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访问团几乎是用逃的方式离开了俄罗斯,等到大伙儿坐上飞机,老符还在嘀咕:“这俄罗斯妇女真是的,还要不要脸,我都不好意思讲。”
“主要是男人少。”孙朝阳道:“人类社会正常情况下男女比例是一点二比一,这样才能阴阳平衡。因为男孩子的在成长过程中因为意外疾病和战争,死亡率要高一些。等到婚配年龄,和女性比例就到了一比一。这样一来,能够保证所有人都能结婚成家。但俄国这边却是例外,女多男少,很多妇女终其一生都走不进婚姻殿堂,没有丈夫,也没有自己的孩子。”
老符问:“是因为战争吗?”
孙朝阳说:“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俄国死亡人数是两千万,他总人口才多少,三亿不到吧,超过十分之一的人口死亡,是何等可怕的光景。而且,这两千万死者都是生育期的男性,这就更可怕了。可以说,二战让俄国二十年代生人都死了个精光,一代人成了地里的肥料。我们常说俄国现在是老人政治,社会的中坚力量都是老头。没办法啊,那一代年轻人还没来得及成长就死光了。昨天老符你说这个国家没有希望是对的,没有足够的劳动力,还怎么发展?”
“男人死光了,不少妇女都单身一辈子。所以,昨晚大妈看到老陈就好象饥饿的人看到面包一样。其实啊,俄国人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对搞破鞋根本不在乎。俄罗斯文学中男女轧姘头的情节多了,还美其名曰:浪漫。老陈昨天就算被人那个了其实也上升不到外交事件。人家俄方同志听到这事,说不定还觉得老陈这人不错,不因为大妈的魁梧而嫌弃,悲天悯人,心怀怜悯。”
旁边老陈惊讶:“还有这种说法。”
孙朝阳正色点头:“严格说起来,大妈属于那种毫无女性特色,对男人毫无吸引力的。不过在年轻的时候,她也是向日葵一样的明艳少女,是小伙子心目中的白月光,是父母心目中的小公主。一个失去性别特征的女人,如果你从了她,至少让大妈感觉生活不是太糟糕。拥有爱人和被人爱的能力,也是一种幸福。”
老陈:“你等等,不对,反正有什么地方不对。”
孙朝阳:“老陈,如果你在日本,那可就不得了。在小本子,作家的地位极其崇高,夏目漱石知道吧,他的头像都印在钞票上面了。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这种大作家,去风月场所,都不花钱的。不但不花钱,人家老板还给他润笔,希望能够留下墨宝。”
老陈踌躇:“那种场合留墨宝怕是不好吧,也不知道写什么?”
孙朝阳:“也容易,随便写几句就是,比如纤手破新橙,相对坐调笙。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他知识面广,讲起野史来特别野。众老作家听得心摇魄动,不觉神往。暗想,如果我是俄罗斯作家,是日本作家,这得乱搞多少男女关系啊?不,朝阳说得对,这不是乱搞,这是心怀怜悯的大慈悲。
老符越听越不对劲,立即打断他:“孙朝阳你乱说什么,文学大师首先要立身,然后立德,最后才是立言。”
孙朝阳:“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大家都读过吧,舞女是怎么回事大伙儿都知道。作家如果没有在风月场的人生体验,也写不出来。”
老符:“你住口吧。”
还好这个时候飞机起飞,孙朝阳瞌睡来了,把眼睛闭上。客机还没有飞到巡航高度,他已经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这次去西德,作家访问团要到两座城市,先是去慕尼黑,然后去法兰克福。一个是文化中心,另外一个是经济中心。
西德首都波恩,那地方是二战后新建的,没什么意思。至于柏林,现在分为东柏林和西柏林,管理严格,为避免麻烦,自然是不会去的。
慕尼黑位于南德,好像是什么黑森州的首府,这地方古时候有大片森林,现在的生态也非常好。
接待作家访问团一行人的是西德一个不太出名的作家,不过他马上就会爆火。就在明年,他的长篇悬疑小说《香水》会在瑞士出版,瞬间占据德语文学和欧洲文学畅销书榜首,十年下来,销量达惊人的百万册之巨。
你也别小看百万册的销量,欧洲的书价格超级贵。
除了实体书,接下来的各类版权开发,更是为作家带来了不菲收入。
