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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光阴(4)

母女俩在外面说了半晌的话,进了屋,那哥俩在堂屋里站着呢。

见娘和妹子抱着柴火,赶紧接了放堂屋灶膛口。

大垚就说:娘,不管咋,我们都跟着娘。人家不都是说吗?宁要要饭的娘,不要当官的爹。您放心,我们都跟着您,他爱谁谁,要是好,咱认他。要是不好,一边凉快去。您一人能养我们仨,我们仨还养不了一个娘?

大原蹲下烧炕,娘啊,咱家有自己的地,我跟我弟勤快点,咱的日子也是有吃有喝的,啥也不缺。咱不求奔谁?

常秋云拍了两人一下,行!娘知道了。不过以后可不许这么说,那是你爹。听见没?

有那爹跟没那爹,这些年还不都过来了。有啥不一样的?大原撅撅的说了这么一句。

常秋云叹气,这个蠢儿子啊。

她就把三个孩子拢到一块:你们都给我听着,不管我跟你爹咋样,那都是我跟你爹的事。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敢说不认爹的话,就先别认我这个娘。

为啥啊?大原瞪着眼睛,他在外面另娶了,连孩子都生了,铁定是不要娘了。他都不要娘了,我们干啥还要他这个爹!

这个死脑筋啊!

常秋云的话在嘴里滚了一圈,到底是将一肚子的话压在舌尖底下,只道:为啥?没有为啥!都给我记住就行。

林雨桐倒是明白了几分:这有爹没爹,当然是不一样。

不一样到啥程度呢?

不一样到很可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他们的一生。

回屋之后,林老太就小心的看正在烧炕的儿媳妇:云啊,心里不痛快跟娘说,成不?

常秋云瞪眼:您睡您的吧!我跟你说啥?这年头,活着就不错了,还求啥啊!

林老太眼圈一红,但还是慢慢的躺下:云啊,娘就是不要儿子,也不能不要你。

常秋云闷头将硬柴塞到炕洞里,您安心睡。我心里有数着呢。

林雨桐朦朦胧胧的睡了好几觉,先是老太太睡不着,不停的翻身叹气的。后半夜了,常秋云又坐起来,摸黑拿着鞋底子‘刺啦刺啦’的纳。

谁心里都没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一早起来,林老太就盯着儿媳妇,常秋云走到哪,她的视线就跟到哪。盯的常秋云将水瓢往瓮里一扔:收拾行李!收拾行李还不行吗?去!肯定是要去的。但这不是说走就走的事。

这还真是。

大垚就接话说:这有些地方解|放了,有些地方还没解|放。路上,还有些零星的土匪。我还要打听打听,出门是不是还要开啥介绍信的,是吧?

大原点头:对!要不然人家以为咱从解|放区逃出去的。再给逮了当反gm,您说冤不冤?

林老太这才罢了。

常秋云就喊闺女:妞儿,你去跟老四说,叫老四也收拾着,再跟他爹娘说一声。

咋还带老四去呢?林老太就说,这兴师动众的

路上多个人多个照应。常秋云低头在灶前忙活,这么跟林老太解释的。

林雨桐应着,就跑四爷那边去了。

没想到到那边的时候,田占友正在炕上坐着,跟四爷说话。借宿的钱思远早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是虎妞吧?田占友特别热情,哎呦,这虎丫头也成大姑娘了。

那是您当年不要我,要不然,现在也是您的兵了。林雨桐说笑着就问,吃饭了吗?我现在做。

田占友摆手:我们有食堂,吃过了的。说着就道,当年那条件,带你一个半大的孩子,出了事我咋跟你娘交代?说着就招手,来来来!我正跟老四说事着呢。

啥事啊?

钱思远的事。田占友就道:这钱家划一地主,可这钱家愣是一口咬定,钱思远不是钱家的亲生儿子,而钱思远呢,又坚称,他就是他爹娘亲生的。现在?钱家也不让钱思远进门,他呢?又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给他划成分呢?也是什么意见都有。按说,你们算是跟他接触比较多的人,你们觉得这个人

四爷就笑:他跟钱家不管是亲的还是不亲的,这个时候,没急着跟爹妈撇开了关系。田组长,这品质上,是不是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再说,他是大学生,这划分上,应该是属于知识分子吧。

知识分子,这个肯定是能搁的住的。村里人都知道,要论起文化,村里没人比的过钱思远。这个划分,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另外,政策上也是让团结知识分子。

田占友就笑:行!你们厚道!行,那这事就这么定下了。说着,就起身下炕,林雨桐就赶紧问:正想等会子去找您呢。这出门是不是得开个证明材料啥的?

