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九点，姜怀夕的车子就已经停在了西市口新光旅社门口。
与此同时，张秀英换了一套还算新的衣服，挎着她那个破旧的小挎包坐上了公交车。
车子开动起来，掠过外面的树影和人群，车里传来人们说话的声音，张秀英看着那些外面建筑上的名字一个个地掠过她眼前。
她忽然想，原来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变成这个样子了啊。
宋聆秋的助理开车送她，酝酿了好久才说：“老板，虽然我很赞成您休息一段时间，但我还是不太相信那个来找你的女生，况且您的身体情况……”
车子停下来等红绿灯，宋聆秋看着斑马线上走过去的人，其中一个小姑娘拉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
她不自觉地扯了扯唇角:“我心里有数，有什么事情我会联系你。”
助理不好再说什么，只嘱咐：“好，公司的事情我会处理好，尽量不会打扰到您。”
宋聆秋看着那个小姑娘走远才收回目光：“嗯。”
张秀英的公交车停在了站台，她还需要往前走一段路才能到新光旅社，而宋聆秋的车子正正停在新光旅社门口，她没让助理下车，自己拿了行李箱下来，目光搜寻着附近的车辆。
前天姜怀夕离开后，她找过大厦的物业，调过监控，知道姜怀夕开的是一辆五菱。
姜怀夕看到她的身影，先打了个喇叭，见她看过来了才摘了耳机下车。
宋聆秋辨认了几秒才拉着箱子走过去。
姜怀夕打开后备箱：“行李放上去。”
宋聆秋发现她没有一丁点想帮自己的意思，自己搬了行李，拿出湿巾擦手：“现在去哪儿？多久我能见到人？”
“甘孜，不知道。”
姜怀夕手揣在兜里，眼睛挡在帽檐里看着远处，她看了看时间，九点半：“还要等一个人，十点正式出发。”
宋聆秋皱着眉，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刚才是回答了自己两个问题，顺便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她有点不悦：“等人？等谁？”
姜怀夕漫不经心地抬起头，下巴点了点：“来了。”
她胳膊伸进车窗，同样打了个喇叭。
宋聆秋抬头，看到一道陌生却又带着几分熟悉的身影正急匆匆地往过来走，距离她们更近的时候，对方甚至小跑了起来。
直到她气喘吁吁地走近，宋聆秋忽然将眼前这个人跟记忆中的脸重合起来。
竟然是张秀英……
她想也不想，转身就去拉后备箱：“我不去了。”
张秀英的目光原本都在姜怀夕身上，此时才朝她看过来。
她只靠着侧脸就认出了宋聆秋，老太太忽然间有点缓不过趟来，愣了愣才叫她：“聆秋？”
宋聆秋没有看她，更没有回她，只是冷着声音催促姜怀夕：“后备箱打开。”
姜怀夕的余光里看到张秀英下意识将身上那个挎包往后移了移，这个在菜市场称得上呼风唤雨的老太太，此时显得有点手足无措。
她开了后备箱，任由宋聆秋拿了行李箱，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才说：“要走可以，但沈素卿给你们留了东西，看完再走。”
宋聆秋脚步顿住。
张秀英的目光这才从宋聆秋身上收回来，她问姜怀夕：“小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先看视频吧。”姜怀夕捞出相机开机：“谁先看？”
“我。”宋聆秋率先出声。
姜怀夕调出沈素卿给她的视频，相机给她递过去，顺便帮她拉开了车门。
宋聆秋拿着相机看了她一眼，目光掠过的时候和张秀英对视上，莫名间生气中又带了几分紧张，为了逃避这个目光，她拿着相机上了车。
宋聆秋上车后，张秀英扯着姜怀夕走到一边：“素卿……也叫她了？”
姜怀夕说：“嗯。”
张秀英脸色复杂：“姑娘，你跟我透个底，素卿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身体好不好，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她……她是不是被人绑架了？”
想起沈素卿那生龙活虎威胁她替她办事的样子，姜怀夕心里冷笑一声：“她好得很，没被绑架。”
她才是被绑的那个人。
张秀英舒了一口气：“人没事就好，那咱们现在到底是去哪儿？”
姜怀夕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袖子：“甘孜。”
“甘孜？”张秀英眉头紧锁：“素卿在甘孜？”
“不知道。”姜怀夕说：“但我们要去。”
张秀英脑子一团雾：“姑娘，你能不能把话说的明白一点，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不懂。”
姜怀夕心里腹诽，别说她们不懂，她自己也不懂。
如果不是沈素卿拿房子威胁她，她也不用跑到这里来跟两个陌生人待在一起，更无语的是接下来的很多天，她们可能还要生活在一起。
她真的很讨厌和人一起生活。
她还没说话的时候，宋聆秋从车上下来，手上拿着相机，神色有点怪异：“我看完了。”
姜怀夕接过相机，找到属于张秀英的那段视频：“你的。”
张秀英皱着眉：“这……怎么看啊？”
姜怀夕教她：“上车后，按这个键就行。”
张秀英上车前又确定似得问：“是这个键吧？”
“嗯。”姜怀夕说：“你可以多看两遍。”
她拿着相机上了车，姜怀夕才发现原本要走的宋聆秋还在原地，她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也没说什么话。
宋聆秋忽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屈辱感。
她很想现在就一走了之，因为她不想见到张秀英，更无法忍受要和张秀英同行一段未知的旅程。
在今天之前，她都以为，她们这辈子都没有再见的必要。
但看着被拿下来的行李箱，她此刻却无法动弹脚步，她脑子里全是刚才视频里的片段。
两个人就那么沉默无言地站在车子外面，日头慢慢烈了起来，姜怀夕继续戴上耳机，宋聆秋站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十分钟后，张秀英摇下车窗，她的眼眶有点红，看得出来应该哭过。
她看向姜怀夕，余光扫了宋聆秋一眼：“咱们走吧。”
姜怀夕后背离开车身，看了看时间正好是十点。
她看向宋聆秋：“走吗？”
宋聆秋没有说话。
姜怀夕也没有再问，直接上了车。
但姜怀夕没想到的是，就在自己上车的那一刹那，张秀英从车上下来，她抓起宋聆秋的箱子放进后备箱。
关上后备箱后，她又走到宋聆秋身边，抓起她的手腕说：“上车。”
宋聆秋被她拽过去，屈辱的同时，巨大的委屈和难过压制而来。
但对于她一声上车，宋聆秋仿佛没有拒绝的能力。
张秀英将人推上去，关上车门，对前面的姜怀夕说：“开车，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