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骄横刁蛮的女声突然传来。
葱白如玉的指尖，指向的方向，正是凤朝歌脚前。
也就是隐灵石所在的地方。
凤朝歌挑眉，看去，竟是也这么有眼光？！
看出这是个好东西了？
十方老祖可是有着几百年的经历，才能一下子认出的啊。
不看不要紧，一看，才发现，竟然又是熟人！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能接二连三的碰见以前的老熟人。
眼前这轻纱掩面却又张扬夺目的女子，不是远在雾隐城的水烟雨是谁？
之前脸上的伤痕已经好了很多，但是仍旧有一些细小的红痕。
但看来却也是难掩的绝色。
尤其是眉目间的一抹柔弱，更是惹人心疼的很。
水烟雨自看到眼前这个黑衣人的时候，心中便是油然而生的不快。
即便她也不知道这种情绪由何而来。
但几乎是天生的，她想要眼前这个黑衣人……死！
在花月城，这样的事情她不知道做了多少，这次也必然不会例外！
老者听闻水烟雨的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不卖！”
周围的人都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
刚刚这位老者，有多偏袒黑衣人，他们可是都看出来了！
谁知道，竟是还有人会自讨没趣。
这红衣姑娘长得倒是不错，就是脑子蠢了点儿，当个花瓶摆在家里看着还行，但是其他的，就免了吧。
拿出来也是丢人现眼。
水烟雨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很是难看。
实在是没想到，老者竟会当众拂了她的面子！
若是旁人听到水烟雨内心的想法，定会嗤笑。
这又不是雾隐城，凭什么要卖你面子！
而且，花月城的地下拍卖会，可是连城主的面子都不给，你又算的了什么？
水烟雨问道：“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你为什么不卖？”
老者无语凝噎。
这是他自己的摊子，他还不是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
这人怎么这么多话！
凤朝歌却是直接拿起了隐灵石。
笑问：“老人家，一万金币怎么样？”
老者心情有些不好了。
但是还是说道：“可以。”
眼神有些古怪的看了凤朝歌一眼。
这人眼力真是不错。
他这摊位上，最好的两样东西，可是都被她挑走了。
一万三千金币！
啧，还不够他一顿饭钱。
凤朝歌觉得自己给多了。
老者答应的太爽快了。
让她不得不多想。
但是她也没有再讨价还价。
毕竟，一万金币能买到几乎绝迹的隐灵石，已经是大赚一笔了！
再去还价，便是显得她不厚道了。
那边的水烟雨，已经快要气晕过去了。
她压抑着怒火：“您不是说不卖吗？！”
那为什么还卖给这个黑衣人！
“我出两万金币，卖给我！”
两万金币，不过是她现在一天的零花钱罢了。
老者瞥了她一眼。
目光极淡。
但水烟雨对上那黑沉沉的眸子等我那一刻，却是感觉杀机忽至。
宛如溺水一般的濒死感，瞬间席卷了她的身心。
水烟雨忍不住的后退一步。
“水姑娘……”
幸好身后有侍女扶住了她。
不然她此刻怕是会摔在地上。
那才是出了一个大丑！
水烟雨心中怒火中烧，说了狠话：“不卖就不卖，谁稀罕你这破玩意儿！”
言语致中和，尽是对隐灵石的鄙夷。
显然是忘了自己刚刚才与人争抢过这东西。
“这呢，这呢，这些卖吗？”
手指又是指向了其他的物品。
凤朝歌看过去，心中哀叹。
怎么比在雾隐城见面的时候还要没脑子？！
最起码在雾隐城的时候，水烟雨贵为水家的大小姐，未来的水家继承人，可从来都是一副温温婉婉的样子，大声说话拿手指人这些，可都是做不来的。
现在这样子，与其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倒不如说是一个中年大妈来的更为贴切一些。
不止水烟雨嚣张霸道丝毫不知收敛，就连她身后的侍女，也是一副鼻孔朝天的高傲模样。
“三十万金币，买你所有的东西！”
与水烟雨一唱一和的，任谁都能看出绝对是亲生的主仆。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心中有些鄙夷。
三十万金币，就想买这些？！
老者地摊之上的那些东西，可是有着一株一百年份的灵药以及一个元兽蛋。
虽然不知道元兽蛋里面是什么元兽，但是就从那透露出来的威势以及蛋壳之上的浅浅流光来看，那元兽绝非凡品。