要出门啊?田占友就问,这是要去哪啊?

林雨桐就顺势给人家把家里的事说了,这也失去音讯这么些年了,如今听了信了,不管是不是的,都得去看看啊。我奶奶这一晚上都没睡

田占友‘啊’了一声:那估计是真是。我听谁说了一嘴,说是林师|长是咱们县的人。但是没想到,就是咱们屯子的人啊。这些信息放在一块看,该是错不了的。说着就起身,这样你们看行不行,我去给火车站那边挂个电话,完了你们直接坐火车,一会子工夫就省城,路上安全。

那这就太好了。林雨桐就道,车票咱们照买。不占公家便宜。

田占友就拍林雨桐:好!有觉悟。还真是虎父无犬女啊。怪不得一丫崽子这么虎呢。

他说笑着,看着比林雨桐还高兴,介绍信我给开,五口的是吧?

还有他。林雨桐指了指四爷,一块去。

田占友愣了一下,来回在这两人脸上看,这才反应过来:那行!路上有人照应。说着就叫四爷:没带笔也没带纸,你跟我去村公所,顺手就捎回来了。说着,还跟四爷隐晦的勾了勾手指。

林雨桐心里笑,只装作没看见。

等四爷跟田占友到了村公所,田占友才道:看样子,这三林屯,你们是留不长了。说着,就铺开纸,本来呢,还说过段时间等开了春再跟你说的。这回你既然去省城,干脆一块说了吧。有这么个事,我的一个老战友,如今在省城。他呢,是战场上受了点伤,如今呢?算是复员了。安排工作呢,给安排在轧钢厂保卫科了。这轧钢厂啊,是日本人在的时候修建的,后来这不是归g民党部队接收了吗?省城如今解|放了,咱们的部队也是就接收过来了。可这到底将来生产什么,是民用啊还是军用,现在还都说不上来。更何况,如今这只要是厂子,就得防着特务。什么电厂啊水库啊,捣乱的多了去了。人家要加强保卫力量,增加人手。我跟他有过命的交情,正好呢,有几个以前的老兄弟,受了伤了一直就在家务农,帮着咱队里收集点消息。这如今呢?咱也不能说把老兄弟就给忘了。我就跟他说,推荐几个人过去。你呢?其实说起来也是咱们的同志,给咱们放过哨,之前又给咱们带路。还有啊,你小子的眼睛可贼。那火车站你只去了一趟,就啥也看明白了。这工作,你担的起来。我给你写个推荐信,再给你整个书面材料,你带着东西过去,那边一准接收。你这一身本事,搁在家里种地,可惜了。

这是送咱一顺水人情吧?回来之后,林雨桐拿着这介绍信就问道。说着,就看常秋云,这应该还是看了的面子了吧。

不管看谁的面子,人家给了就拿着。再说了,咱自己要是干不到头里,人家也没机会给咱这优待。常秋云给几个人舀了粥,又问四爷,要跟你爹妈说吗?

