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饿着肚子,孙朝阳难得地不调侃了,老老实实地去给大家煮咖啡。当然,他的手艺很差,过滤得不好,搞得老符嘴唇上都糊了一层渣渣。
但方糖还是不错的,俄罗斯用甜菜制糖,有种特殊的味道。和蔗糖比起来说不出谁好谁坏,别有风味吧。
大家猛放糖,当喝糖水啦。
没有烤肉大餐,没有马刀舞对团员士气打击很大。老符不停叹息,不停唠叨,说到最后竟违反外事纪律评点说,这个国家没前途。
孙朝阳凑趣:“何解?”
老符道:“我先说这宾馆的服务员吧,咱们怎么说也是外宾,如果换成国内,接待外国朋友那是惟恐不热情。现在可好,人家要下班了,直接把咱们扔一边。”
孙朝阳抬杠:“所谓外交无小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那是我们的传统文化。”
老符:“好,不说传统,俄国服务行业这态度,跟我们以前的大锅饭又有什么区别。我们都知道改革开放了,他们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以前说起俄国,总说老大哥,老大哥,感觉就是明灯。这次一来,却发现不是这样。比如昨天晚上的酒宴,是是是,地方是挺高档的,餐具也好看,都上银子了,但菜却不怎么样,又少。你孙朝阳也别跟我扯什么仪式感,扯西餐就是那样,分量少。分量少总不能让人饿肚子吧,你多上点菜又怎么了?这说明一点。”
孙朝阳:“说明什么?”
老符:“说明他们的物质生活已经极大的不丰富了。昨天上午,你和老迟上街去逛,说这边的商店里都没有什么东西,想买也没啥可买的,粮油食品店都在排长队。这么好的平原,这么好的黑土地,随便种点东西,就够养活这三亿人口。结果搞得要啥啥没有,是不是有点让人想不通。”
“我刚才琢磨了一下,刚才座谈会上的白毛和红米的矛盾主要是围绕体制啊制度啊鬼扯,扯到后面还打起来了。其实我觉得这东西没什么好辩论的,辩论半天肚子里吃不饱,说啥都不好使。”
孙朝阳:“那你的意思是,意思就是不改革了吗?”
老符:“不是不改革,是看朝什么方向改的问题?大家一天天说意识形态,其实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把生产搞上去,把地种好,让工厂里生产大家需要的商品。我国的改革开放就是走上了正确的道路:先说肚子问题,其他的先放边上。”
“结果呢,这边为一点破事就大打出手,浪费时间嘛。所以我说,这个国家没前途。”老符大约是肚子饿,心中怨气怎么也压不住。
孙朝阳倒是有点佩服老符的眼光,确实,在后来几十年,几个毛子国确实没什么前途,属于失败国家的行列。当然,欧洲后来也不太行。那时候,整个世界都是草台班子,谁也别笑话谁。
老符的看法很简单:有吃有喝才是硬道理,你没吃没喝说得天花乱坠,不行就是不行。
孙朝阳哈一声:“反正明天我们去西德,那边的物质生活大大的好。老符,大家说起德国,总觉得德国人古板严谨,估计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但这说法是错的,德国饮食我个人感觉很好,主要是肉多。”
他把德国大肘子、十几种香肠详细地跟大家说了一遍。
大家都闹起来:“孙朝阳别说了,你这精神粮食不管饱,反把肚子里的饥火勾出来了。”
老符:“算了,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起早。”
大约是喝了咖啡,孙朝阳睡得不踏实,躺在床上朦朦胧胧的,就听到有人敲门。难道是老迟,算了,不搭理他。就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
外面敲了几声门见没有反应,就拖着沉重的脚步去敲另外的。
孙朝阳忽然醒了,这脚步声不对劲,难道是有坏人,或者是醉鬼来捣蛋?
外面的脚步声和敲门声更响,接着是斯拉夫女人高亢的笑声。
团员们都被惊醒了,外面嗡嗡嗡闹成一团。
孙朝阳惊讶,忙穿好衣服出来,就看到宾馆负责这个楼层的服务员,一个体形如白熊的大妈浑身酒气地在外面怪笑怪跳,对着众人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老作家们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面面相觑,满头雾水。
大妈说了半天,见没人搭理,生气了,擂了老陈一拳。
老陈就是白天时看到少女喉咙里发出怪声那个,他很单薄,如何经受得住,竟被打得贴在墙上。
大妈哈哈大笑。
老陈:“哎哟,同志,你在干什么,怎么可以这样,不能这样?”
老符也出来了,看到这情形,大惊:“老陈,不要还手,外交无小事,外交无小事。”
大妈说了半天,见没人搭理,早恼了,抓住老陈的身体不住摇晃,口中不停嚷嚷。老符大叫:“迟春早,快,翻译一下,看看她要干什么?”
迟教授满面怪异:“我……还是不翻了吧……”
老符大怒:“火都烧到眉毛了,翻译,一个字不漏的翻译,这是组织的命令。”
老迟开始直译:“爱情的烈日灼烧身体,欲望的月亮照耀心海。在月桂树的影子里,我的爱人,我在等你。我穿着新娘服,我露出洁白的胸膛,等待你的进入……”
众人大汗。
老迟:“小宝贝儿,投降吧,我会把你占有。这占有不是和风细雨,不是手指轻柔抚过矢车菊,这是尽力的鞭笞。享受吧,小宝贝儿……”
自然主义,彻底的自然主义。
好家伙,众人心中震撼:这老迟同声传译的水平真好,尽得信达雅三味。
孙朝阳哈哈大笑:“老陈,人大妈这是喝醉了要和你发生不道德的关系,你就从了吧!”
老陈是困难年代过来的,身材瘦小,而大妈高约一米八五,体重超过两百,就好像是小鸡遇到老鹰,眼见着就要被其壁咚。
他听到这翻译,大骇:“别扑我啊,你找个年轻健康的,找孙朝阳啊。老迟,直译。”
孙朝阳瞠目结舌:“老陈,你就这不讲同志友情了。”
老符彻底慌了,如果老陈被人强了,那才是真正的外交事故。他心中一乱,口不择言:“同志们冲鸭,拯救老陈。”
这个晚上,大家都是在大妈的折磨中度过的。
喝醉的妇女四处敲门,要那个。对,就是大家想的那个。当然,访问团的同志们自然不会让她那个,被人那个了回国之后可不得了。你也没办法给领导给组织解释,为什么会被人那个。
大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见人就抱。
次日早上,老符对接待方表示严重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