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孩子散去，温如年低声和身旁的小厮耳语几句，才走到慕柠瑶的身旁。
“多年未见，瑶瑶长大了，如今看着竟也像一个端庄守礼的小姑娘，全然不见以前顽劣不服管教的模样。”温如年看着小姑娘说道。
慕柠瑶笑道：“夫子不必打趣我，许久未见夫子，甚是想念。”
“哦，是吗？瑶瑶莫不是想念夫子我布下的功课？”温如年打趣道，一脸的喜意。
“……那倒也不必。”小姑娘一想到前些年令她苦恼不已的功课，什么四书五经？简直是脑袋疼。
“哈哈哈——”
“你啊你，想当初你可是——”
慕柠瑶看了一旁静默站着的婢女，忙求饶道：“夫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必再提。”
温如年显然是对慕柠瑶印象深刻的，他在京城教书多年，名声在外，上门请他去府中私塾传授学识的人家数不胜数。
最令他吃惊的当属慕府，府中唯一的嫡女居然和家中嫡子一起听夫子讲课，不分男女之席。
每每他上门讲授时，屋中总有一屏风阻挡众人的目光，屏风后面赫然坐着慕家嫡女。
慕家嫡女虽是性子顽劣，可是所见所闻不在其兄长之下，对四书五经的见解远超寻常世家子弟。
可惜了，终究是一个女儿身，无法施展一身的才华。
慕柠瑶佯装不悦道：“夫子因何叹气，说来瑶瑶听听，怎得一见到瑶瑶便要叹气。”
温如年眉头紧蹙，叹道：“瑶瑶，你不该是女儿身。”
慕柠瑶一顿，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夫子这样子说了，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看来夫子将这句俗语牢记心中，都快跟瑶瑶的爹爹一样了，整天一看到瑶瑶就蹙眉。”
被慕柠瑶这么一打岔，温如年也不再叹气了，反而是问道：“明志、致远，他们如何了。说来遗憾，我久待在此处，竟然也许久没留意过他们的近况。”
“夫子大义，长留此地不收取分文，却尽心尽力教此处的小孩子识字。兄长他们自当理解，更何况他们已经及冠娶妻，又不是小孩子何须夫子再操心。”
慕柠瑶一想到她为爱痴狂的二哥，面色一冷：“长兄近日无忧，唯独二嫂在家中作恶，二哥哥却不肯休妻，惹得爹爹大怒，不日就要被赶出京城去了。”
将嫡次子赶出京城去，仅仅是为了泄愤的话，慕大人万万不可能做出此等蠢事。
凭着瑶瑶的聪慧又怎会看不出来，温如年试探道：“瑶瑶应知慕大人的做法，究竟为何意。”
“知晓。”
“那——为何瑶瑶如此想不开，眉头都蹙起来了。”温如年一看到小姑娘满脸不高兴的模样，心里闪过几分心疼之意。
到底是自己从小教导着长大的小姑娘，加之温如年膝下无女，在他眼中慕柠瑶算是自己的半个女儿。
慕柠瑶不满道：“二哥哥离京，我便不能日日见他，到时候心中定是万分想念。”
“瑶瑶，长大了，是大姑娘。不可像幼时那般黏着兄长。”
“哼，瑶瑶晓得，可是瑶瑶舍不得二哥哥。”
在自幼看着她长大的长辈跟前，慕柠瑶总是一副顽劣不堪的模样，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
“你还是小孩心性，以后出嫁离家可如何是好。”
温如年说着，似想起什么，关切道：“瑶瑶，你的婚事可是定下了，是谁家的公子，才学品德如何？”
慕柠瑶苦瓜脸：“夫子，你怎地也和我爹爹、娘亲一般。”
