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宁低头看着耍小孩脾气的慕容玦,感觉太阳穴在突突的跳。
“你松不松开?”压住不断翻涌的烦躁,席宁嗓音冷凝,明显耐心告罄。
慕容玦坚定的摇了摇头。
席宁忍不可忍,弯下腰一把拽起他。
浴池四个角落的龙头咕嘟咕嘟的喷着水。
热气氤氲,模糊了那人的样貌。
席宁松开他的衣领,冷着脸,转身就要离开。
一股劲风擦着手臂袭来,她身子一偏,那人就抓了个空,往前冲了一大步,挡住了她离开的路。
席宁心里恼火,实在不想跟他纠缠,绕开他就要往一边走。
那人却不依不饶的缠了过来,眼疾手快的要来牵她的手。
席宁避开,胸腔里的烦躁越演越烈。
知晓不跟他过几招,他不会轻易放弃阻拦她。
席宁手握成拳,拳风凌厉的朝着慕容玦面门袭去。
这一拳,利落干脆,不带任何的情分而言。
漆黑若星子的瞳眸碎光闪烁,酝酿着不敢相信和受伤。
他狼狈的避开这一拳,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狠狠踹了一脚。
青年捂着肚子倒退了几步,堪堪停在浴池边缘,雪白的里衣上有了一个浅浅的脚印。
席宁一眼都没有看他, 冷漠无情的转身就走。
“哗啦”。
巨大的落水声在身后响起。
水花四溅, 热气蒸腾。
席宁脚步一顿,抿了抿唇, 迟疑两秒,转身走到浴池边。
熏蒸的热气缭绕,弥漫在浴池上方,阻挡了大片视线。
浴池里零零散散的漂浮着几片花瓣。
心里的怒火陡然变成了慌张。
席宁走下浴池, 在水中寻找慕容玦的身影。
水雾弥漫, 席宁眉头紧锁,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慕容玦!慕容玦!”
呼喊声里夹杂了说不出的心慌意乱。
刚刚还信誓旦旦没了这人也可以逍遥快活的席宁眼眶微红,眼睛胀痛干涩,想哭却哭不出来的难受。
“慕容玦!你别吓我啊!”
扯下碍眼的纱幔, 俊美无俦的青年脸无血色的躺在浴池边缘, 稀释了的红色从他身体周围扩散。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席宁的呼吸声都快要停止了。
她涉水跑过去,差点在水池里栽倒。
几乎是跪着奔到那人身边, 纤细清瘦的手指颤巍巍的伸出。
滚烫的眼泪溢出眼眶,噼里啪啦的砸在水面上。
“来人啊!来人啊!传太医!……”
席宁小心翼翼的检查着他身上可能存在的伤口,声嘶力竭的喊道。
脚步声凌乱的响起。
整个净池一片混乱。
*
“娘娘,这里有奴婢们守着,您还是去把湿衣服换了吧,穿太久,容易受凉。”小宫女大着胆子劝道。
席宁呆愣愣的坐在床边,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毫无生机的人, 恍若未闻。
小宫女看得不忍, 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 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娘娘, 可别陛下醒了,您又病倒了, 到时候, 谁来照顾陛下呢?”
席宁这才恍若惊醒的看了她一眼, 呆呆的点点头, 任由她搀扶着她去换衣服。
昭和殿里的气氛肃穆又凝重。
在外面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对今日发生在净池的争吵声还心有余悸。
屏风后面, 看着魂不守舍的皇后娘娘,宫女恭敬的替她脱下湿漉漉的衣衫, 伺候她进浴桶里。
席宁目光呆滞,像是失去了灵魂的傀儡,安安静静的任由宫女动作。
宫女看着心疼,忍不住开口:“娘娘也别太自责了,太医也说了,陛下虽然磕到了头,但磕的不重,想必今夜就会醒了,你这样, 陛下醒过来,看着也不会开心的……”
席宁坐在浴桶里, 温暖的热水捂热了她的身体,却怎么也温暖不了她的心。
懊悔的情绪铺天盖地的淹没了她的全部知觉。
她不该说狠话气他的。
本来就是她不好,因为她, 他受了那么多委屈,她现在还对他发脾气。
她是来求原谅的啊,怎么能耍小性子呢?
宫女替席宁换好干净的衣服, 又扶着她回到了陛下的床榻前。
席宁挥退伺候的宫女太监,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的看着面色苍白的慕容玦,轻声细语的道:“我错了,不该和你吵架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她语气变得哽咽,眼泪又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
“你醒过来好不好?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想如何便如何……”
晶莹的泪珠掉在那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席宁赶紧去擦脸上的眼泪,却控制不住的越流越多。
胸口闷闷的, 泛起针扎的疼痛。
暖色的光晕环绕着两人。
席宁拭泪的间隙,白光从她心口射出, 笼罩住了床上面无血色的人。
白光散去, 床上人纤长的睫羽轻轻颤动, 蝴蝶振翅般的唯美。
席宁放下手,看到的就是男人眼皮在动的场景, 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
幼圆的瞳仁微微放大,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呼吸声微不可闻,生怕眼前的这一切是她的幻觉。
眼睑极轻极慢的掀开,露出一双藏着星辰的漂亮眸子。
随着那人的睁眼,一股极强的威压迸射开。
席宁脊背一凉,头皮发麻,身体都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
这……
大脑还未作出反应,身体已经条件反射的跪下。
她低着头,被那人冰冷又强大的威压慑得不敢生出丝毫多余的念头。
懊悔、担忧、伤心的情绪被惴惴不安掩盖。
她听见自己努力平静却控制不住的颤抖声线。
“大人。”
坐在床榻上的人看着席宁这不同寻常的恐惧表情,眉梢微不可查的拧了拧。
在小世界清醒过来的君濯低垂下纤长的睫羽,疏离克制的按捺住心脏里堪称雀跃的情绪,骨节分明的手指撩开垂落下来的帷幔,声线清冷淡然,透着春寒料峭的寒意。
“不必多礼。”
席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突然这么怵这人,可能是随着碎片收集的越多,这人身上那股属于神明的高高在上和压迫感就越来越浓郁,让她不自觉的害怕。
还有可能是,小主神这明显与小位面格格不入的不可侵犯感。
席宁起身,退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眼神拘束的不敢四处乱瞥,更不敢有丝毫放肆。
龟缩在席宁脑海中的富贵更是噤若寒蝉,恨不得原地透明,装作自己不存在一样。
哪怕平日里对小主神多加吐槽和定义,但到了正主面前,谁也无法把小主神和恋爱脑这个词搭上边。
那些碎片,简直就像不是这人身上的一样,与主体割裂得让人无法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