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气，还有气！”
游如梦立刻叫了起来，其他人连忙凑了上来，但也不敢凑太近，生怕哪里再碰到看起来虚弱到马上就要死去的女人。
被围在中间的赤缳缓慢地眨了眨眼，还算完好的左手指尖微微一颤。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才意识到周围围着的人，费力地抬起了头，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你们……都来了。”
她的视线缓慢地扫过周围的一圈人，嘴角拉扯，牵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有人想要说话，但刚张了张嘴，哽咽的声音先一步传了出来，于是只好把话又咽了下去，沉默着抹了把眼睛。
林娆半跪下来与她平视，看见她黯淡的瞳孔里即将熄灭的橙红色光芒。赤缳凝视着她，指尖动了动，忽然艰难地抬起手。
她已经没什么力气，手抬起来一点就无力继续，但林娆接住了她，默默地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别太难过……”
女人轻轻地说，尾音还没落下，一阵虚弱的咳嗽就抑制不住地响了起来，新的血迹从她嘴角蜿蜒而下，她闭了闭眼睛，睁眼时眼里橙红色的火苗越发微弱。
“我只是，去找你妈妈了。”
她的手动了动，林娆乖顺地捧起她的手，脸颊贴上她的手掌。
但直到赤缳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流了泪。
赤缳看着她，虽然看起来形容狼狈，可她脸上没有半分的怨恨或者不甘，反而全是释然和轻松。她微微笑着，似乎将眼角的疤痕都牵动成柔和的弧度。
“我们能做的，就是这些啦。奥康死了，利维大概也逃不了，我们三个用命换了他们四十几个人……也算值了。”
林娆怔了怔，小心问道：“眷哥……？”
赤缳慢慢地呼出一口气，说：“……我不知道，我们都……尽力了。”
她的目光缓慢地挪动，看向了另一个方向：“……去看看他吧。”
林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远处看到了……一个已经破碎的培养舱，里面似乎躺靠着一个异化者。
在它面前的废墟里，隐约伏倒着一个人。
林娆的目光凝住了，但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察觉到还被她捧在手心里的手正在失去最后一点力气。
她豁然回头，对上赤缳含笑的目光，女人慢慢地呼吸着，可她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连带着她眼中的火焰也萎靡着，一点点地消散。
“……走吧。”
似乎有一阵风吹过，那火焰彻底熄灭了。
林娆怔怔地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一边的海伦死死地咬着牙，手指捏紧了衣服的下摆，可无论她再怎样努力地尝试，女人都安静得仿佛一尊石化的雕塑。
已经熄灭的火焰无法再次燃起，留下的只有轻飘飘的灰烬。
压抑的抽泣声终于响起来了，像是迟来的哀乐。秦惊鸾站在林娆身边，游如梦已经埋头在她肩上，她感觉到肩膀一片滚烫。
来晚了，还是来晚了。
她默默地想着，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她的目光落在垂着头的林娆身上，抿了抿唇，有些欲言又止。
但没等她说些什么，原本半跪在地的林娆忽然站了起来，她随手抹了把脸，不再看身后已经失去气息的赤缳，大步流星地走向破裂的培养舱。
周围的人静默片刻，纷纷追了上去。海伦咬了咬牙，抬头看了一下芬里尔，芬里尔一言不发地将她打横抱起来，迅速地追了上去。
那个倒在废墟里的人，确实是唐眷。
林娆走到最后越走越快，几乎是一路跑着，最后扑倒在了唐眷身边，她原本想把趴伏在一堆废石上的唐眷翻个身，但一碰到他的胳膊就发觉他的身上也全都是伤，她的指尖蜷缩了下，有些无从下手。
她凝视着青年染血的侧脸，看见他的眉骨上多了一道伤疤。他紧闭着双眼，眼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如果忽略他满身满脸的血，他看起来只是陷入一场沉睡。
……但是根本无法忽略。
林娆伸出的手攥成了拳，神情看起来勉强还算冷静，眼神却死死地盯着他的肩头——那里有一个碗大的缺口，隐约可见里面森白的骨头。
海伦第二个赶到，此刻她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脸上苍白无比，就连嘴唇都毫无血色。但她此刻的神情反而更加沉静，只一双眼睛幽深得像是黑夜里的枯井。
她迅速而熟练地做着应急处理，原本已经干涸的精神力再次被她压榨出来，小心又仔细地笼罩住唐眷。
片刻后，她的眼睛忽然微微亮了一下，看向林娆轻声说：“还有心跳。”
林娆豁然转头看向她，眼里的不可置信几乎要溢出来。
真的……还有心跳吗？
还……活着吗？
海伦的眼睛一瞬间也亮得惊人，她小心地伸出手去试探青年的鼻息，片刻后用力地点点头：“活着……活着！！”
她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边做急救一边念叨：“唐哥是几个人里最晚停止呼吸的，刚刚赤缳姐那样都还能……没道理唐哥不行。”
她咬了咬唇，表情有些灰暗：“……但是我叫不醒他。”
林娆怔了怔，艾塔已经问了出来：“叫不醒？”
海伦点点头，依然没停止对唐眷的精神力输送，但除了呼吸声从无到有之外，唐眷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白桦老师……已经太久了，我根本摸不到他的精神力，赤缳姐停止呼吸没多久，意识还没有完全消散，我努力找也能找到还没有溃散的精神力，但是唐哥……他应该比赤缳姐还晚的，但是他对我的接触完全没有反应。”
秦惊鸾抿了抿唇，低声说：“……已经很好了，活着就好。”
林娆沉默片刻，也点点头。她此刻感觉自己好像忽然脱了力，险些一个趔趄软倒在地上，背后的萧寻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她勉强撑起身子，推开了萧寻的手。
下一刻，她弯着身子，猛地咳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