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下看着薛延,又看了看薛骋,最终说道:“陛下,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和四殿下无关,是我恨毒了三皇子才刺杀于他,并非四皇子指使的!”
若是他都往薛延的身上推,建阳帝还会觉得此事有蹊跷,可他这样说,建阳帝只会以为是他有意为薛延遮掩。
“你恨毒了太子?那你告诉告诉朕,你是因为什么恨他?”建阳帝表示不相信。
那刺客沉默良久,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建阳帝冷哼一声,眼神从薛延身上划过:“因为此事与两个皇子有关,朕要彻查此事。”
薛骋跪了下来:“父皇,前些日子儿臣也遇到了刺客的刺杀,儿臣思来想去猜不到是什么人这样做,如今却是想通了,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薛延气的直瞪眼,忍不住骂道:“三哥可真是好口才啊,今儿这么一出,别是你自导自演吧!”
“你派人刺杀我,怎么转过头来还要陷害于我?”薛骋回过头看薛延:“真相如何父皇心里自有定论,用不着你在此处冷嘲热讽!”
薛延难以忍耐,气血上头冲过去想要踹薛骋。
可裴昭肆直接从薛延身后将人抓住,薛延还想反抗,裴昭肆直接将人踹倒在地,利剑出鞘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冷道:“臣劝四皇子还是安生些!”
建阳帝皱紧了眉头:“好啊,当着朕的面儿都敢伤人了,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吗!”
“父皇,儿臣是清白的!”
“上一次你在朕的面前,编造出一些根本没有的事,目的是挑拨朕与老三的父子关系,朕都看在眼里,如今你瞧着挑拨失败,便想了这么一手,朕可真是看错了你,还当你是能为朕分忧解难的好儿子!来人呐,将四皇子羁押,等朕查清此事再发落他。”
薛延还想解释,裴昭肆直接将他的嘴一堵,扯着他就下去了。
大殿之中恢复了安静,朝臣们都不敢出声,薛骋也被人扶下去包扎伤口。
建阳帝沉着一张脸坐在上座,眼神扫过许多人,最终停在了梁国公的身上。
“裴爱卿上次救朕于水火,这次你的儿子又救了朕的儿子,朕应当好好封赏于你。”
梁国公跪在地上说:“微臣谢陛下厚爱,只是在此事中,保护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安全是臣和犬子应尽职责,不敢受陛下的赏。”
可建阳帝却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接着说:“作为臣子,应当为朕分忧,而皇子不仅是朕的儿子,也是朕的臣子,老四竟然敢对储君和兄长下毒手,这样的儿子朕实在是寒心的很。”
梁国公听出了建阳帝的意思。
这是在杀鸡儆猴,让他们这些朝臣都看清楚局势,虽说薛骋如今立了太子,和唯一的皇帝还是他。
只要朝臣和建阳帝站在同一阵线,那建阳帝多少都会给些面子,可若是与他站在对立面,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也是一样要收拾的。
在薛延不知道的角落,裴十柒带着兜帽穿梭在一条巷子之中,进了一处院子。
屋内坐着一个妇人,妇人怀里抱着个还不会说话的奶娃娃,裴十柒递上了一个荷包,妇人接过荷包打开看了看,瞧见里头是一沓银票。
“你夫君这次的事做的不错。”裴十柒语气平淡的说:“拿着这些银票,你离开京城,我已经为你备好马车了,从此以后再不要回京。”
妇人红了眼眶,但还是点头道:“谢谢您还愿留我和我儿子两条命。”
“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你虽然知晓此事,可男人做的错事不该怪在你的身上。”裴十柒说完站起了身:“快些收拾东西吧,半个时辰后马车来门口接你。”
当她要走前,妇人也忽然站起了身,哽咽着问:“我和他,再也见不到了对吗?”