不急。四爷就说,那边是什么情况,咱们也不知道。等事情定下来了再说。

常秋云就更满意了:就是这个意思。也叫金家知道,到底是谁的面子才叫他儿子在省城有工作的。这孩子啊,稳重,懂事。

于是手里的勺子一抖,清汤撇开了,把下面的稠的全给四爷舀到碗里了。

看着那介绍信,大垚羡慕的眼珠子的绿了:我咋当初不跟着去带路呢。

大原瞪他:你就是懒。种地咋了,种地挺好的。一天天的,净琢磨美事呢。

说是要走,可这要出远门,需要收拾的东西多啊。

常秋云恨不能把家里的啥玩意都背上。更何况,她放心不下那一地窖的粮食。

粮食都存在瓮里,瓮呢,上面盖着青石板。这么着,老鼠是钻不进去的。至于有人偷这事,不存在。

四爷就说:跟田队长打过招呼了。晚上巡逻的会多过来转两圈的。

愣是等到田占友叫人催了,说是半下午的是有有一趟过路的火车,一家人这才动身的。

田占友派了两人赶着马车专门去送,这一出动,整个村子都惊动了。

这一打听才知道,林百川还活着,还当了g产党的大官了。

哎呦!这可是熬出头了。有人就这么说。

又有人羡慕李月芬,你家老四咋那么精呢,你看,得一当官的老丈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没瞧见这去的时候连准姑爷都带着呢吗?

李月芬心里美的什么似的,嘴上却道:那咱当时也不知道如今的情况是不是?主要是看上林家那妞儿,再有我那老亲家是利落人。

这边有羡慕的,那边就有被笑话的。

比如程家,一个美妮,真当自己是天仙了。为了几块大洋,就是不答应人家那婚事。如今呢?人家林家抖起来了,后悔也晚了。

程美妮是不能出门,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的。

今儿又听了一耳朵这话,回来就又看见抱着一摞子草纸搁在门口当地契的爹,进屋更委屈了,抽抽噎噎的趴在炕上就哭。

程老太就道:嚎啥呢?不嫌丧气啊?

还不是怪你!程美妮一抹眼泪,当年,叫我跟大原热乎的是你。最后热乎起来了,你又非要那么多钱。不给钱就不叫我嫁。回头又把我想办法往钱家塞。现在好了,鸡飞蛋打了。钱家完了,人家林家林大原他爹当了大官了!人家上省城去了。连那长工老四,人家都带走来了!

啥?程老太面色一变:林家那小子没死?

谁小子啊!

程美妮蹭一下就坐起来,赶紧把大门关上,人家是大官了,那田组长说了,人家是师长你这小子那小子的叫,回头又叫人听去了

程老太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完了!完了完了!这回真完了。念叨了好一会子,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头上的汗都下来,然后猛的从地上坐起来,收拾东西收拾东西赶紧的吧。

不是!收拾东西干啥?

去南边程老太小声道:去南边去。

去南边去干啥啊?程美妮摇头,如今这兵荒马乱的

去南边投亲去啊。程老太低声道,当年你还有一姑姑,那时候不是日子难过吗?就把你姑姑给了南边来的客商了,后来,那客商的原配死了,你姑姑就给扶正了。前两年,还叫人捎信回来过

我咋不知道呢?程美妮就看她奶,您老可真有意思,您这怎么跟谁都藏心眼呢。

谁藏心眼了?

藏你姥姥个腿儿。

程老太就道:这不是叫人捎回来点钱吗?这钱能叫你爸知道了?那还不得霍霍了。走走走!赶紧走。到了那边,日子就好过了。

可你这之前也没说去南边啊。程美妮就道:我的奶奶啊,你到底还瞒着啥了?你是不是干啥对不起人家老林家的事了?对了!你叫我跟大原热乎你是不是早知道大原的他爹没死啊

程老太一把推开孙女:胡说什么?我我我哪里知道了你不走,我跟我儿子走

程美妮看着收拾东西去的程老太,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何去何从。

爹疯娘走,如今奶奶也要带着疯子爹走了。

留下自己个,怎么办呢?

一个疯子,哪里都能跑。一个疯子的妈,搁在后头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很晚很晚,人都没回来。

程美妮坐在门墩上,一个人愣愣的,这以后可咋活?

怎么坐在这儿?大晚上的,想吓死谁啊?钱思远从程家门口路过,准备回村上以前的小私塾去。他现在暂时在那里落脚。结果黑咕隆咚的,这里坐着一人,可不吓了一跳吗?

程美妮猛地抬起头:你现在称心如意了!害得我们家不成家,你们钱家满意了?

什么意思?钱思远坐在另一边的门墩上:当日,真是你爹你奶主动上我们家的。

程美妮瞪着眼睛:你还说!你还敢说!

