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见的陈旭在数学课上听得心不在焉,台上数学老师特有带点方言的嗓音飘出的话,从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的思绪像是一锅沸腾冒泡的开水,激烈多化充斥着补课这件事。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顿驻在褚喻章身上,他看见褚喻章搭在书桌上的左胳膊,还是那么的冷白,他的背并没有挺的笔直,而是像着树木自然生长那般的挺拔劲韧自然的弯下一截,脖颈的肤色也像是一块精养出来的微垂的弧度也好看,陈旭顿住了,头脑混乱地发疼,不是就按照老师的安排给他补个课,他怎么心绪如麻还剪不断理还乱了?
陈旭压住视线投向放在数学老师在黑板上的板书上,稍加束缚这种思想上的不可控。
但是,一节课下来四十五分钟的课,他得到了课下在研究的结论。
数学老师侃侃而谈的是另一种更为简单的法子,设计到高热有些深入的内容,并且直言不讳道明第一种方法实在过于简单不该浪费口舌,最后这道题就从他翻然悔悟时分讲到了下课。
其他自己下了研究,都是很简单脑子转点弯就能做出来的。
从此以后为数学老师献上至高无上的荣耀,为他献上他的绝顶佩服之心,不是不就几道题,提点两句怎么了。
数学老师的放羊似的教法占据了陈旭的心灵,行再研究呗,不解出来他就跟别人姓。
下课铃打响后,陈旭还在写写画画研究那些和粗心大意或者计算错误之类的题。
草稿纸上刚写下一道算式,就觉得头顶下发一小片阴影裹带着奇特的凉意,陈旭脖子硬了八个度,他在演草纸写数字的手那是横平竖直的规矩平整,用力拘谨到他捏笔的手在细细微微地抖擞。
他感觉不到人的动静,后排的同学还在和别人谈天说地,嬉闹说笑而他没有因此缓解什么压力。
他这道题是显然的计算错误,两分钟内就出来了,纸上作笔刚停止,他那张刚计算过的纸张就从他桌上抽离,陈旭仰头去看,褚喻章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草稿纸上的内容,这张草稿纸上的算式写得密不止这一道题,而且还有他在纸上得出答案后的嘲讽得意的“呵呵如此简单”几个字。
陈旭这会那是如坐针毡,他站起来身高和褚喻章齐平,说道,“班长,要不先把草稿纸还我,到时候我有不明白的地专一去问你,成吗?”他伸手去拿回那张草稿纸。
鬼知道他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调低音腔柔和语气,弄得都不像是他的声音,还夹杂着轻微的颤音,羞愤欲死这词百年一遇用到他身上了。
陈旭视线下撇都没好意思看人,面上生热手指碰到纸张的边缘,力气上加纸面却没拿下来,他这才心有余力翻转眼珠子去看褚喻章,褚喻章那张脸也生得好,像天上挂的月亮。
而如今可触可及的对陈旭演算的几道题说道,“这些题有更简单的解法,你可以找时间来问我。”褚喻章松懈力道,陈旭把那张草稿纸收回手中,褚喻章冷清清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可以和我约定时间地点,早点把你欠缺的地方补好。”
除了点头外,陈旭给人道了句谢,褚喻章就向他轻微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陈旭坐在原位,外边的上课铃声暴鸣,热烈的情绪过后,他慢慢从沉寂中品味出一点发自内心的感激来,褚喻章倒不似表面冷淡,还施予主动的关怀,到底给他别样的感触。
手中的草稿纸被他掐进五指间,他拣摞在桌面书堆中的历史书,看见他们带着细边长框眼镜的历史老师,他觉着自己不正常,竟然又有荒废一堂学业的无力。
笔尖抵在肉上,陈旭翻索着历史课本,敛着眉目让那尖锐的痛意搅碎他纷乱的杂绪,留下一个黑色的小点和一周的晕红,他正常了。
可以认真把精力投注在课堂上了。
今天的一切照常按部就班,陈旭出于某种原因并没有去找褚喻章,他把周围的同学问了遍,找出了简单的解法,又把错题仔仔细细每个研究出结果,算是把那张卷子上的题目都弄通透了,尽管这时间在考试期间他也许做不完题,但也算小有收获。
学校的晚自习上到九点半,他擒着书本胳膊抵在桌子上,歪着头背书,窗外的月亮周遭漾着信纸般的陈黄,星星倒是阵阵片片的闪亮,窗外那棵高耸的伟树已挂了枯黄的叶子,零零散散的夹杂在绿叶中间,可谓是一叶落而知秋,已经秋天了,他有些机械在口中咀嚼着书上的文字,像是经年不知时般忽然心生感慨。
他的视线在周围同学们各异的背书姿态上扫过,无知无觉的就又停留在了第一排的位置上,他只看见对方的后颈后背,还有胳膊的后面,那头头发看着也是凉沁入骨的,足够的浓黑仿佛能吸收所有的光线。
陈旭的嘴里还吐嚼着文字,脑子里确实一丁点都没记着,于是乎他又给了自己一下,他这样对得起谁?