“你夫君既然决定为四皇子做事,早就该做好不能护住妻儿的打算,他多次刺杀三皇子为得手,你当是他自己有本事?无非是三皇子不愿杀他,今日给他这么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还能保住你们母子,这值与不值你们自己衡量吧。”
妇人怀中的幼儿放声大哭,仿佛听懂了什么一样,妇人心疼的抱着他摇了摇:“我明白您的话,我会带着孩子好好生活,只请您能够给他一个痛快,不要让他遭太多的罪。”
裴十柒没再说话,抬脚离开了院子。
不多时,一辆马车停在了院落的门口,妇人背着两个包裹,紧紧的将孩子抱在怀中,上了马车后离开了这个她住了多时的院子。
因为自己丈夫的身份,她这些年过惯了东躲西藏的日子,本来像他丈夫这样的死侍是不该有妻子和儿女的,但她还是有了身孕,瞒着丈夫生下了孩子。
有了孩子做牵绊,心肠再冷硬的杀手也不免要为孩子多想两分,查到这孩子的存在后,薛骋想做些什么也就容易的很了。
薛延的府邸被查封,许多他豢养的死侍没来得及躲避,便被建阳帝的人一网打尽,这些人中有瑞王剩下的人,也有薛延早年就养在身边的,数量庞大到建阳帝都震惊了好半晌。
他没想到,这一直沉默仿佛透明人的四儿子,竟然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养了这么多死侍,靠着这群死侍为他扫平障碍。
案子一层层的审下去,不少人都交代了薛延曾经派他们去杀薛骋,甚至还交代了薛延哄骗裴十芳给薛骋下毒的事。
建阳帝这才知晓,当初为何薛延要在酒楼杀了裴十芳,合着是裴十芳没办妥这件事,所以被薛延灭口了。
半个月后,建阳帝派人将薛骋接到了御书房,和他简单说明了对薛延的惩罚。
建阳帝的儿子不多不少,但成器的实在不多,薛延在这其中算是比较优秀的了,因此建阳帝不忍将人处死,毕竟薛延虽然派人刺杀薛骋,但并未得手。
这番话说完,薛骋抬起头来看着建阳帝,笑着问:“所以父皇是怎么打算的?”
“朕想着,将你四弟赶出京城,让他早早去封地,你觉得怎么样?”
“像当初那么处置姑母一样?”薛骋说道:“父皇,四弟去了封地,他的手下也有可用之人,天高皇帝远,没人知道他又养了多少手下,也无人知道他和什么人狼狈为奸,巴结上了谁,又骗了谁的军队,万一他像姑母他们一样,在封地有了一定的势力后,派兵打进京城可如何是好?”
薛骋的担心并无道理,他可不打算自己登基后,建阳帝这个当父亲的还给他留下这么大一个麻烦。
建阳帝不悦的皱紧了眉头:“你放心,有朕在,他不敢。”
“并非是儿臣不信任父皇,而是四弟他不受人信任。”薛骋故作后怕道:“他阴招实在太多,知道儿臣和裴姑娘走的亲近,就使唤裴姑娘的堂姐毒杀儿臣,令儿臣防不胜防,事情失败后便杀人灭口,这种人不值得被人信任,更不值得被人原谅。”
“你说你和裴晟的女儿走的亲近?”建阳帝抓住了薛骋话里的重点,笑着调侃道:“怎么,你是看上裴晟的女儿了?”
薛骋装作不小心说漏了嘴的样子,红着脸跪在了地上不吭声。
“你早就到了年纪,朕也正头疼,想给你指一门亲事,你可有想法?”
薛骋抬起头来,不好意思道:“父皇,之前裴姑娘同儿臣一起去治理疫灾,朝夕相处中儿臣和裴姑娘暗生情愫,这辈子非她不娶,父皇若是一定要为儿臣指婚,那就选裴姑娘吧,儿臣求您了!”
这让建阳帝有些诧异。
往日里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敢当着他的面儿叫嚣,甚至敢和他对着干的薛骋,如今竟然为了娶一个姑娘家跪在他的面前说求他的话,这让建阳帝开始怀疑眼前的薛骋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你就真的那么喜欢裴晟的女儿?”
