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先阳，这位从平江城时代起来就出现在周道视线之中的男人。
无论周道上升到何等境地，这个男人总能紧随其后。
事实上，当年周道在平安镇的时候，便曾经听说过吕先阳的大名，那时候他可是平江城辖下十九镇最炙手可热的斩妖卫。
那年平江城的【龙王祭】，吕先阳可是大热选手，声望直逼化名【炎君】的周道。
比起灵少元，吕先阳的身上多了一丝隐忍和神秘。
他始终藏在暗处，不见光明，和光同尘，常居浊浊尘世，却又让人无法窥见。
“好久不见了。”
周道看着眼前宛若乞丐的吕先阳，不禁心生感慨。
当年少年风流，如今却沦落至此，昔日风光不再，韶华也早如东水而逝，纵然是周道都不禁感叹唏嘘。
“周道！？”
吕先阳拨开散乱的头发，迷乱的眼神忽然恢复了一些澄澈，竟是认了出来。
“跟我来吧。”
周道一步踏出，便带着吕先阳踏入虚空消失不见，吓得旁边正在收摊的伙计直接瘫软在地，黄色的液体湿了裤管。
“见……见……见鬼了……”
当周道再次出现，已是京城十里之外的一处破庙。
这里便是吕先阳栖居之地。
事实上，半个月前，元始山便已经探明了他的动向，这段时间周道一直在观察着他。
破庙的墙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极诡异，又神秘。
每一道符文都蕴藏着古老的力量，值得任何一位修士钻研毕生。
然而在这座破庙内，这些符文却如同随手涂鸦的疯狂之作，混乱无序，毫无章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确实是天才。”
周道看着满墙的符文，凝声轻语，他一指点出，混元法力好似星光闪烁，没入吕先阳的体内，让其混乱几乎崩溃的神魂渐渐平息。
破碎的伤痕几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吕先阳捂着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旋即靠在了墙壁，瘫坐下来。
片刻后，他喘着粗气，抬头看向周道，那久违的眼神终于再度归来，就好似藏在暗夜中的一道光，明明炫目无比，却又让人无法捕捉。
“为什么要救我？”吕先阳突然开口道。
站在他的立场，周道似乎没有理由救他。
一路走来，他虽然没有真正与周道为敌，可是当年【恶主】出世可是有着他的功劳。
“从编制上来说，你现在依旧还是御妖司的人。”
周道笑了笑，他随手一挥便点起了篝火，升腾的火焰照亮了破庙，为这清冷的月夜带来了温暖和光亮。
“你可不知道，现在想要考上御妖司的编制有多难……”
吕先阳愣了一下，却是没有想到会从周道的口中听到这样的答桉。
“你总是这样让人措手不及。”吕先阳的神色突然变得暗然。
“这可是实话啊……当今陛下要大权集中，这些年，御妖司的权限已经被压缩了许多，尤其是在用人方面，不太像从前那般便利了……”
周道挑动着篝火，不禁感叹：“现在想要进御妖司可不想以前那么容易了……”
“得走后门，托关系，还要送礼……”
“……”
吕先阳沉默不语。
“当年……镇魔司将你送入御妖司的时候，想必没费多大劲吧。”
周道话锋一转，让原本沉静的吕先阳陡然色变，他勐地抬头，死死地盯着周道，圆瞪的眼中旋即涌起一抹释然。
“原来你知道了……是啊……你本就应该知道。”
吕先阳喃喃轻语，不知是在对周道诉说，还是在告诉自己。
“镇魔司的无间计划……将精英种子打入到御妖司的内部，从不启用，将他们推上高层……吕先阳，你是如今唯一还活着并且隐藏至今的存在。”
以周道如今在镇魔司中的地位，自然可以接触到这部分资料。
无间计划，可是当年黑暗魔主提出来的，混淆御妖镇魔。
或许，这是周元跟秦皇玩的一个小游戏，毕竟他知道，这看似互为对立，宛若阴阳的两大势力，从太祖时代起，便掌握在大秦最高统治者的手中。
“我潜伏了很多年，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吕先阳凝声轻语，他的身子微微一松，仿佛卸下了重担。
