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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金国秀消失在人群里,绮年和如燕的心还在砰砰乱跳,手下无意识地把人家摊子上的面具翻了个乱七八糟。直到松烟忍不住开口道:“姑娘想要什么?”绮年才猛然醒悟过来,慌忙随手扔下一把铜钱,随便拿了个雉鸡面具就走了。

“姑娘,那边是庙街,卖面具的多的是,姑娘要不要去看看?”松烟觑着绮年手里那个雉鸡面具,觉得这玩艺实在不值几十个铜钱,“姑娘要买东西只管吩咐小的,小的去替姑娘买。”免得花冤枉钱。

绮年本来就无心买这些东西,只是慌乱之中抓了把钱给人家,哪里数过多少,闻言勉强镇定一下,笑道:“也是,我也不晓得这些东西的好坏,只是看着有趣儿罢了。想来也只戴这一夜,不买也罢,倒是有什么新鲜小玩艺儿你帮我挑些。”说着叫如燕拿了五百铜钱给松烟,唬得松烟连连摇手:“哪里用得着这么些,一车也给姑娘拉回去了。”

绮年笑道:“我哪里要一车东西。不过是杨嬷嬷、珊瑚、湘云和如鹂都在家里不能出来,也给她们带些回去顽顽罢了。有多的,你和项烟分了就是。今儿耽搁你们去看灯山,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就是给四个人带东西,也无非是百十个钱的事,下剩的足有三四百钱。自然,松烟作为吴知霄的贴身小厮,时常得他的赏赐,几百钱也并算不了什么,然而今夜也不过是尽了尽本份,并没额外做什么,便平白得了赏赐,心下也是快活的,笑道:“不过跑跑腿儿,就得姑娘的赏,小的们倒觉脸红。”心想怪道府里都说周表小姐做事大方得宜,果然是比乔表小姐更像是老太爷的外孙女儿。

果然松烟会挑东西,顺着几个摊子走过去,项烟怀里就抱了一堆。有泥人儿糖画儿,也有些桃木梳子琉璃珠花之类,不说昂贵,却也颇有些民间风味。绮年看着项烟已经捧了两手,不禁笑道:“这也就成了,我们往回走罢。”

正说着,就听烟袋斜街上一片混乱,隐隐有人叫着:“着火了,着火了!”人群渐渐骚动起来,有不少人便乱挤起来。

绮年脸色一变。这么多人,若发生了踩踏事件那就是惨不忍睹的大麻烦!

“快,我们去那边!”稍远处有家富贵人家,门口蹲了两个白石狮子,如今看来,只有那个地方能躲一躲,不至于被人流卷走。

松烟项烟护着,四人艰难地挤了过去。这时候街上已经乱了,远远就听人喊:“梧桐大街灯山起火了!”这条街上已经是乱成一团,摊子被踩得不像样子,人流更是相互拥挤,有那体弱的被挤倒,只叫得一声就没动静了。

绮年一手抓着石狮子,一边向着旁边的人叫道:“都往街边上走呀!把路让开,越乱越要踩死人的!”只是混乱之中,有多少人听见她的声音?眼见有人顷刻间被踩倒下去,挣扎几下爬不起来就没了动静,绮年也只能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有个妇人抱了个孩子,踉跄地被人挤着向前。她也想挤到石狮子边上,奈何只没有力气,眼看差着一点儿就要被人流裹携而去,便猛地举起孩子,哀求地看向绮年。绮年一咬牙,向如燕道:“扯住我的腰带!”放开石狮子,伸出双手去接那孩子。

如燕吓得半死,自己也放开双手死抱住绮年的腰,后头的松烟也顾不得避嫌,又抱住她的腰。三人结成了一串儿,旁边有几个也借着石狮子蔽身的也伸手出来帮忙抓着,终于是把那两三岁大的孩子接到了手里。只那妇人却被人流冲走了。

那孩子被吓得号啕大哭,绮年抱着他,这时候也来不及哄了。总算这条街上人还不算太多,远处似乎是来了五城兵马司的人维持秩序疏散人流,渐渐的街上人少了,只留下满地被踩伤踩死的,足有二三十个。

绮年等人也被挤得发乱裙斜,松烟一腾出手来便急道:“不知少爷怎样了!”吴知霄他们去的正是梧桐大街,是事故发生的地方,必然比此地更乱些!

绮年也是惊魂方定,喘着气道:“你们快去看,这时没事了,我与如燕在这里等着就是。何况还有这孩子,没准会有人回来找。”看那妇人还是十分健壮的,该是能逃得性命。

松烟真是左右为难。绮年跺脚道:“你快去!若找不到人,立时回府去叫人出来寻!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出动了,总不会敢有宵小趁火打劫罢?”