咋的了?钱思远朝屋里看了一眼,你爹又跑了。

跑了再不回来了程美妮将头埋在膝盖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别别别。钱思远吓的朝周围看看,这大晚上的,你这么一哭,别人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我没家了,还不兴我哭一哭了?程美妮仰起头,瞪着眼睛,你赔我,这都是你们家害的。

嘿!这事还真说不清楚了。钱思远皱眉,那怎么着啊?我横不能娶你,给你一个家吧?

程美妮抿着嘴:为什么不行?咱们不是定亲了吗?

啊?钱思远吓的连连后退,这个当时不是说不作数吗?

那你叫我怎么活?程美妮嚎啕起来,那你说,你叫我怎么活?我知道,你现在是知识分子了,是需要团结的对象。怎么?也要跟我这地主阶级划清界限?

话不是这么说的?

钱思远灵机一动:你想啊,我的成分都能跟家里区分开来。你的怎么就不行了?你爹你奶不是都走了吗?不回来了那你还不能为自己打算打算

打算?程美妮念叨这两个字,啥意思?

啥意思?自己想去。他说着,就起身跑远了。心道:看起来是机灵,可实际上呢,还没人家虎妞机灵呢。那妞儿看着虎,可心里明白着呢。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了?坐火车的话,早该到省城了。

可不早到了吗?

半下午上的火车,天擦黑就到了省城了。

这还是冬天,天黑的早,要是赶上夏天,到了时候太阳肯定还老高呢。

大垚没出过这样的远门,十分惊奇:瞧着也不远啊。

能有多远?

走路也就半天的工夫就到了。

可这到了,也没地落脚去啊。省城这么大,上哪找人去?

城里解|放了,其实这市场还是没有破坏的。现在还没有什么国营不国营的,都是那种私营的小客栈小旅馆。

在街上找了一家,干净价钱也合适。

男一间女一间,对付了吃了一口,就得歇下了。晚上城里管制的很严,最好还是别随便走动。这是住进来之前,人家老板就是这么说的。

客栈里的条件一般,大冷天的,被子薄,挤在一个被窝都不暖和。

林老太把林雨桐的手搁在怀里捂着,扭脸问儿媳妇说:你说百川现在在哪呢?能找见不?

田占友给了部队的番号,钱思远又给了范家的地址和电话,怎么可能找不到?

睡吧。她翻了身,只说了这两个字。

林老太似乎有些近乡情更怯了:你说他该不是真忘了咱了吧?

怎么可能忘了?一个军装的中年男人揉了揉额头,行吧!你收拾吧。多带点实用的,也不知道屯子里还活下几个人?

边上站着端着杯子的军装女人:都准备着呢。还有当年我哥找来的那个大娘,怎么说也是人家把爹娘大姐他们给葬了的。我单独给她带了一份厚礼。咱不能失礼。

多少年了?男人仰着头,不叫眼泪掉下来,十七年了吧。坟头的草只怕都荒了。

这你放心。女人笑道:我哥说了,每一年都给那位大娘寄钱,叫她帮着打理的。不过你说的也是,这么些年了,又兵荒马乱的,活人尚且顾不过来呢要真是荒了,你心里也别难受。这世道,想来爹娘和大姐跟孩子在下面,也不怪咱们。

男人没有言语:你去忙吧,我自己待会。

女人应了一声,就悄悄的往出走。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回头去看,果然,见他将军装上衣口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来。这张照片她见过,是一张全家福。中间坐着的,是公公婆婆。后面站着的,是一对小夫妻。男子一脸儒雅之气,怀里抱着个不足周岁的孩子。女子瞧着年长了几岁,倒是有几分英气。她脸上带着笑,手抚摸着突出来的肚子。这个女子,就是老林的结妻子。

人家家里的是童养媳,但老林说这个女人不是。

他说,她是他的姐姐,是他的亲人,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儿子的娘。

可惜啊,她去的早了。

范云清将门轻轻带上,一转身,就见女儿下楼了。

孩子跟他们夫妻还很陌生,见孩子下来了,她就问:怎么还没睡?不早了?

妈!林晓星叫了一声,就朝书房看了一眼,我爸呢?又在书房呢?我找我爸说点事。

范云清将孩子一把拉住:别进去,你爸忙着呢。

林晓星皱眉:真有事呢?她绕开范云清,三两步过去一把将门推开,就见她爸抬起头来的目光有点吓人。而且眼圈红红的,她唬了一跳:爸

林百川闭了闭眼睛,舒了一口气,是你啊,有事吗?