“有意思的是，我在御妖司内部也发现了一个秘密档桉，早在很久之前，天柱发起了一个【灰尽计划】，挑选种子，从孩童开始便进行训练和……洗脑，将他们送入镇魔司……”
“心向光明，身在黑暗……那便是灰尽啊。”
周道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直刺吕先阳的内心，让他渐渐平静的神色再度动容，一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起来。
“你是先被送入镇魔司，之后又被送回了御妖司……无间灰尽……游走光明和黑暗……”
周道的眸光微微凝起：“吕先阳，你是双重间谍啊。”
“周道，你当真厉害得很，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斗不过你……他们死了，看来我也要死了。”吕先阳不由苦笑。
“为什么要死？活着多好。”周道澹澹道。
“你不杀我？”吕先阳愣住了。
“道上故人凋零渐稀……活着的人应该好好活着啊。”周道感叹。
吕先阳很可怜，他并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场没有结局游戏中的棋子而已。
御妖镇魔，从始至终都是一体，他们是秦皇的左右手，代表着人世的光明与黑暗，两者缺一不可。
这个秘密唯有历代大秦国君，以及御妖司和镇魔司的最高意志方才知晓……
除此之外，哪怕九大神柱，六大魔主都无从知晓。
御妖司是凡俗百姓的支柱和信仰，镇魔司则躲在暗处干着所有人不齿的脏活。
就如当年周玄留给周道信中所说，这才是君王需要的局面，所有人都在局中，两司之间的争斗刚好可以平衡彼此的力量，不偏不倚，宛若阴阳双鱼，掌握在大秦历代君王的手中。
三千年的岁月光阴，御妖司和镇魔司的争斗如水火之势，不知牺牲了多少人。
这些人的牺牲仅仅只是为了平衡。
显然，吕先阳便是这样的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坐在这里跟你这样对话……”
吕先阳神色复杂地看向周道，眼中竟是有些恍忽。
元王杀伐惊世，天下共知，不知多少盖世天骄死在他的手中。
在吕先阳的眼中，今日或许已无退路，然而对方居然放过了自己，这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从今以后，你可以为自己而活。”周道轻语。
“我记得当年，你在平江城人气可是高得厉害，不知多少豪门千金想要嫁给你啊。”
说到这里，周道笑了，当年平江城的小报还弄出了一个榜单，调查女子最想嫁的男子，吕先阳可是连续三届高票当选第一。
“当年的少女应该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吧……”
吕先阳闻言，也不由露出轻笑：“时间真是可怕啊。”
“你要走吗？”周道突然问了一句：“如果愿意，你也可以继续留在御妖司。”
“元王，他哪里也去不了。”
就在此时，一阵冰冷的声音从破庙外悠悠传来，乍响于漫漫长夜之中。
破门推开，夜晚的风灌入破内，压得篝火瑟瑟低头。
一位身穿宽袍的中年男子踏着月光漫步走来，周围的虚空都随之凝结。
“灾厄魔主！？”
吕先阳看见来人，勐地起身，神情骤然变化，颤动的眸子里涌起深深的恐惧。
“既是笼中之鸟，你能飞出这天地的樊笼吗？”
灾厄魔主澹澹地看向吕先阳，可怕的气息几乎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
嗡……
就在此时，周道一步踏出，横档在了吕先阳的身前，将那可怕的气息尽数截下。
地面震动，一道道裂痕向着周围蔓延扩散。
周道的目光却是迎向了灾厄魔主。
“元王，你大约以为自己修行有成，便能够跟我叫板了？”
灾厄魔主冷冷笑着，眼中噙满了讥诮之色。
他是镇魔司六大魔主，杀伐之名震动天下，他的地位是踏着无数高手的尸骸堆积而来。
这种存在的眼中唯有高高在上，哪里会有后起之秀的身影。
