感想?
不,祂不可能不知道。
也许对祂而言这种阴差阳错铸成的奇葩结果,亦是混乱的一种诠释方式。
…
这时候跟在严身边的这个红皮女孩又补了一句,直接把这场对话拉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猫头鹰……是什么?”
……
相比于双魔的这场殿堂级对话,黯影这边的交流就更加深入一些了。
我说的是物理意义上的深入。
距离手铐事件已经过去了差不多有……两个小时零五分,某些在燃烧着的东西不但没有熄灭反而愈演愈烈。
从执法所到加尼叶歌剧院屋顶,到现在的教会大桥。
温柔之火与枪反的强烈意念一直交织在一起。
其实还真的可以把这种反复不断的剧烈交流视为是无数次重复的“枪反”?只不过无限接近于那个生死的临界点,达到某种极致的舒畅。
同时也多少带点报复性宣泄的味道在里面。
大概是一旦越过了那道自我封锁的坎之后,一切所谓的原则、矜持或是羞耻都不再能阻拦自己半分,甚至在某些时刻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人性最复杂之处大抵也就体现在这里了。
…
在如今无人往来的教会大桥上,这场堪称暴力血腥的欢愉一直维持到晨光从海面上浮起。
那湿漉漉的红发并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在精疲力竭之后靠在对方的肩上享受平静时刻的温存,她好像永远都不按套路出牌。
唰——
丽贝卡把钉在迈洛胸口的短刃扯了出来,迈洛这才得以坐起身来穿衣。
他回头瞥了一眼桥台路面上那诡兵器捅出来的细细孔洞,嘀咕道:
“从未想过在这种事情上大出血的人会是我,我很好奇要是你兴奋到极致了是不是得顶着我的脑门开一枪。”
“你这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我记得昨天晚上你明明说你是喜欢的。”丽贝卡淡定的套上了衬衫,一个一个地系上衣扣。
迈洛低头看了一眼下半身,又抬头看向起身后两分钟就已经穿戴整洁的丽贝卡,说道:
“先提裤子的人可是你。”
“上床之后你就是这样跟女伴聊天的?”丽贝卡简单用手指划拉了几下头发,立马就又恢复了平日冷酷的模样。
“我是说也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温柔一些的方式。”迈洛摊了摊手。
“我不够温柔吗?”丽贝卡反问。
“呃——我不否认你确实有一些短暂时刻是温柔的,但其他大部分时候都是…”迈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肩上手上那一个个清晰的牙印。
“是什么?”丽贝卡把下巴抬高了一些,完美的下颚线就像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刀。
“我说你的牙口是非常健康的。”迈洛耸耸肩,站起身来,在雾气中寻找自己的裤子。
“你也是。”丽贝卡回应道。
在迈洛转身去找裤子的时候,她才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屁股。
…
高级别的上位者精神体力果然近乎源源不绝,换做是普通上位者这么肆虐一晚上,大概半条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绝对不存在把兵刃从胸口拽出来之后还能活蹦乱跳的道理。
倒也不是丽贝卡真的就那么嗜血暴力,大概是迈洛亲到了某处不该亲的地方,所以才被钉到了地面上,其实他自己也不大清楚。
…
“裤子在这里。”丽贝卡捡起了迈洛的裤子。
但是喊了几声,都没有听到身后迷雾里的迈洛回话。
她皱起眉头转身去找。
却发现根本就看不见迈洛的踪影了。
于是直接对着天空开了一枪,猛烈地气流瞬间撑开了所有迷雾,桥面上一片清晰,但仍然没有发现迈洛的踪影,却在桥台上发现了一些淡淡的空间波动……
…
……
同一时刻。
城南执法所地下停尸间里。
“听我说,搭建到这种程度应该就没问题了。”瑞克搓了搓手。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召唤仪式一定要用尸体,我是说,南境最传统的仪式是欢愉祭祀仪式,你懂我的意思吗?”阿达米尔盯着眼前停尸间里歪七扭八堆叠在地上被摆成古怪图腾造型的死者残肢,委婉地表达了自己不解。
“死亡是生命的终结,亦是对生命的定义与补充,等本地的亡灵节到了你就明白了。”瑞克故作深沉地回答道:“黑暗,同样与死亡结伴而行,这是打开召唤通道的最关键所在,如果严格按照古老典籍中的顶级召唤魔法执行的话,我们还需要越大越好的雕像、火堆、鼓、足量的活祭品还有一位为资历深厚、魔法天赋较高的大祭司在规定的年份月份操办仪式,整个仪式可能会长达十几个小时甚至更久,全程都要精确演奏、敲击鼓点和吟唱咒语,任何失误都会被视为对召唤对象的亵渎而导致仪式的失败,或更严重的后果。”
“嗯——”
阿达米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然后左右看了看停尸间里空荡荡的四面墙壁,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雕像、火堆和资历深厚的大祭司。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别的事情。”
转身欲走,却被瑞克一把拽住,训斥他道:
“我只是给你做一些小小的课外科普,你这么怂我还怎么教了?”
“那我去找点什么蜡烛、乐器过来?”阿达米尔欲哭无泪。
“没用的,就算找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演奏。”瑞克非常淡定地摆了摆手走到停尸间外启动了留声机,悠扬的钢琴曲就这么在堆叠的尸体上荡漾了起来。
还对阿达米尔说:
“听我的没问题,就这么糊弄糊弄得了。”
“啊这……”阿达米尔已经完全傻眼了,这还能糊弄的啊。
瑞克却依旧淡定:“其实我只是做个尝试,本质上来说召唤术就是与上位者尝试沟通的一种方式,无论鼓点还是活祭品还是吟唱的歌谣,都是讨好上位者所需的元素,把它哄开心了它就出现了,但我想试试另一个思路,是我最近在研读一份古老诗篇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伊格想法。”
“那是什么?”
瑞克一本正经地说道:“就是反其道而行之,诶就不讨好它,我们尝试激怒它,比如我不给活祭品,给发臭的死祭品,鼓点乱敲,除了咒语念对以外,其他全部全都乱来,看看用亵渎、激怒的方式能不能把上位者召唤过来。”
“你找死别带上我!”阿达米尔毕竟是在神明信仰氛围浓郁的世界里长大的,他知道这么胡搞的后果会很严重,当即决定如果楠薇城全是这种疯子的话,他干脆就回扎尔了。
但作为工业革命时代的执法官,瑞克显然就没有这一系列乱七八糟的顾及,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血月战场上四处收割上位者们的蛋蛋了。
很显然他是抱着科研的理性心态在研究禁忌魔法的。
而这,就是亵渎。
…
但瑞克也还没有那么胆大妄为,至少小命还是要的。
他淡定地摆了摆手对阿达米尔道:“放心呐,我又不是傻子,自寻死路的事情我才不干,做个试验而已,就算真的把召唤的那位请了过来,他也肯定不会生我们的气哒。”
这时候,俩人身后停尸间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就是你把我光着屁股召唤过来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