爸林晓星跑过去:爸,我中学毕业了。我想参加工作。

工作啊?这是好事。林百川就道:这事你跟你妈商量

话没说完,见女儿盯着手里的照片看,他就道:正好,跟你说一下,过两天跟我和你妈回老家去一趟,给你爷你奶你娘上一注香。

回老家去啊?林晓星摇头:就是那个三林屯吧。我不去!我表姐说了,那里就是个土匪窝,那里的人都是强盗!

混账!林百川一巴掌拍桌子上,你爸我就是三林屯的,我也是土匪,我也是强盗?你谁的话不听,听你

老林!范云清赶紧喊了一声,进去拉女儿,孩子才回来,年纪又小,不懂事,你怎么还跟孩子计较上了。

林百川指着林晓星:这就是你把孩子交给你哥哥的结果。整个一资产阶级大小姐。

说什么呢?范云清将女儿往身后一拽,那么大声你吓着孩子!她才十五

十五怎么了?林百川瞪眼,十五岁,我都是俩孩子的爹了。还小吗?

我不跟你说了。范云清拉着孩子嘟囔了一句就出去。

林晓星还诧异呢:我爸咋说他十五岁就当爹了呢?

哦!范云清小声道:你爹嘴里说的那个你娘她年龄比你爹大。你爹十五的时候,她得有二十了。十七八不结婚,那时候可真是老姑娘了。是赶着她的年龄的,也是你爷你奶想早点抱孙子吧。

封建。林晓星哼了一声,反正我不回老家去。

范云清就叹气:你这样可不行。我看你爸有些话还是对的,你是得好好的锻炼锻炼。你的阶级情感有问题。这如今是在家里,爸爸妈妈还跟你好好的说呢。这要是出去这么说,你就是一落后分子。

林晓星嘟嘴不说话了,那我工作的事呢?我爸都同意了。

你跟我回老家祭祖,我就答应你工作的事。范云清眼里带着笑意,这么说。

林晓星试探着问了一句:当真?

当真。范云清爱怜的摸摸闺女的脑袋,妈说话算话。

唱歌弹琴跳舞也行吧。林晓星狡黠的一笑。

你喜欢就好。范云清叹气,妈妈的那架钢琴,你舅舅给你了?

嗯!林晓星耸耸鼻子,拉着范云清起身:妈,你跟我上楼,我想把我隔壁的房间改成我的书房,对门的那间房,改成我的排练室,到时候四面装上镜子,钢琴往西边的角落一放。多美啊!咱可说好了,这二楼都是我的,你跟我爸可不许随便上来。

行行行!范云清就笑:怎么都行。

晚上母女俩睡的,半夜范云清起来下楼,卧室并没有人。

她苦笑了一声,他啊又在书房呆着一晚上。

早上起来的时候,书房里除了乌烟瘴气的烟味,就是满地的烟蒂。人却没有影了,这是早早的就又下了部队了。

林雨桐和四爷来的也比较早,天不亮就起来了。常思云不叫闺女出去,林雨桐非不行。只叫他们收拾着东西,说不管有信没信,半早上肯定都能回去。

大原和大垚,也都没出过门。一路上也都是四爷打点的。

林雨桐非要跟着四爷,常思云除了觉得自家闺女脸皮厚,还真没法说啥。

未婚小夫妻想单独出去,大垚本来想跟着的话也没法说出口了。

林雨桐一是要急着找人,二是饿了,这一直没单独呆在一起的机会,偷吃都不行。客栈那饭食,他们觉得香,对林雨桐和四爷来说,可以用难以下咽来形容了。从昨儿到今天,真饿了。

两人边走偷摸着边吃,一路踅摸到军营跟前。

远远的,听见里面操练的声音。门口有岗哨。见有个挑着菜担子的人过去了,两人就跟过去。近前了,就听到那买菜的说:都是家里今年种的,实在是没法了,才想着出来换几个钱。想着你们这么多人吃饭,就给送来了,看着给几个就行。

这站岗的战士好像摇头呢,那卖菜的就拿着白菜不停的往前塞。

之前没注意,这么一推让,这菜农的手腕露出一截来一晃而过,林雨桐面色一变,三两步过去,抬腿就是一脚,再一个反手,将这人的胳膊就给拧住了。

可岗哨的枪也指在她的脑袋上了:干什么呢?

