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地宫之中,烛火明灭,照不出一星半点,空气密闭,血腥味浓得令人窒息,另外还有一股让人作呕的腐臭味。
臭味的源头来自距离烛火不远的一团模糊的血肉,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这团血肉隐约是个人形,他的脑袋歪斜,四肢扭曲残缺,他体无完肤,全身好似都被腐蚀了,看起来可怖又可怜,他也没有了脸,五官成了五个孔,耳朵只剩下漆黑两团。
他最可怜的地方是都已经成这样了,却还活着,如今他满脑子只剩下“想死”这一件事,可惜偏偏就死不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被那大蛇吐出来的呢?如果没吐出来那该多好,虽然那时候他并不想死,可是既然吞都已经被吞了,都已经变成食物了,那就干脆点,为什么偏偏只有他被吐了出来,让他如今连自杀都无能为力?
除了“想死”之外,他就只剩下疼痛了,那种蚀骨灼心的疼痛时刻纠缠,让他身心疲惫,他根本都无力去想“死”这件事,可是这正如疼痛一样,如影随形,死亡成了渴望,而非可怕。
四周阒静,悄无声息,他还能听,只是听力变得十分微弱,他也还能说话,嗓子半点事都没有,只是总是很渴,所以也很疼,他也还能嗅得出味道,但是在这种浓烈呛鼻的腐臭味中,他的嗅觉也不再用任何用处,他甚至知道这个味道就是自己发出来的,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团腐尸,可他仍旧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死不了。
他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当时落进大蛇口中第一个被刺痛的就是双眼,如今的他看不到,动弹不得,整个身体都在逐渐腐烂。
“知道你为什么还死不了吗?”声音突如其来,吓了他一大跳。
“……谁?”他嘶哑地问出声,耳中自己的声音听来十分遥远。他有些疑惑,刚刚那人距离他应该很近,否则,他怎么能将那句话听得那样清楚?
“你给那些村人吃的药,好像很不错。”声音慢条斯理地又道。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中顿时惊慌起来,那药药性十分厉害,能在短期内让人变得强壮,当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比如身体各部位产生剧烈的变化,让人变得嗜血而且充满野性,挨不过药性的人都会死,可是若挨过了,在一定期间内反而会变得比一般人更耐饥耐寒,生命力也更强盛。
“我……我何时用了那种药……我怎么不知道?”他惶惶地道。难怪他怎么都死不了,他若一直死不了,那恰恰证明了他在不知何时已经挨过了药性,因此才会如此“坚强”地活着。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声音循循善诱,成了此刻他心中唯一的光。
“什么……交易?”他问的时候大概就明白了,他已经变成了这样,再也没什么是非坚持不可的事了。
“只要你把你所知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便完成你的心愿,不过——”
“不过什么……”
“若让我觉得你没有说清楚,或者还有什么藏着掖着,那反正我这里缺了很多试药的人,你又那么‘强壮’,我觉得,是非常适合的人选。”声音好似很高兴,听来声音的主人更希望用他来试药,而不是帮他去死。
“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让我死,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地道。
“很好,那——我们就开始吧。”
地宫之上,是一片死寂,到处都是荒芜、飞沙、废墟和残骸,这是一座销声匿迹多年的死亡之城,然而在很久很久以前,此地正是黄帝伐蚩尤的陈兵之地,也是后来被商汤所灭的昆吾之国,更与如今的应国遥遥遥相对,两地只隔着一条波涛汹涌又一望无垠的长河,名曰涿水。
巴蛇食象·完
※※※※※※※※※※※※※※※※※※※※
越来越接近事发之地了,不过还有很多要写~~
(关于地名和位置有些是虚构,有些是查过资料做过考据的,不过还是不能较真的,黄帝和蚩尤那么遥远的人和事就让天天自己去考据吧,他总归距离比我们都要近得多>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