“是,儿臣方才说了,非她不娶。”
看着薛骋眼神十分认真,建阳帝顿了顿,半晌才说:“其实朕已经为你选好了人选,瑜贵妃的幼妹年龄和家世都适中,还有其他几个文臣的女儿或是妹妹,相貌也好性情也好。裴晟的女儿整日和刀剑打交道,并非温婉贤淑之人,朕觉得她不妥当。”
薛骋就猜到建阳帝会拒绝。
不为别的,现在的裴昭肆手握两万禁军,若是他有心建阳帝根本活不到第二天。梁国公勤王护驾还立过赫赫战功,不少朝臣都支持他,这裴家是不论文官武官都愿意高看一眼的人家。
和这样的人家结亲,薛骋得了多大的助益不言而喻。
建阳帝担心的很简单,那就是薛骋娶了裴十柒后,万一生了什么不该生的心思,裴家会不会出手帮他?
若是梁国公或者裴昭肆出手了,那薛骋必然会成功。
想到这里,建阳帝开始后悔,不该让裴昭肆领禁军统领的位置。
“父皇,儿臣这些年来,也是同刀枪剑戟打交道的,您若是选一些整日只和琴棋书画打交道的女子给儿臣,儿臣反倒是觉得不自在。而且裴姑娘性情也十分温和,为人良善心地善良,曾经还捡了一个弃婴救了那孩子一命。”
“这件事朕知道。”建阳帝仔细的看着薛骋的脸,急迫的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慌乱和对龙椅的欲望:“你若是真喜欢她,日后将她纳进门来,做个妾室,等你日后坐上朕的位置,再封个贵妃就是。”
在女人身上,建阳帝吃了不少的亏,当初他若不是被马皇后迷的死去活来,也不至于默许马皇后出手害先皇后,他本人还将先皇后打入了冷宫,致使薛骋这个做儿子的对他不冷不热,心里记恨他这么多年。
“父皇,儿臣心爱于裴姑娘,只想给他正妻之位,并不想用妾室的身份待她。”薛骋以额贴地,言辞坚定道:“若是不能娶她为正妻,儿臣情愿一生不娶!”
“胡闹,简直是胡闹,这话也是随便说的?”建阳帝抿了抿嘴角,一脸的不满:“你日后是要接管朕这个位置的人,哪里能将儿女情长放在第一位?家国安康才是主要!那女子什么性情朕也是有所耳闻的,万一她心中有什么阴暗你不了解,对你的儿女下毒手,为了争宠不折手段,那你岂不是把你自己坑了!”
这番话漏洞百出,薛骋抬起头,直接说道:“父皇此言差矣!人的本性善于伪装,如果父皇是担心她人品不佳,那其他女子的人品也未必好到哪里去,就如父皇从前信任姑母,信任皇叔一样,您的兄弟姐妹和儿子哪怕是皇后为了一己私欲都愿意做对不起您的事,这种事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被薛骋戳穿,建阳帝有些下不来台了:“你总有那么多的说辞!”
“儿臣是真心的,只求父皇能够答允!”
建阳帝扭过头去:“让朕再想想。”
薛骋担心夜长梦多,直言道:“在入住东宫前,儿臣找机会和裴姑娘说了心里话,她已经明白了儿臣的心意,早在儿臣未被封为太子前,早在儿臣落魄的时候,她便陪伴在儿臣身侧,儿臣不该辜负于她。”
这番话酸的建阳帝牙疼,瞪眼道:“在你心里,什么是最重要的?”
“自然是如父皇所说的家国安康,可若是连心爱之人都守不住,谈何守家守国?”
建阳帝不知该说什么了,犹豫了许久后,他也只能应允。
不过在答应前,他给薛骋下了个死命令,那就是不许手握兵权,更不许和裴昭肆私下往来。
这话他虽未明说,可他的意思薛骋已经听懂了,这样小肚鸡肠的人,总是错信他人,却又对所有人都带有怀疑和敌意,能在皇位上坐这么多年,也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朕会替你赐婚,可若是那裴氏或者梁国公不愿意,那朕可就没法子了。”建阳帝说着酸话。
薛骋笑了笑:“父皇只管赐婚,她一定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