这时候确实是吴知霄等人更危险,松烟咬牙道:“小的去看一下,若找不到人,盏茶的工夫就叫项烟回来接姑娘,姑娘千万别乱走。”这里好歹还是明亮地方,五城兵马司的人听着声音也不远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松烟项烟跑了,绮年抱着哭得声嘶力竭的孩子,心里想着吴知霄等人,真是急得头顶冒烟。吴家的儿女们都在那里,真要是出了事,那真是全完了。还有李氏等人乘坐的马车,也不知有没有被惊到。忽然又想到刚才金国秀只带了两个丫鬟从这里过去,还不知有没有逃脱,脑子里真是一团浆糊。

此时路上被踩倒的人有些清醒过来,发出□之声。绮年手里抱着孩子,便叫如燕去看看,若有伤得较轻的,就先搀起来扶到一边坐着。有十几个一起躲在石狮子后面避过这场大祸的人,便跟着一起去搀人。

正忙乱着,便有五城兵马司的人策马经过,高声吼道:“尔等闲杂人等,速速都回家去,马上就要宵禁,再有人在外流连,统统抓起来。”

有人忍不住道:“这里还躺着好些人呢……”

那人策马奔过,回头骂道:“再给老子废话,一起抓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人哪……绮年无语,看着地上的伤者,道:“不如几位赶紧说说自己家住何处,若有轻伤能走动的,哪位与他住得略近些,搭把手搀他回去。若实在伤重不好挪动……想来今夜如此大事,衙门里也该有些说法,终不能满街受伤的人都拿进大狱里去。”

当下几个伤得较轻的便说出自己住处,一同避祸之人有住处相近的,便顺路扶了一起回去,实在不能也就无法了,各自散去。绮年抱着个孩子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项烟从街那头飞奔而来,满面激动道:“少爷们都无事,五城兵马司要宵禁了,姑娘快些走吧。”

绮年惊喜道:“都无事?”

项烟点头笑道:“原来梧桐大街上有宫中侍卫,起火之时尽量拦着不许人乱跑,且火很快就扑灭了,反倒无事。倒是其余几道街上有人乱喊什么起火,闹成如今这样子。少爷姑娘们只是被惊着了,并未受伤,都在那边等着姑娘呢。”

“这孩子怎么办——”绮年正发愁,就听如燕在那边喊:“姑娘,是,是阮家表少爷!”

绮年和项烟赶过去,果然街角那里躺在地上的正是阮麒,一身衣裳已经被踩得不成样子,左脚不太正常地扭在一边。大约是被如燕的喊声惊动,慢慢睁开了眼睛,顿时咳嗽起来。项烟急得想去扶,绮年赶紧拦住他:“不要随便移动,找块门板来抬他,万一踩伤了肋骨,移动时伤到肺腑就糟了!”

这时候路边上的人家也有好心的出来帮忙,绮年拿了些碎银子给人,拆了人家一块门板,又拿了些床单之类将阮麒固定在门板上,好抬着慢慢地走。阮麒只睁着眼睛看着她指挥,既不说话,也不反对。

人是在门板上绑好了,绮年看着怀里的孩子发起愁来。这肯定不能扔在这里,可是如果抱回去,再怎么找他的家呢?再耽搁下去,怕是五城兵马司要来抓人了。正想着还是先回吴家的好,就听后面有人喊叫,回头一看,那当时抱着孩子的健壮妇人由两个婆子搀着,后头跟着五六个小厮个丫鬟,浩浩荡荡地过来。绮年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抱着孩子迎过去。

那妇人也是拐了脚,接过孩子牢牢抱在怀里,哭了几声心肝宝贝就要对绮年跪下去磕头,口称要请教恩人大名,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回家必定为恩人立长生牌位云云。

绮年赶紧摇手道:“快别这样,这马上就要宵禁了,快抱了孩子回去吧。今晚这事儿谁也没料到,能平安无事就好,快回去罢。”

妇人千恩万谢,看项烟跟如燕吃力地抬那门板,立刻叫两个小厮去帮忙。绮年也没拒绝,几人抬了阮麒,快步到街口与吴知霄等人会合。

果然颜氏等人的马车也被惊了,幸而离得远,没出什么大事。李氏和郑氏一商量,就用一辆马车送颜氏回府,正好叫了府里的人出来找人,另外几辆就到街口来等着。此时众人相见,见大家都有惊无险,不由得李氏和郑氏合了掌念佛。再见项烟抬回个阮麒来,又吓得魂都快飞了,忙叫抬起了马车,一边往吴府赶,一边叫人请大夫,一边去阮家送信。