顿时，周围的人看向水烟雨以及她的侍女的目光，更为的古怪了。
少说三百万金币的东西，竟是打算三十万买走？！
当自己是眼前这黑衣人，得了老者的眼缘？！
敢来地下拍卖会撒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不卖。”
老者依旧是这句话。
声音冷冷的，看似并不打算与水烟雨多加谈论。
周身气压更低了些，任谁都能看出他现在是在生气。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等眼力的。
比如水烟雨和她的侍女。
这次，是侍女先说话了。
“你居然不卖？你凭什么不卖？能得到我家主子的赏识，可是你的荣幸！”
周围人都无语至极了。
要是她在下街说这话，可能还不会有人反驳。
但，这里是中街！
随便一个摆摊的老者，都可能有着你想不到的身份。
来头更是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很。
这也是为何中街无人敢惹事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是，却是没想到来了水烟雨和她的侍女两个初入地下拍卖会的人，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隐形的规矩的。
侍女见老者不理她，一道白绫顿时挥出。
几乎是在她出手的一瞬间，众人就感知到了她的实力。
——地元境，中阶。
也难怪能够进入中街。
但是，这等的实力，在中街，不过是最底层的罢了！
有什么资格嚣张！
哧！
一道破空之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道白绫一端系在侍女的手中，另一端，直奔着老者而去。
若是个不能修炼的普通人，怕是这一击，便会咬要了他的命！
可见侍女下手多狠！
众人看向她的目光，更加的嫌恶。
这人，当真是好狠的心肠。
无缘无故的便要置人于死地！
起因还是因为不卖她主子东西！
而水烟雨，也是丝毫不曾阻止。
甚至将众人投来的目光，理解为了——惧怕。
自离开水家之后，她便被送到了百里之外的花月城。
投靠这里的李家。
一直伏低做小，以便赢得众人的怜悯。
还好那李家家主与水沛天关系不错，对她也是多加照看。
但这些，远远不够。
她想要的，是众人的钦佩，敬慕，仰望的目光。
在李家吃穿用度是不错，但也仅限于不错而已！
比起她之前养尊处优的生活，都是差了很多。
她怎么会满足呢！
而且，李家家主虽然对她不错，但却是不容许她乱跑。
生怕她出去被某些敌人盯上。
不然水沛天也不会将水烟雨送来李家。
但是，水烟雨完全不能够理解李家家主的用心良苦。
以为李家家主是为了不让她给李家惹麻烦。
这次，终于是借着要前往星辰学院的名头出来了！
说什么也要挥霍一番。
虽然从水家出来的匆忙，但是该带的钱财，却是一点儿没少。
甚至水家家主还给了不少。
这也极大的便利了水烟雨现在的生活。
轰！
却说那边，侍女的白绫，纷纷碎裂在空中！
飘零而下，宛若散花一般。
待散尽之后，露出了那张因为惊恐而眼睛瞪大、嘴唇微张的脸蛋。
老者也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气势冷沉。
与侍女的惊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侍女才会是受害者的吧。
凤朝歌心中冷笑。
面上仍旧是一派淡然。
她当然知道水烟雨会这么做的原因。
不过是因为，自己方才的背影，太过像以前的自己了。
以至于激起了高高在上的水家大小姐，心中难得的恐惧。
凤朝歌扯了扯唇角，清冷冷的声音流露而出：“两位真是好大的本事！地下拍卖场还有强买强卖这个规矩？！”
又是熟悉的强调！
带着些懒散的味道，但确实是分明的少年音色。
明明该让水烟雨放心的，但是她的心，却是再一次沉了沉。
明明知道不是眼前这人和记忆之中的少女同一个人，但是她的心还是止不住的恐惧。
为什么？
连水烟雨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直到现在，她仍旧记得，凤朝歌是怎样一步一步，将她的自尊踩在脚下，狠狠揉碎的。
往日纷繁的记忆一下子涌入脑海，挤的她脑海生疼。
“你到底是谁？！”
水烟雨的声音陡然尖锐了许多，双眼发红。
丝毫没有名门大族的尊贵矜持。
身后的侍女也被水烟雨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