枪拿开。林雨桐就道:这人是特|务。

小姑娘,你怎么知道人家是特务啊。岗哨没动,只是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林百川坐车正要出营区,结果岗哨给拦了,说外面有突状况。这姑娘这一手他刚才可看了个清楚。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一个照面,就说人家是特务。这岗哨不都没现异常吗?

这么一问,小姑娘转过身来,抓住这菜农的胳膊抬起来,卷起他的袖子,看看手腕。

林百川自己上手,拉着菜农的胳膊,袖子撸起来,胳膊比手白也就罢了,关键是手腕上有个明晃晃的手表印记。

林百川招手,几个哨兵过来,直接将人给押下去了。他这才问林雨桐:小姑娘,多谢你了。你是谁啊?哪个单位的?或者说是哪里人啊。这件事啊,我们部队会给你的单位或地方政府去信,感谢

不等他说完,林雨桐就摆手:不用谢。我就是过来打听个人。眼前的这个男人级别不低,出门还配着吉普。想来只要林百川真在省城,应该能打听到。她就问,您听说过一个叫林百川的吗?

林百川一愣,上下打量林雨桐:听过啊!怎么?小姑娘认识他?

你能告诉我他在哪?或者,今儿,在哪能见到他?林雨桐急忙问了一句。

小姑娘很着急啊?林百川盯着林雨桐的脸细看,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林雨桐正要说话,就听见四爷轻咳了一声。

她朝四爷看去,四爷轻轻点头。

林雨桐就了然了,换成她上下的打量林百川,然后也对着林百川笑:您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我问你,你是谁?怎么认识林百川的?这么着急找他有事吗?林百川一边特别有耐心的说着,一边摆手叫人把指着这边的枪挪开了。

林雨桐朝哨兵看了一眼,这才道:你问我是谁我只能说我姓林。至于名字嘛,别人叫我虎妞。可虎妞连小名都算不上,那您说我是谁?

这孩子咋这么逗呢?

周围的几个哨兵连同林百川的警卫都笑了起来,虎妞这名字瞧着还真是名副其实。

林百川却不笑了:你姓林?你家在哪?

三合县云棋镇三林屯林雨桐问他:这地方,您听过?

三合县!云棋镇!三林屯!!!

林百川整个人都愣住了,警卫才说:师长,老家来人了。

你是林家哪一房的?林百川赶紧道:你爹叫什么啊?是你爹叫你来的?

我是林家三房的,爷爷林奎元,奶奶陈氏。爷爷死于十七年前的山洪,奶奶和娘还有两个哥哥逃出升天,这些年一直生活在三林屯。您问我认识林百川吗?我认识,也不认识。说认识是因为我爹叫林百川。说不认识是因为我跟我爹压根就没见过面,我爹压根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我。您问我找林百川干什么?我告诉你,找他是因为听说他还活着,找他是因为家里祖母年迈,只想见一见儿子。找他是因为我娘在家守了十七年,等了十七年,侍奉婆母抚养子女十七年林雨桐一字一句,林百川只觉得耳朵嗡嗡的,脑子连想都不会想了。只看着眼前的姑娘小嘴吧嗒吧嗒的,句句话都跟刀子似的往人心窝子上捅。

周围一片抽噎之声。部队家属区人不多,但还是有人住的,听说抓特务了,都赶过来了。结果就听了这么一出。

一个个的被说的,眼泪都止不住。

这年月,一朝失去了音讯,能再联系上的真不多。

那句诗是怎么说的,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何况这战火蔓延了这么些年。

林百川眼泪流的整张脸都是,可他兀自不觉得。只愣愣的看着说话的姑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露出恍然之色,最后颤抖着胳膊一把就抱住了,男人的声音苍凉:晓星啊爹的晓星啊

范云清拉着林晓星的手,就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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