虽说要宵禁,也不可能真把满街的伤者就扔在那里不管,因此一行人回了吴府,大夫已经被请来了。给阮麒看了伤,说是脚腕脱臼,幸而不曾骨折,接好了休养数日便无妨。身上倒是多处被踩得青淤,内脏也略有受伤,倒须好生静养,至少卧床一月才许走动。

这里刚给阮麒处理了伤处,英国公府便来了人。今夜英国公府的少爷姑娘们也都出府观灯,因阮夫人不耐走路,阮盼在马车上陪着母亲,虽受了惊却并不曾受伤。阮麒阮麟二人带着一群小厮去路边观灯,人乱起来时阮麒将阮麟推到路边上,自己却被人流裹了去。也亏得他十四五岁的年纪能耐得住,直到了烟袋斜街才被人挤倒,那时人已少了许多,才并未受重伤或是直接被踩死。

阮麟躲过一劫,吓得哭着回府报信。国公府顿时乱了套,下人们纷纷出门寻找。想不到都未寻着,吴家这边倒来了人报信儿。阮海峤亲自登门,谢了又谢,听说是绮年把人救回来的,又要亲自来谢绮年,到底是被李氏给推了,只说亲戚间理当如此,无须多谢。

吴家这一次少爷小姐们全部受惊不小,乔连波身子弱,知霏知雱年纪小,全都吓病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知霖幸而是奶娘抱着留在郑氏车里,但也吓得几天不曾睡好。连颜氏都连着喝了几天的定惊安神药。

说起来,吴家还算是损失最小的,不过是受惊而已。阮家不必说,未来世子爷被踩伤,苏姨娘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求着要亲自在床边伺候,不过到底还是被老太君给撵回自己院子去了。

恒山伯府也是阖家出去看灯,世子郑琨同着一群狐朋狗友骑马,结果马也被惊了,他从上头摔下来,摔折了手臂;恒山伯夫人和小姐都被惊着了。东阳侯府更惨些,说是一位远房来的亲戚姑娘,似乎是名字叫做秦苹的,险些被踩死,最后被昀郡王家的庶子给救了。至于其他勋贵官宦人家,种种情况,不一而足。

总之今年这个上元节,京城算是受了大惊吓。梧桐大街有宫中禁卫,好歹是死死拦住了受惊的人群,勉强的控制了局面,只是挤伤踩伤数十人,烧伤了七八个。离得最近的柳树斜街最惨,踩死三十余人,重伤者近百。算一算,整个京城被踩踏致死的在百人以上,伤者不计其数。

如此大的事故,皇帝十分恼怒。他登基年数也还不太长,好容易今年风调雨顺的,广东打了胜仗,西北军情平静,正想着过个顺心年,结果先是太后病着总也不见起色,他不好扔了太后自己去城门牌楼上看花灯,就叫大皇子替他去了,结果就闹出这么件事来!

百姓死伤个百十人,在皇帝眼里倒还不算什么。毕竟上元节不管哪年也总会出点儿小事,只是今年特别的大,又是在一年的头里,兆头就不好。且渐渐的就有流言出来,说上元节这祸,乃是因着大皇子代皇上观灯的缘故。大皇子是火命,跟这些花灯啊烛火的撞上,难怪要出事呢。还有说得更厉害的,乃是说大皇子命格太轻,到那城门楼子上观灯的本应该是皇帝,大皇子压不住,才有了这场祸事。

皇帝听了大怒,命令去查这流言是从何而起的。说大皇子命格轻,听起来似乎只是在说他不如皇帝,但往深里想,就是说大皇子没有做皇帝的命!做为一个皇帝就是这么奇妙,如果有人在他面前说哪个皇子命格贵重是天生的皇帝命,他必然勃然大怒觉得有人有心篡位;但是如果有人说哪个皇子合格不好做不得皇帝,他也要发怒,觉得必定是有人有心争夺皇位才贬低其他的兄弟。

可是流言之所以成为流言,就是因为它不知所起,不知所终。皇帝查了一番,并没查出根源来,反而又带出另外的说法,说当日大皇子本该带着正妃金国秀去城楼上,结果两人因着些事已冷了几日,大皇子竟带着侧妃吴氏和柳氏去观灯了,因着城门楼子上没有正妃压阵,所以才出了事。而正妃当日一气之下自己便衣出宫回了国公府,结果又被显国公骂着送了回来。

关于金国秀便服出宫的事,是墨画回来说的。上元节闹了那么一出,吴知霞关切家中亲人,就遣了墨画回来问平安。

“皇子妃真私自出宫了?”郑氏十分惊讶。

说起来皇子妃比皇帝的妃嫔要稍微自由一点儿。一般来说皇子成了婚就会自己开府,到时候皇子妃就是一府主母,出门也是可以的。但今年两位皇子选了正妃,却因皇子府还未曾竣工,所以一直都住在宫里,大概要到三月才能迁入皇子府。既是住在宫里,出入就都要禀了皇后才行,尤其是回娘家。

“是。”墨画略有几分兴奋,“如今皇子妃已经自行请罪,皇后罚她去宝华殿诵经三月,等到皇子府建好之后才许出来呢。为着这事,长皇子也有些气恼,都不曾替皇子妃求情。倒是咱们姑娘——惠侧妃替皇子妃讲了几句好话。”

郑氏不禁皱眉:“瞧着皇子妃不像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哪?”未嫁前在家里上侍祖父下抚幼弟,进退有度既才且贤,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来呢?