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却是没有丝毫担忧的神色。
毕竟，她只是被家主派来跟着水烟雨的而已。
这人，又不是她正儿八经的主子……
凤朝歌眼中划过一抹精光。
她下巴微抬，张扬的红唇勾了勾。
在水烟雨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唇角的弧度。
是和记忆之中一模一样的！
水烟雨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少年，竟然真的是……凤朝歌！
一时间怒火攻心，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
“怎么了这是？”
正在挑选自己钟意的物品的李公子，听自己的下属说了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急忙就赶了过来。
本只是打算让水烟雨单独出去转转，却没想到，就是这也能发生意外！
他都气得想骂人了。
在水烟雨初到李家的时候，他还对这个年纪轻轻实力不凡长得漂亮却又身世悲惨的姑娘有过同情以及爱慕的心思，因此对她也是极好。
加之两人年纪相仿，平时走动也不少。
但却没想到，他念着水烟雨通过了星辰学院的考试，好不容易带她出来一趟，她竟会给自己惹出这样的事情。
不管不顾肯定是不可能的。
要不然，他父亲回去肯定会吃了他的！
李公子有点儿烦躁了。
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还掂量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来地下拍卖会的场子撒野，还真是脸大！
水烟雨见他前来，神情不由得放松了些，看向他的目光，比以往都是热切，这可是现在唯一能救她的人啊。
“公子。”侍女欠了欠身，先告状了：“水小姐想要买这位老者一些东西，老者却是死活不卖，宁愿以极低的价格卖给这位公子，也不愿意卖给小姐。”
委屈的语气，再加上时不时的抽泣，看起来倒是真的像一个受害者一般。
什么叫颠倒黑白，睁眼说瞎话？
众人现在可是真的见到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也不知道这李公子会不会偏向这两人啊……”
“那侍女可是李家的人，难说啊……”
有人小声的议论着。
凤朝歌唇角微勾，挑了挑秀丽的眉。
眼前这个李家公子，应当就是花月城李家的人了。
根基深厚，很得城主府的喜欢。
与楚遂安的关系也是极好。
在花月王妃刚刚生病的那段时间，李家还送过不少好东西送去城主府。
一开始的时候，也是为花月王妃四处寻找神医，到后来无果，不了了之。
但是，却依旧送各种珍贵的药材进城主府。
可以说与城主府关系匪浅。
同时，李家在花月城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只要不涉及到百姓的事情，城主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相安无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来说！”
出乎意料的，李公子并没有相信侍女的话，而是随手指了一个路人，问道。
侍女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水烟雨的身子也摇摇欲坠。
“阿影……”
她咬了咬唇。
任谁看都是我见犹怜的模样。
但是李影却是狠下心来，仿佛不把这个事情彻查清楚不算完一般。
按照平时，他绝对会搂着水烟雨，好生哄着。
但，这里是地下拍卖会，不是李家！
她在李家骄纵任性一些，也就罢了。
还能在这里刁蛮嘛？！
李家家主到了这个地方，都得老老实实的！
她不过是一个借住的外姓人而已！
李影闭了闭眼。
第一次觉得，自己平日里对水烟雨的确太好了，要不然她也不会有这样的错觉。
“道歉！”
看见两人的脸色，他岂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影的声音有些冷硬。
但是态度更为的强硬。
当了几年的李家少主，威严早已建立。
比起水烟雨这半吊子的少主，气势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水烟雨当即后退，连忙摇头。