奋发图强!陈旭嗷起能把房顶掀翻的大嗓门,顿时精神焕发神志清醒感觉良好,班里的读书声也闹了起来,在这么勤而不惰的氛围中,意犹未尽结束了晚自习。
已放学人都走得快,陈旭是住宿的,早上十点半统一熄灯,他也没磨叽把桌上的东西都摆好,拿上演草纸和数学课本,就打算回去。
可他到底眼睛活泛是个喜欢乱转圈,转悠悠的就到了前排还没走的人身上,彼时教室内只剩下三三两两几个人,陈旭不知道为什么手上的功夫被他刻意又无意的放慢了,等人都走了,陈旭捏着他的课本,就走到了前边。
他原意是给人打声招呼的,不过就在他靠近期间,就剩下两排的距离,褚喻章就站立起来走出了教室。
陈旭那酝酿满腹的话尽落了空,他多少有些咂舌,时间挺赶巧。
独留他一人的教室,他走到前边刚把后面的灯熄了,身后忽然又感知到微凉的气息,门头携带进清浅的凉意,陈旭的手指头不动了,今天算是总能像模像样自然给人打招呼了,“班长,还没走呢?”
他的身子往里头侧了侧,以便于人进来,教室门口的位置并不敞亮,前排的桌椅距着门边的距离短小,而且门口也不算大,他个头也不算小,就挡住了大半门口,这着急忙慌给人让道,面上隐隐又想浮热。
褚喻章裹挟着外边侵袭的很快的凉气进来,一句谢谢轻声慢调。
陈旭不由得面上就显笑,屋内的六根灯管熄了四根再加上外边的黑幕压了进来,导致光线暗沉,他看见讲台上略有些昏沉的光线跃在褚喻章身上,令其周身渗下暗影,那就是灯下看美人柔三分,褚喻章出离的好看,陈旭的呼吸都慢了一拍子。
他强作镇定压下不该有的感觉,正打算就跟人道别,却看见褚喻章指间摆弄着什么寒光闪闪的东西,那东西的体积不大,陈旭无知无觉看了一会儿,就叫一滴朱色的珠子从那白玉的指尖泄露,快捷落在纸上,他一下将所有灯又全部启亮,快步走到褚喻章跟前,果不其然就见人侧边的指腹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说实话这口子要是浮现在他手指头上,他嘟囔两句也就慢腾腾处理了,可出现在褚喻章身上,那种茫然无措的焦急就如火如荼的,他忙问道,“怎么回事班长?”他利落拉开黑色文具袋的拉链,将里边创合贴拣了出来递过去,“快贴上吧。”
褚喻章的聚在一起的十根手指分开敞亮在陈旭面前,血珠断线的珠子似的又跌落两三滴浸进桌面的纸张上,赤红的液体像是能把那小片的纸张泡烂,创可贴到了褚喻章手上,外边的那层纸皮看着都需要人费功夫撕开。
陈旭就又把创可贴拿回来,说道,“班长,我帮你贴吧。”
褚喻章墨黑的眉毛垂挂着他几根青黛色的发丝,他神色冷情地瞥过陈旭拿着的创可贴,薄红的唇不冷不热推出几个字来,“麻烦了。”
仅仅是平平淡淡三个字,陈旭反倒察觉出脸上热的加深了,他嘴都不知道怎么打开了,生硬道,“没事,谈不上麻烦。”他的声音还是稍显高昂的,他碰上褚喻章白皙的腕子,指间像是捞住了一块凉沁的玉,那触感凉沁沁的几乎让他为之一震。
他佯装没有任何异样的把撕开后的创可贴虚置于褚喻章那根流血手指的后边,挑揭一侧的白边将中间褐黄的棉块包下去封住褚喻章的伤口。
在此期间,他的呼吸像是闷在了四方的狭小空间内极为的不顺畅,那种憋窒想让他狂奔出走去外边暴风吸入这夜晚降温的空气,有种不顾一切抛下所有的怪异感,按捺住升腾的思绪陈旭牵引着唇角严丝合缝地把创可贴紧好,“好了。”陈旭处理完功夫。
话语刚落他又紧跟着在下边接道,“班长,下次可要注意些别再不小心弄伤自己了,这创可贴你贴着,血一会儿应该就能止了。”
