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路去县衙施粥棚打探消息,自己也排队要了半碗稀粥,喝了一口,便吐了出来,这掺沙可不少。
再看周围那些人,嘴里小声嘟囔着,却仍然皱着眉头把粥喝了下去。
秦路悄悄问道:“兄弟,这哪里咽得下去啊?”
“咽不下去也得咽啦,总比吃土强吧?”那人哭丧着脸答道。
“唉,第一天县官大老爷施粥,我们村的都来了,那个稀粥真香啊,好多天没吃过这么好的饭了。回去之后,大家都夸王知县到底还是个好官,没有忘记老百姓呢。”有人说道。
“可是,第二天就出了妖蛾子,不是掺更多的水,就是掺泥沙,大哥一看就不是我们当地人,刚才你也尝了,这可怎么吃啊?”
秦路回来一说,李玉昌当场就气昏过去了,吓得他们几个和觉持一阵手忙脚乱才把他弄醒了。
“这,这,王,王圣汉,真,真不是,不是东西。”李玉昌仍然激动着。
秦路坐在床边给李玉昌抚摸胸口,怕他激动过度。
“李大人,这王圣汉既想当婊子又想立贞洁牌坊,朝廷怎么用这样的人。”觉持也很气愤,“那些官场上不堪入目的事我们看不惯也就算了,可是我们出家人慈悲为怀,看不得老百姓这等受罪。”
李玉昌稍微平和了一些,“住持真是慈悲为怀,这大水之后,庵里的粮食捐献殆尽,你们现在就靠这院子里的野菜度日,也够为难你们的了。”
刚说完,李玉昌突然想起一事,“住持,给我们吃粮,你们自己在吃野菜啊,那怎么行?”
“那时留了一点粮食,就是怕个别施主在我们庵里生病,不管怎么说,你们是客人,我们自己对付对付就行。”
“不行不行,这样我们也吃不下。”李玉昌说道。
他问秦路,“我们还剩多少钱?”
秦路有些为难,“大人,来的时候家里问供凑了三十两,一路到这儿加上在灾区散发的,用掉了二十八两,现在只有二两了。”
“你这样,去河下那边,把二两银子全部买了粮食过来,先度难关再说。”
觉持开始劝阻,“李大人,庵里还有点,够你们吃几天的,到时候再想办法。再说了,现在淮安粮价大涨,翻了好几倍,这二两银子也买不到多少粮,还是留下以备不时这需。”
李玉昌摇头,“秦路,你现在就去,下面的事情以后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秦路只好照办,带着顾小五去了。
李玉昌让周六和黄三把桌子挪到床前来,他要把这两天的事情记下来。
黄三看他太虚弱,“老爷,过两天的吧,好点了再写也不晚。”
李玉昌看了看黄三,“这些事堵得心慌,我把它及时记好,也了一头心事,或许身体反而轻松些。”
周六一听,赶紧准备笔墨纸砚。
刚要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林勇生和王圣汉已经推门而入。
“李大人,你这生病了我也不知道,要不早就来看望看望了。”林勇生说道。
李玉昌努力想站起来,林勇生赶紧上前制止他,“身体虚弱,这些礼路就免了。”
二人落座,觉持让小尼送来茶水,便都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李玉昌他们三人。
王圣汉探过头来,“看情形,李大人比前两天好了些许,务必不要乱动,休养最重要。”
“二位大人都是公务缠身,现在又是非常时期,都很忙,还抽身过来看望李某,感激不尽。”
林勇生喝了一口茶,“李大人此言差矣,公务再忙,也不能不食人间烟火,何况我是总查,最应该关心你的人应该是我,我来看望你是理所应当的。听说你偶感风寒,特意给你抓了几付药带了过来,一定要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了再做事也不迟,这日子不会被猫衔走了,对不?”
王圣汉也带来了一番心意,“李大人身体太虚,到我们山阳来公干,作为地方长官,再困难也不能让李大人受罪,今天我让人带来了二百斤大米,让庵里给熬点米粥,非常时期,一点小意思,不必推托。”
李玉昌一听,马上反对,“王大人的心意李某领了,这大米一事万万不可,全县饥民不少,把这粮放到施粥棚那里更为合适。”
王圣汉笑了笑,“李大人放心,那边的事你也看到了,安排得妥妥的。这二百斤大米,是本县私人所购,与公家无关,希望李大人早日康复,到时候为民造福,本县这心里也舒坦。”
李玉昌就像吃到个苍蝇一样,心里那个别扭。但现在不能动弹,就不去跟他争论。
带就带来吧,庵里也有十几口人呢,她们也得吃饭。
“那就感谢王大人了。”
“客气,小事一桩。”
一看铺垫已经做好,林勇生便耸了耸肩,“李大人,王大人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李玉昌知道,该来的来了,“何事?”
王圣汉身体前倾,朝李玉昌这边靠了靠,“上次在县衙本已提过,只是李大人不胜酒力,最后没有说成。你看啊,这场大水我们全县那是生灵涂炭惨状百里,这上面拨下来的赈银确实严重不足,如果再这样耽误下去,不晓得还要死多少人呀。”
停了停,看了一眼林勇生,王圣汉又说:“眼下之计,便是再向省里要一笔款项过来,就好加大赈灾力度。可是圣上已经拨过赈灾银两,地方上肯定不好随便追加。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把户籍人口多报一些,便有了追加申报救济款的理由。李大人,这事得需要您来支持一下。”
李玉昌心里骂道,千刀万剐的贪官,恨不得把国库里的金银全部搬走。“王大人,这事可是犯罪,如何会有这种想法呢?慎重啊!”
王圣汉长叹一声,“王某岂能不知晓此事的严重性,但眼前救急无计可施,才想出这么个下下策,为了黎民百姓,就是王某掉了脑袋,也在所不惜。”
林勇生马上附和,“李大人,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别人哪知?”
此言一出,李玉昌便知,这林勇生早已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