“又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道歉？！”
声音很是尖锐，也很是生气。
很是不悦。
还有……凭什么要她在凤朝歌面前道歉？！
死也不道歉！
但是李影可不管水烟雨是怎么想的。
“这位老者，抱歉了。”
竟是李影直接弯了腰。
但这同时，也让李影更加坚定了心中的那个决定。
回去之后，一定要和父亲商量，把水烟雨送回水家。
不管她去哪，是再也不能留在李家了。
这样的人，会给李家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一次两次，还能应付了。
可万一惹到了李家都惹不起的人！
整个李家都会跟着她陪葬！
老者的面色看起来仍旧不太好，但是周围的低气压，却是少了许多。
李影心中微微一松。
看来，这件事应当是可以过去了。
凤朝歌挑眉。
这人，倒是会做事的很。
能低下头、弯下腰去，可是比某些一根筋的人要好多了。
有前途！
凤朝歌看完这一切，便是不着痕迹的离开了。
就算水烟雨今日走出了地下拍卖会，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
她离开雾隐城的时候，可是听闻，整个水家都是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再加上楚家和姜家的压制，水家之后能不能发展起来，还是个问题。
水沛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送出来。
她却是一点儿也不珍惜现在的机会啊……
凤朝歌姿态翩然，离开去了另一个摊位。
中街的好东西，却是不少。
摆摊的老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老眼之中划过了一道欣赏的光彩。
不愧是凤玄的女儿，这一身气度，倒是极好。
就希望着，她能够替凤玄翻案了。
一想到凤玄，老者心中就是一阵的可惜。
那边光风霁月的人物，一生为国为民，死而后已，不辞辛劳，到头来却是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不能不说是造化弄人啊……
“哎……”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不过一介废人，能为凤玄做的事情，也是少的很。
如今，只是能将这些，送到凤朝歌的手中罢了。
“老人家，这两个人 我可以带走吗？”
李影问道。
言下之意，已经有了将这两个人送给眼前的老者任其处置的意思。
水烟雨脸色大变：“阿影，我……”
侍女更是一脸的惶恐：“公子，这都是水小姐让我做的，不关我的事啊！”
李影被他们烦的心中恼火。
原本就是瞧着这个侍女知道轻重，做事灵巧，才派到水烟雨身边的。
谁知，现在倒是惹了不少的麻烦。
“闭嘴！”
李影回头，冲两人就是一声呵斥。
毕竟是当了多年的少主，一声令下，竟是让两人齐齐噤了声。
水烟雨心中已经是一团乱麻了。
怎么也不知道自己就到了现在这个孤立无援的地步！
明明今天才出来的时候，李影对她还是一副言听计从、极为耐心的模样。
怎么现在对她却是这么的不耐烦！
甚至还第一次对她说了这样的重话！
她来李家两个月，李影对她的脸色向来都是极好，还未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呢！
别说重话，就说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脸色，都未曾给过她啊……
李影现在却是完全没有理会水烟雨心中的那些小心思。
在李家，他或许还会安慰水烟雨两句，让她别想那么多。
但是，现在是在地下拍卖会，她得罪的人是这个摆摊的老者。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就是地下拍卖会！
他是脑子锈了，想把整个李家搭上，才会现在去顾忌她的情绪吧。
周围人显然都是认出了李影来的。
心中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本来是个好公子，却是生生被这一个蠢女人拖累了。
老者点了点头。
很是不在意的样子。
这对他而言，见的多了，也就看惯了。
只是方才凤朝歌看着，才忍不住了而已。
李影心下一松。
就在这时，一道轻快的女声传来。
“影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