温如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赞同道：“女大当嫁，瑶瑶不可做如此姿态。”
再不阻止夫子，慕柠瑶觉得夫子肯定又要像过去一样跟她讲什么道理，忙转移话题：“夫子，瑶瑶许久不见阿节哥哥了，他如今在何方。”
温如年听到自己的儿子名字，忙看小姑娘的脸色，见她面色无异，才放下心来。
如此看来，瑶瑶不知道慕夫人曾有意将她许配给温节，要不然断不会在他提及婚嫁之时问到他的行踪。
“他一个兔崽子，小时候嘴上天天说着要云游四方，前些年见科举暂停，就收拾包袱走了。除了每月托人送来一封书信外，我就没见过他了。”
说着，温如年一个向来儒雅的夫子都忍不住动起气来。
慕柠瑶见状劝道：“夫子莫气，小心气坏了身子。阿节哥哥素爱游玩，非夫子可改。”
“莫讲他。”温如年见自家的小厮去而复返，接过小厮手中的袋子，对着慕柠瑶说道：“瑶瑶，这是你这些年来托人转交给我的银子，我悉数攒了起来，如今终于见着你，一并还于瑶瑶。”
见夫子将钱袋递过来，慕柠瑶忙往后退了几步，惊讶道：“夫子，怎可如此。”
“瑶瑶拿着，你一个女儿家，平日里又不像你兄长一般月月有俸禄，月银不多，买些胭脂水粉的钱多攒点，我教书哪里愁没钱。。”
见慕柠瑶还是推脱，温如年直接递到一旁的婢女手中。
孤珊不敢推脱，捧着钱袋不知所措地看向慕柠瑶。
“收好吧。”慕柠瑶看早就有所准备的夫子，也知道无论如何推脱，这袋银子也只能是自己拿回去了。
慕柠瑶看着温如年，埋怨道：“怎得瑶瑶想要为这些可怜的孩子尽一份微薄之力还不行，要不夫子和瑶瑶娘亲说说，让我同夫子一起在此处教书吧。”
温如年知晓她在打趣自己，遂也说道：“我要是敢去说，瑶瑶恐怕得被慕夫人扒一层皮。”
“所以瑶瑶我啊——也只敢在夫子面前说说。”慕柠瑶惆怅道，一脸的不高兴。
温如年没理会小姑娘的不高兴，邀约道：“你此番能出府多久，可要去夫子府中尝尝你师娘的手艺。”
“想，但是瑶瑶快要回去了。”说着，慕柠瑶还指着走过来的冷雨，对着温如年说道：“看，这八成是过来催瑶瑶回去的。”
果不其然，冷雨一到慕柠瑶跟前站定，忙行礼：“奴婢见过温先生。”转而对着慕柠瑶恭敬道：“慕小姐，主子唤您回去。”
慕柠瑶看着身前的夫子，面露不舍，想着马车中的人，还是对着冷雨道：“知道了，你先起来。”
温如年听到冷雨称呼慕柠瑶为“慕小姐”，而不是“小姐”，加之这两个婢女的确不是常伴慕柠瑶身侧的那四名婢女，忙问道：“瑶瑶，此番和谁一起出府。”
知道夫子不放心自己的安危，慕柠瑶想了想还是说道：“此番是和瑶瑶的未来夫婿一起出门，娘亲已经知晓的。”
温如年一惊，喜道：“何人，夫子认识吗？”
慕柠瑶歪着脑袋，狡黠道：“夫子莫急，日后会知道的。”
世家嫡女多是联姻之人，慕家更是百年望族，瑶瑶这个小姑娘作为慕家主支唯一的嫡女恐怕也难逃联姻安排。
想到此处，温如年神色复杂道：“瑶瑶可——”当着瑶瑶未来夫婿的婢女，倒也不合适开口。
慕柠瑶知晓自家夫子想问什么，遂朗声道：“夫子莫要担忧，未来夫婿待瑶瑶极好，瑶瑶很欢喜。”
温如年听到此番话，不疑有它，既然瑶瑶未来的夫婿平日里头有空陪瑶瑶出来玩闹，倒也是待瑶瑶极好的。
瑶瑶刚刚从里面下来的马车，通身漆黑，识眼的人一看，便知这辆马车造价不菲，非寻常富贵人家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