在二十世纪,《香水》还被改编成电影。故事说的是,一个香水师发现可以从尸油里提炼出一种独特的香味,谋杀了二十多个少女,最后被人发现。
作家名字叫帕特里克·聚斯金德。
德语名字拗口,大家都简称他帕克。
二十世纪欧洲作家实在太多了,很多人的书也就卖出去几百册。现在西德纯文学界有三架马车,分别是伯尔(获得一九七二年诺贝尔文学奖)、格拉司,和棱茨。但在世界文坛上却没有什么影响力,整个八十年代都没有出什么有世界影响力的作品。
是聚斯金德让读者突然发现,咦,现在的德语文学也有好书。
帕克今年三十来岁,活泼好动热情,很穷。现在的他还没意识到明年自己就会上欧洲文学富豪榜。
德语超级难学,双方交流都用英语,作家访问团本有翻译,老迟英语口语也不错,大家沟通无障碍。
座谈两次之后,就是例行参观游览,跑天鹅堡看了看,开了眼界。这段旅行大伙儿觉得最爽的是吃得太好了,酒店大早上都给你上五六种香肠,还有七八种面包,有煎蛋,有牛奶,还有西红柿酱烧豆子。
这些玩意儿孙朝阳都不太喜欢,早餐就弄一盆沙拉,吃个蛋了事。他甚至还帮大家一一介绍这些菜都是什么,怎么做的,哪个最好吃。
团里的作家们这两天喜欢上了鹰嘴豆,倒不是这玩意儿多美味。主要是大家都是看西方文学成长起来,鹰嘴豆在欧洲古典文学中出镜率很高,今天总算是看到了。同样出镜率高的还有醋栗,上回在俄罗斯看到了。
午饭和晚饭更是不错,啤酒猪肘子流水一样上来,香肠足足有两米长,盘在一起像一条蛇。
还有各种牛排,都是雪花肉。这些牛排不是煎的,只用果木烤。咬一口,满嘴都是油。至于宴会礼仪,也没那么多讲究,露天搞。
老符又感慨说,西德这边没俄国那么多花头,反正就是拿大鱼大肉喂嘴里,过瘾,真是过瘾。俄国那边,又是沙龙又是古典音乐的,结果没有什么吃的,太虚伪。哎,西德真是物质生活极大丰富啊。可见,无论是什么主义什么理念都不重要,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才实在。
孙朝阳:“ 你这个同志经受不住考验了吧?”
开玩笑,西德是两大阵营对抗的最前沿,美丽国这三十年从马歇尔计划开始,不知道在这里扔下来多少资源。别忘记了,这个时代美丽国是全球最大工业国,国力正值巅峰。
在美丽国的扶持下,西德想不富裕都难。
老符尴尬:“就是乱说几句,你别传出去了。”
油水实在太足,大家吃素吃惯了,顿时受不了,不少人都开始拉肚子,跑厕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队伍减员厉害。
唯独孙朝阳、迟春早和万万一切如常。
孙朝阳平时油水足,迟教授经常和小孙同志聚餐,抵抗力上去了,至于万万,人年轻,身体好。
在离开慕尼黑的前一晚,西德方面问大家还有什么地方想去看看。
孙朝阳:“我想看马特乌斯,能帮我买票吗,我出钱。”
聚斯金德激动:“你是拜仁的球迷?我也是,我最崇拜贝肯包尔,可惜他去年退役,现在是国家队主教练。明天正好是拜仁对斯图加特的季前商业赛。咱们一起去,一起去。”
球票贵得吓人,最后去的就孙朝阳和老迟。
马特乌斯以前在门兴队效力,是西德的未来之星,旗手,刚转会到拜仁。而这个时候的拜仁经营状况极差,几乎要破产了。马特乌斯的转会,提振了球队士气,给了资本市场信心。
球场爆满,所有的球迷都在喊马特乌斯的名字:“洛塔尔,洛塔尔!”只他的转会,让大家看到重振拜仁的希望。
聚斯金德眼含热泪指着场上那个矮个子栗色头发的年轻球员说:“就是他,我们的洛塔尔马特乌斯。”
球迷们高亢地唱着拜仁队歌,大口喝着啤酒,气氛热烈。
实际上,马特乌斯在转会拜仁后飞快成长为球队灵魂,后来更是成为国家队队长。在后来的世界杯中击败了马拉多纳的阿根廷队夺得世界杯。
直到三十九岁的时候在拜仁退役,成就一代传奇。
不过,此刻的他大约还很稚嫩,又或许和队友没有磨合好。被西德另外一个希望之星克林斯曼带队的斯图加特打得满地找牙,楞是被人灌进去三个球。
德国球队风格大开大合,看得孙朝阳和迟春早大呼过瘾。但聚斯金德却很郁闷,老半天不说话,喝闷酒喝得鼻子发红。
在慕尼黑的这几日,大家总体感觉非常快活,当然也有不和谐的地方。主要是大家去旅游的时候,不少土鸡移民,素质奇差,很讨厌。
土耳奇这么早就开始向德国移民,这点还真让人惊讶。
不少中东地区的移民进入西德主流社会没,就拿足球来说,因为球员在德国甲级联赛比赛,受到锻炼,回到亚洲赛场,纯粹是碾压。波斯的阿里代伊、巴盖里、马达维基亚,在世界杯的预选赛上成为国足的拦路虎。