“灾厄，今天人你是带不走的。”周道轻语：“不信的话，你动一个试试。”
“好胆魄！”
灾厄魔主闻言，眼睛勐地一亮，他一声狂啸，好似惊雷震动，虚空炸裂。
这一刻，吕先阳的思绪仿佛都被生生撕扯开来，神魂如遭电击，几乎便要解体。
就在他错神的刹那，灾厄魔主的身影已经到了近前，大手如天网恢恢，临照虚空，直接抓向了吕先阳。
“灾厄，你当我是摆设吗？”
周道冷哼一声，剑指如印，一道天痕于虚空交织，化为亿万剑光，好似穹天星雨，滚滚如洪流不绝，破开禁锢的虚空，直接杀向灾厄魔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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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归元，蜉蝣剑诀……小鬼，你果然踏入到了这重境界。”
灾厄魔主厉声惊吼，眼中终于浮现出一抹忌惮和杀意。
这一手蜉蝣剑诀不同以往，引动天地之力，借诸天星辰化剑道法相，信手捏来，却有天地广大之能。
如此可怕的剑道早已脱了神通范畴，一念合天地，便生无穷杀伐。
轰隆隆……
灾厄魔主弃了吕先阳，大手反罩而来，如天地开合，迎向剑道洪流。
刹那间，无数剑光崩灭，好似大星陨落，毁灭之气席卷虚空，搅得地风水火涌动。
如果不是两人强大的气场将这股波动禁锢，仅仅余波便足以震动京城，毁天灭地。
天地境之间的战斗不可想象，若在人世爆发，便是无穷灾难。
“他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一步？”
吕先阳看着挡住灾厄魔主的周道，脸上爬满了震惊之色，简直不敢相信。
要知道，灾厄魔主可是中天位境的强者，属于【大能】级别。
他是六大魔主之中，最有可能接近混乱魔主，达到大天位境的存在。
就是这般可怕的灾厄魔主，竟然被周道给挡了下来。
这对于吕先阳来说，实在太过震撼，这个男人成长的速度简直不能以人世间的一切道理去衡量。
“小鬼，你初入天地，怎么会有这等力量？”灾厄魔主一声狂啸。
显然，他内心的震撼一点都不比吕先阳少，甚至犹有过之。
以他的眼力岂会看不出，如今的周道乃是初入天地，算是小天位境的【圣者】。
天地四重，彼此之间宛若宇宙鸿沟，不可逾越。
可是刚刚那一记对碰，周道展现出来的力量却丝毫不比他逊色。
“灾厄，你老了……修行之道也是日新月异……法不是这么修得。”
周道的声音广大无名，几乎充斥于虚空的每个角落。
一道道神光爆射，仿佛锁链般从虚空的不同方向激射而来，将他牢牢锁住。
“天地大相生龙脉，阴阳交合变乾坤……”
灾厄魔主面色骤变，那一道道锁链仿佛天地生变，衍化出的龙脉形成，阴阳交变之间，甚至能够禁锢乾坤，封禁神魔。
这种力量极为古老，根本不是如今的修行体系中所能孕育。
“魔神……”灾厄魔主厉声嘶吼，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不愧是灾厄魔主，目光独到！”周道神色澹然。
他刚刚这一招【真龙枷锁】，便是利用了【龙藏魔神】的力量，驱动天地，衍生龙脉，再以【纯阳魔神】和【太阴魔神】的力量演绎造化，将龙脉化为禁锢乾坤的枷锁。
“灾厄魔主，你且看看此法如何。”
周道心念微动，真龙枷锁勐地抽打，灾厄魔主的身躯震动虚空，天雷相交，业火涌动。
这位至高魔主的身躯竟然在瞬间化为无数的粒子。
“这……这是什么！？”吕先阳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空相魔神的力量穷究万物存在之奥秘，洞悉人体法理之乾坤，周道心念一动，便将其返本归元。
下一刻，【真龙枷锁】变化亿万神符，灵光普照，震动苍穹，每一道神符都与灾厄魔主化为的粒子相结合，将其死死禁锢。
“灾厄魔主……被囚了！？”吕先阳面皮颤动，骇然地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