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马赋祥和马赋财兄弟两个被刺客杀害,薛延同顺天府的府尹说:“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盘问我做什么?还是先查他们要紧啊。”
顺天府的府尹也有难言之隐,说道:“不将您盘问清楚了,微臣没办法向陛下交差啊。”
“父皇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懂吗?”薛延没好气儿的说:“他就是不想让我的事被外人知道。”
“可那群老百姓亲眼所见,看着您在窗口晃过,除了您还能有谁?”
薛延气的直瞪眼:“你给我让开,我亲自进宫同父皇说!”
离开了顺天府,薛延回到了自己府上,听着幕僚和自己详说薛骋最近的行动。
“三皇子被封太子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想必再过不了多久便会入驻东宫,属下派人藏在三皇子的住处附近打探消息,发现他在清晨带了个男子回去。”
“带了个男的?”薛延眉头一皱:“大清早上的回去,那他晚上一定是去了什么地方,又带了个人回去,我这位三哥究竟在做什么?”
幕僚有些着急的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三皇子顺利封太子啊,到时候一切尘埃落定,殿下您还想争什么可就不容易了。”
“我何尝不知?可他处处小心,事事认真,我多次想下手也是于事无补,连前两次刺杀他都被他识破,加之梁国公府的人暗中帮助,他能坐上太子之位也并不奇怪。”
薛延垂头丧气的坐下,狠狠叹了口气。
“既然杀不了他,那殿下何不往其他方向想一想?”幕僚给出了自己的想法:“就从那昨晚的男子身份入手,咱们随便编造一些身份,让陛下对三皇子起疑,到时候就算朝臣同意立三皇子为太子,陛下也肯定不会同意的。”
“你说的轻巧,这种事哪里能说编造就编造?父皇心里信任老三可比信任我们多。”
幕僚思来想去,说道:“殿下忘了,陛下心里还忌惮着一家人,那就是苏冶他们家。”
薛延看向幕僚,迟疑道:“可苏冶都死了这么久了,他的家里人也早就死透了,父皇想必已经不把他们放在心上了吧?再说,瑞王他们闯宫那天,我听在场的宫人说苏冶是被人设计冤枉的,当时父皇正在场,他已经知道了真相,就算我们编造出个苏家人的身份,父皇也不会恼怒吧?”
不用多说什么,幕僚便听出了薛延的意思。
说起来,这四皇子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父亲。
“殿下您细想,陛下不再忌惮是真的,但他会为自己的过错买单吗?绝对不会。他下令命人杀了苏家上下几十口,这是铁定的事实没人能够改变,是人就没有不怕死的,陛下能允许三皇子和苏家有关系?”
这么一说倒是那么回事,薛延点了点头:“你这话不假,他若是知道老三背地里和苏家人走得近,咱们再添油加醋几句,保不齐他就会对老三失去信任,万一扶持上一个要杀自己的人,父皇想必会后悔一辈子。”
幕僚又说道:“这段时间,属下为殿下多番探查,打听到三皇子在幼时曾经落水过,是苏冶的女儿苏绽青跳下去将人救了上来,包括苏家出事之前,也是三皇子不顾个人安危赶去边关,想要找到苏冶的大儿子证明苏家的清白,他能做到这几点,就足够咱们添油加醋了。”
听到这儿,薛延忽然笑了起来,认同道:“你说得对,就这么办!没有证据,咱们就编造证据,有证据的我们更要借题发挥!老三落水那件事我知道,当时我就在现场,现在还能想起来,父皇也是知晓的,这一次老三必栽!”