“那都是嫁人之前了。”墨画倒有自己的见解,“皇子妃确实能干,长皇子宫里一切都妥妥贴贴的,宫女内监没个敢不规矩。只是皇子妃自入了宫,长皇子总歇在她房里。可是她一直也没个动静……因着灯节前几日,长皇子在柳氏房里歇了几次——也是柳氏说身子不适的缘故——皇子妃就有些不喜了。”

“这可是大忌……”郑氏不由得说了一句。妒嫉本就是女子大罪,何况身为皇子正妃,若连侧妃都容不下,可如何坐这位子呢?皇后罚金国秀去诵经,怕也不是为着她私出宫门,而是为着她妒嫉罢。

“到底是年轻姑娘——”郑氏虽则批评了金国秀一句,却也忍不住说了句实话。新婚燕尔,哪个女人愿意与别人分享丈夫呢?别说是皇子正妃,就是中宫皇后,看着下头一溜儿的妃嫔,心里难道就喜欢吗?

“这倒是霞儿的机会,只是你回去务必告诉她,皇子妃再被罚也是正妃,照样要恭敬着,能时常去探望或送点儿东西最好。如今长皇子宫里是谁管事?”

“是咱们姑娘呢。”墨画喜滋滋地说,“长皇子说咱们姑娘能干,近来也稳重,所以就交了姑娘管事。”

其实虽然同为侧妃,但吴知霞有个“惠”字的封号在,自是比柳侧妃要高一等,管理宫中事也是应该的,难得却是长皇子的称赞。尤其吴知霞刚入宫不久就因责骂宫女被正妃禁足过,所以今日得这“稳重”二字的评价殊为不易。

“这就好。”郑氏虽然还有些疑惑——金国秀曾以不稳重为由罚了吴知霞,自己怎么又做出这不稳重的事呢——但毕竟对女儿的关切压倒一切,也就抛到了脑后,“叫姑娘不要累着自己,萧规曹随,一切都依着皇子妃的例来就是。不要因此与柳侧妃交恶,最主要的是借着这段时日好好侍奉长皇子!”

最后一句话是重中之重。任你贵为后妃,也是有子女傍身最为重要。金国秀要在宝华殿待三个月,倘若吴知霞能赶着这段日子怀上身孕,那可就抢了先手了。

墨画跟郑氏自然是在宁园里秘谈的,但金国秀入宝华殿诵经的事却是瞒不住的,一时间京城之内颇有人议论此事。

绮年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跟如燕两人默然对坐,半晌,如燕才小声问:“姑娘,你说金姑娘她,她是替谁——”

那天从街上回来,两人就没敢再议论此事。皇子妃亲自来接这封信,标志着这件事已与皇家有了牵扯。

“会是长皇子?”如燕只觉得心惊肉跳的,“如果不是为了长皇子,那——是为了显国公府?”

“别说了别说了。”绮年苦笑,“管他们是为了谁,我们今后再也不出门了就是。那个银香薰球你藏起来了?”现在她真是后悔,不该把那个香薰球塞到金国秀手里的,应该把信拿出来,只把信塞过去就是了。可是当时她太紧张,总觉得一旦把信拿出来被人看见,自己也会被捅上一刀,所以把香薰球一塞就跑了。现在回想起来,后悔也来不及了。

“藏好了。”如燕已经把那个香薰球深深塞到了箱子最底下,“奴婢已经跟如鹂说了,姑娘挤丢了一个球,这一个要好好藏着,再不拿出来用了。”

绮年回忆了半天,断定自己从前绝对没有戴过这东西,但是就不知道吴氏从前有没有戴过这东西,不过吴氏嫁出京城都已经十多年了,想来不会再有人记住这么一件小饰物的。

“这事再也别提了。任她是为了谁,都跟我们无关。”

“哎。”如燕答应着,犹自心惊胆战,“京城的事实在是——”从前在成都生活了十几年,最严重的事就是那次西山寺惊马事件,就连这件事都是跟京城有关的。

“是啊——”绮年揉着额头,“我都有点后悔来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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