陈旭说完脑子就一片空白,又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跟人交流。
褚喻章动了动他那根缠上黄条的手指,须臾视线就切实直白地停留在他身上,这算是褚喻章的正眼相看了,之前和褚喻章相处对方只是分了点注意在他身上,那股子漫不经心毫不在意他还是有所感触的。
陈旭胸口热乎乎的,忽如其来的别样情绪蔓延在胸膛里不知道火炬似的在烧什么。他觉着四肢也发热连身体的感知也变得薄弱像是踩在棉花里,褚喻章嗓音固有的冷静平淡,“谢谢。”
哪怕这道谢说得听不出点谢意,陈旭还是跟人说了句不用谢,他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了,拿好自己的书本就打算回去,褚喻章这厢收了桌子放置的刃上划着他细小血线的小刀,上边的血迹被揉开了在指间留下浅淡的痕迹,“你走吧,灯一会儿我会熄。”
陈旭的指尖蜷握进掌心,他应了好又牵扯着话题跟人说了再见道了晚安,出了教室后外边的冷气浮在他的汗毛上,这多少让他跟发了高热一样的脑袋冷静下来,他在回寝室的路上抓住了一片秋风瑟缩里飘落的椭圆形状的黄叶。
干枯的生命已是脆弱,掌心的轻微合拢便引出清脆的崩裂声,陈旭也想把自己的脑子掰碎了揉出他的脑浆来,让他这神志不清岩浆似的火热情绪彻底沉寂。
由于时间晚了,外边已经没有了学生,教学楼这边静悄悄的,悬挂的月亮颜色也朦胧,星星却还是那么璀璨,在天幕上分外惹人,陈旭把脉络还残留的枯叶丢散,空气中的冷空气让他的呼吸正常下来。
翻出裤子口袋里他买的电子手表,时间悠转已至十点,陈旭把叹息憋住了,攒着一口气奔回宿舍楼三层,寝室早睡的已经躺床,热衷运动的还在抚摸篮球,不辍学习的还在用功,陈旭把书本子放在他门口下铺的铁床上,走到阳台开始洗漱,洗净手面刷了牙齿洗了脚,十分钟的时间收拾完还有十五分钟可以再看看数学题。
这么短的时间他就预习了课本上简单的两个例题,寝室外还有男生嘈杂的声音在大范围黑暗后就渐渐灭了声响,晚上还是有寝室老师查寝的,人数还有安静这是必要的。
他是抽风了才要趁着二人独处同一空间的时候上前搭话——他蠢极了。
陈旭这一夜睡得稀里糊涂的,睡眠质量相比之前下降了八个度。
他清早去上早读眼睛涩的不行,他挤吧了好些时候,在后边背着语文诗文,文言文等,背书沉浸里边是件有意思的事情,只是他脑袋想裹了布的昏昏,那想不通的事情是脑袋想破也没想通,还有碍白天的精力,这经历古怪世界在他眼里也古怪,下一瞬陈旭拍了拍自己短茬的脑袋,还是别否认世界了,他奶等着他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呢。
嚷嚷着陈旭嚎了一个早上书背的成功,记得也丝毫不差。
吃早饭的功夫,陈旭回忆到早读时分没见到褚喻章,不过那也是正常,褚喻章是走读生况且成绩又那么好,学校的人性化就体现在人身上,赠人特例不用赶五点半的早读。
意识到又想到不该想的人,陈旭大口大口喝完了小米粥吃完了两块钱的煎饼,他打算凑出时间趴一会补充点精力。
然而他刚进教室眼睛不由自主就黏在了前边已经坐上人的位置上,双脚顺拐着就往前走,他看见褚喻章有些苍冷状态轻携疲惫的脸庞和裹着昨天创合贴的手,脑子里萌生了想法——他想给人买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