建阳帝听说薛延要进宫同他解释,面色一冷摆手道:“朕懒得听他啰嗦,老百姓在外头议论纷纷的,他的罪责根本就是做实了的。”
内侍说道:“四皇子今日过来,好像并非为了自己的事。”
建阳帝不解的抬头:“那是为了什么?你出去详细问问,要不是什么大事,就说朕忙着,让他回去吧。”
内侍很快出来,转达了建阳帝的话,薛延告知了内侍自己的来意,看着内侍再次返回大殿。
没多久,建阳帝便松口,同意他进去见自己。
薛延进去后,先是跪下行了个大礼,抬头看着建阳帝的目光不善,神情有些不悦,便先认罪道:“儿臣不小心中了贼人圈套,连累了皇室名声,让父皇您跟着心乱上火受人议论,儿臣罪该万死。”
“得了,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朕心里清楚,外头那些话也并非是空穴来风,只是近些时日朕身子不好,对你的事没那么上心,但朕已经派人安排下去了,你放心就是。”
他这么说,那此事便稳了,建阳帝有心为他遮掩杀了裴十芳的事,他自己也就不用愁了。
“听闻父皇龙体有恙,儿臣应当早些进宫看望父皇,可被此事绊住脚步一直未能进宫来,父皇龙体现在如何了?”
“朕好着呢,太医治疗有功,而且国事杂多,不容朕多休息一日,朕也不得不带着伤病批阅奏折处理国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些话说完,建阳帝自己都感动了。
薛延磕了个头:“在这个节骨眼上,儿臣无法为父皇分忧,实在是痛恨自己的无能!偏偏又给父皇出了难题,儿臣于心不忍。”
建阳帝不解的偏了偏头:“你给朕出了什么难题?裴晟他侄女的事朕已经命人去办了,你只需再在顺天府住上两日,便再无麻烦了。”
“父皇明鉴,儿臣所说之事并非此事,而是有关三皇兄的。”薛延直接说道:“儿臣知道三皇兄在这次京城叛乱中立功不小,所以想着找机会感激皇兄一番,却没想到被贼人陷害自己遇到了麻烦,于是便着人准备送三皇兄的谢礼和贺礼,没想到在下属打探三皇兄喜好时,偶然间发现他去了苏家的宅子。”
建阳帝动作一顿,两只手按在桌案上,身子往前微微探着:“哪个苏家的宅子?”
“就是罪臣苏冶曾经住过的宅子,那里已经荒无人烟了,三皇兄没事去那儿做什么?儿臣本不该当回事,毕竟有可能是父皇您交代三皇兄的任务,但儿臣却也不能装作毫不知情,若是此事不是父皇交托,那他主动前去,便不对劲了。”
他的话果然勾起了建阳帝的怀疑。
薛骋是个什么性子,作为父亲的建阳帝还算了解,当初苏冶出事时薛骋不在京中,从京外回来后对此事也多有打听和探查,言语里尽是不信,当时他还着意打压过薛骋。
苏绽青从湖中,给薛骋救出来的事,建阳帝也是有所耳闻的,因为此事他当年还夸奖过苏绽青。
多少年了没人提起此事,现在薛延忽然提起,让他将本该忘在脑后的事再次回想起来,这一定不简单。
“你知道了些什么?”建阳帝问。
“儿臣觉得三皇兄不对劲,听说他去了苏家的旧宅,想着替父皇监视他,便派人去盯着,也巧的很得知了他暗中祭拜苏冶,父皇,那苏冶可是罪臣啊!”
