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也皱着眉凑了过去。
他其实不愿意求情。
朱檀做的事太出格了，毫无人性可言，要按他的意思，其实也是要狠狠教训一顿，但最好是能在寿宴之后。
如今打的太狠了，万一让朱檀无法出席寿宴了怎么办…那让他来干什么？就为了一顿打？
“父皇…您看是不是先记下十弟这次，等寿宴过后了再行家法…”
朱元璋虎着脸默不作声，鞭子却没停下，仍旧挥舞个不停，直到抽够了三十鞭子，才啪的一声，把鞭子掷在了地上。
然后他回过身，坐在一张闲散的高腿儿圆凳上，面对面的看着朱檀，眼神依然森然：
“说！”
“错哪了！”
鞭子虽然停了，可鞭伤的痛感，却在鞭痕处像是层层的柔水一样不断侵袭，让朱檀哼哼唧唧的呻吟个不停。两行狭长的清泪，也从他一只黑褐色和一只灰白色的眼珠里同时流出，然后落在光滑的金砖上摔成粉碎。
他颤抖着挣扎身体，转向了朱元璋的方向，不敢抬头。惧怕和鞭伤，让他的声音都断断续续的：
“大兴…土…土木…”
“打杀…卫指挥，还有…王府…王府属官…”
“烧炼…烧炼…”
说到这，朱檀一直逶迤个不停，不敢再往下继续说了。他很明白朱元璋的忌讳。
直到过了很久，又看朱元璋一直是面无表情的状态，他才一咬牙，颤抖着继续说道：
“烧炼…龙…虎…龙虎固春丹…”
霎时，朱元璋额头青筋暴起，须发喷张，眼底一片血红，闪烁着源源不断地杀机。脸色更渗人了。
这个破丹，用的药引竟然是童子的阉割之物！想炼丹，就需要到处搜罗童子将他们阉割。
这就够出格荒唐了，坏事做绝了不说，就这种东西，他这儿子也好意思往嘴里塞！
他是个俗人，不理解这种高人的生活，更不能接受！
这跟含着别人的鸡儿嗦拉有什么不同！
老朱家的脸面，让他一个人给丢尽了！
朱元璋臊的脸色通红，大吼一声，然后一脚猛的踹出，让朱檀的身体在金砖上滑行出很远，印出一条浅红色的痕迹。
火气又上来了，他扭头拔起圆凳，就往朱檀的头上扔砸了过去。
这种圆凳，实木，腹大，压手，用来砸人很是顺手，就是容易砸死人。
朱檀刚挨了一脚，踉跄着还没从地上爬起，就看见一个实木圆凳，带着一股恶风迎面而来。他瞳孔急缩，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直接后仰让手肘撑地，仰着脸让凳子擦着鼻尖飞过，然后一声脆响摔在了地上。
“嘶！”
殿里的众人同时抽了一口冷气。
老爷子这手明显是冲着脑袋去的，一个砸不好，朱檀命都没了！
“父皇息怒…”朱标拦在前面，又扭头厌恶的看了眼朱檀：
“还不下去！”
朱檀似乎是听到了天籁之音，哆了哆嗦的扭头就走。步履蹒跚，却又走的坚定。似乎身上的伤，都不那么疼了。
朱元璋看着他的背影，咬着牙，手掌心攥在一起握的嘎吱作响。
回过神，他又狠狠的瞪了眼挡在身前的朱标，然后掐着腰，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觉得愤怒一直在身体的各处徘徊，却无处发泄。
他张了张嘴，又忽然想起来鲁王府的那些内侍、属官、妖僧贼道，在他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被他杀绝了。如今的那些，都是重新补上的。
如今想泄个愤，都找不见一个人来往里填。
突然，他霍然看向殿里的其他人，一双老眼纷纷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略过。
“你们谁敢跟他学，就莫怪咱杀子杀儿！”
众人一脸的噤若寒蝉，纷纷点了点头，又频繁的摇了摇头，以一种谄媚的态度，坚定的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不会不会…”
“父皇放心…”
……
坤宁宫。
这次藩王进京，在马皇后的示意下，让他们都带来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如今，藩王在前朝觐见，他们这些妻子，就在后宫陪着皇后说话。
“俺这好久没这么热闹了…”马皇后笑着说道：
“前两年，俺五十五那年，标儿和俺大孙就说要大办一场，让你们都带着娃儿来一趟，热闹热闹。还有沐英，马儿和何福儿他们，也都说要回来给俺磕个头”
“可俺给否了。…都当着差事，又天南海北的忙活。俺是想你们啊，可咋能为了俺一个老婆子撂下国事的来回奔波？”
燕王妃徐妙云也笑着附和：
“您这话说的…”
“也不是我这当媳妇的挑礼…大明朝这些朱家子孙，都是您给拉扯大的，如今虽说就藩了，可您也不能拦着他们的孝心不是？”
“说句不敬的话，燕王可没少在北平念叨，说这些年在北平就藩，刮风下雨的，倒是不想皇上，可就是惦记着皇后…”
“不在这个上头…”马皇后笑着摇摇头。
对于徐妙云，她是很满意的。治家有一手，和燕王之间的感情也不错。
“皇上都跟俺说了，这些年，老四在北平干的不错，知道用功，知道对百姓好，皇上很高兴…这也算是一片对俺的孝心…”
“俺也让人给俏丫头传了信儿，你们有些日子没见了，等她来了，你们姑侄俩好好说说话…”
“来，丫头，挨着俺…”说着，马皇后又冲秦王妃招了招手，拍了拍身旁的软榻，示意让她挨着自己身边坐下。
等秦王妃有些拘谨的坐下后，马皇后又拉过她的手，仔细的在她脸上看了看，叹了口气，轻声念叨着拍了拍，和善的对她说道：
“你的事，俺都听说了”
“老二不像话，俺给你做主！”
“母后…”秦王妃当时就红了眼睛，委屈的说不出话。
秦王就是个畜生，对外残忍暴虐，对内，也是对她百般作践，除了打仗没出过差池，其他的，毫无人性可言！
马皇后又叹了一口气，伸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又把她的脸放在自己肩头，轻声说道：
“好闺女，咱不怕，俺还在呢…”
“这回呀，也不急着走，在俺这多待些时候…朝廷的事俺不好插嘴，可家事，俺还是说的算，管了，俺就把他管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