建阳帝沉默了一瞬。
他本该告诉薛延,苏冶是被人所陷害的,但他说不出口。
堂堂帝王,怎么能承认自己错了呢?当初他也并非没有怀疑过这件事的真假,可苏冶实在是太得民心了,不知道多少百姓在背后议论,说他依靠苏冶才有胜仗可打,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原因也都是有苏冶的存在。
杀了苏冶的,或许不是宁寿长公主、马赋祥以及瑞王的陷害,而是建阳帝心里的猜忌。
这些建阳帝都明白,也正因他看透了自己,他才更加不能承认。
当初就是因为忌惮苏冶才将其除去,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他也不可能装作毫不在意,和苏冶关系过密的人,对于他来说仍然是个威胁。
“老三和去祭拜罪臣做什么?”建阳帝低下头沉声道:“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薛延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
背后那一点点的暗害根本伤害不到薛骋,薛延知道靠自己不成的事,就要集思广益,通过别人的方法取得自己的胜利。
当初宁寿长公主和瑞王等人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便将苏冶拉下马来,他也能用相同的法子,编造假象、证据和事实,挑拨建阳帝与薛骋父子之间的关系,达到自己的目的。
于是薛延说谎道:“儿臣的手下,发现三皇兄从苏家的旧宅带回来了一个男子,此人被三皇兄看管的很好,儿臣猜测是苏家的旧人。”
“怎么可能?苏家的人不是都死绝了吗?”
“也许还有漏网之鱼,没被发现呢?不然什么人会藏身于苏家的旧宅?又有什么人会得三皇兄如此在意,小心翼翼的带回了自己的住处?”薛延想到自己的幕僚提起过,那人似乎只有一只胳膊,为了将这个罪名做实,他也直接说道:“此人没了一条胳膊,说不准就是两年前断掉的,这两年一直藏身于苏宅,碰巧被三皇兄看见了!”
建阳帝沉默了好半晌,最后才说:“你说了这么多,可有什么证据?”
薛延藏于袖中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没人知道此刻的他有多么紧张。
陷害人这种事,他只给旁人出过主意、当过帮手,却从未自己试过,所以若说不紧张那完全是假的。
何况他自己方才说的那些也不过都是胡编乱造罢了,利用的便是建阳帝藏于心底的多疑和猜忌,哪里有什么证据可言。
可挑拨起建阳帝对薛骋的疑心,这便够了。
“父皇,儿臣担心三皇兄错了心思,和那乱臣贼子狼狈为奸要害您,所以提早告知您一声,也正因如此还未取得证据。不过父皇您不必担心,儿臣这就帮您查证此事,若是因此误会了三皇兄,查证过后儿臣亲自到三皇兄面前请罪!”
说完,薛延又磕了个头,站起身便要走。
“且慢!”建阳帝拦住了薛延的动作:“你到哪去?此事若是真的,你这番行为岂不是打草惊蛇!”
听他这么说,薛延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知道,建阳帝的多疑是连他本人都忽视的地步,却又真实的存在着,只需要稍微吹阵风,这颗本不该存在的火星便能燃起燎原的大火。
“难道父皇就要晾着此事不管吗?三皇兄为人坦诚,儿臣觉得他不会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但保不齐他从苏家带回的那个人不对您怀恨在心啊。”
建阳帝闻言,猛地拍了拍桌子:“怀恨在心什么?苏冶父子谋逆,朕下令命人处置了他们,这是他们自己作孽,他有何怀恨在心的?”
这个节骨眼上,他还在主张自己是对的,薛延努力控制住笑意,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建阳帝这么简单就被他拿捏住了。
“那父皇,要不儿臣去三皇兄府上,将此人找出来?就算是严刑拷打,儿臣也一定从他的嘴里撬出来实话,看看他究竟要哄骗三皇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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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拿下一份证供,薛骋这辈子就别想再翻身了,而他作为立下大功的人,他一定会是下一个太子。
“不可。”建阳帝拦住了薛延的动作,声音发沉:“从前朕错信过很多人,也怀疑过很多人,做了几件不该做的事,朕已经有些后悔了,若是冤枉了老三,朕便辜负了他曾经站在朕的面前保护朕了。”
“父皇!三皇兄他是您的儿子,是您的臣子,身为儿臣保护自己的君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无需您为他做什么让步,错了就是错了。”
建阳帝眼神犀利的抬起头来,目光如刺看向薛延:“既然错了就是错了,那你在酒楼杀害梁国公侄女的事,又该怎么算?朕还没调查此事的缘由呢,要不要朕命人追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