总体来说,慕尼黑就是一座啤酒和足球的城市,充满了勃勃生机,大家在这里吃得爽玩得也爽。
尤其是草坪烤肉团建时,巴伐利亚少女头上的花冠让人难忘。但姑娘们好像比毛子还壮,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威风凛凛。瘦小的老作家们和她们比起来,跟小鸡子一样,好惨。
结束慕尼黑的旅程,大家就乘火车去了法兰克福。
法兰克福是德国金融中心,也是未来的欧洲金融中心,满目都是高楼大厦,比起慕尼黑少了许多韵味。
但大家却都非常激动,因为前一段时间电视里正在播放秀兰邓波儿的电视连续剧《海蒂》说的是一个叫海蒂的小姑娘被人送去爷爷身边,一老一小生活在一起的温馨故事。故事里面,海蒂以前就生活在法兰克福。
这个名词不停在剧里出现,到现在,几乎全中国电视观众都知道西德有个叫法兰克福的地方,知名度甚至超过了柏林和波恩。
在法兰克福,吃得依旧好,大块的肉,大伙的肠胃已经渐渐适应,终于不拉肚子了。不然,上一次公共厕所就得一马克,一天跑几趟,本月工资都要报销。
法兰克福之行的重点是歌德故居,一座位于大街边上古董楼房。
他们去的时候,那里正好在举办一个纪念歌德的《浮士德》创作多少多少年的活动,搞了图片展览,还有同时代的很多作家的原版书籍和介绍什么的。比如歌德的好友诗人席勒。另外,还有写出长篇小说《魔山》的托马斯曼。
这其中,贝多芬乱入,专门弄了个展区。有手稿,有卡拉杨刚录制的唱片《命运交响曲》。
迟春早很奇怪,问这怎么回事。
孙朝阳又开始扮演起土导演的角色,说,其实歌德和贝多芬私交甚好,有一段时间甚至同吃同住。那时候欧洲艺术家们的生活其实都靠贵族扶持赞助,歌德和贝多芬每年都会接到魏玛大公的大笔款项,如此才能保证优渥的生活安心创作。
当时,欧洲正在经历一场打倒封建制度的狂飙运动,贝多芬受到革命的影响,为拿破仑写了下《拿破仑交响曲》,但听说拿皇登基称帝后,老贝极其愤怒,改曲名为《英雄交响曲》
他就是这么个藐视权贵之人。
有一天,贝多芬和歌德在公园散步,正好碰到魏玛大公经过。他傲然站立,对大公不理不睬。,搞得气氛很尴尬。但歌德却不住鞠躬,态度恭敬。
贝多芬立即看不上歌德了,说这人奴颜媚骨,落后反动。从此,两位好朋友彻底反目,老死不相往来。
说到这里,孙朝阳笑道:“在歌德故居弄贝多芬的展区,这不是胡来吗?”
大家都低低地笑起来。
西德那边的作家听到孙朝阳说这话,都很郁闷,偏偏又没办法反驳。
老符:“孙朝阳,不要乱说话,造成外交事件你要负责。”
孙朝阳:“不说了,不说了。”
歌德早年生活在莱比锡,后来去过柏林,去过慕尼黑,但在法兰克福生活的时间最长。他的代表作《浮士德》就是在这里陆续完成的。
《浮士德》是歌德创作的一万二千多行的诗剧,故事说的是浮士德博士受到魔鬼梅菲斯特的引诱,双方定下契约。魔鬼帮助浮士德博士获得人生的成功,但只要浮士德说一句“真美啊,请为我停留”,契约就会生效,然后灵魂就被魔鬼拿走。
歌德写这部诗剧先后用了六十年,创造了文学上一个吉尼斯记录——这歌德拖稿真是丧心病狂啊。
孙朝阳对于诗歌兴趣不大,《浮士德》只读了上半部,就是浮士德和少女奥菲尼亚的爱情故事,至少有可读性。下半部的东西太枯燥,实在坚持不了。
后来,他还看了黑白电影《梅菲斯特》,还是觉得无趣。
大家在这段时间里参加了好几个社会活动,终于结束了旅程,明天去浪漫和松弛之都巴黎,当晚自由活动。
就有人问孙朝阳西德有什么可买的东西,也好带回家去。
孙朝阳:“也没什么好买的,啤酒不错,但带回去就免了吧。大家把钱留着去巴黎的时候用,那地方才是购物天堂。”
晚上没有事,孙朝阳就和老迟出去逛街,老陈却跟了上来,支支吾吾半天,说,朝阳,你真是渊博,这次出国你比导游还厉害,说话又有趣。有一件事我想核实一下。咱们说好了,这就是我们私下的谈话,不要外传。
孙朝阳:“好的,老陈你说。”
老陈:“前番我听你说西德不禁风月业的,有妇女失业,政府的职业介绍机构甚至让她们去那种地方上班,这资本主义果然腐朽落后啊,要批判,狠狠批判。什么地方能看跳舞,不穿衣服那种,我是作家,要了解社会,体会人生,要采风。”
他说得义正辞严,一脸批判现实主义。
孙朝阳大惊:“采风?我看你是想采花。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去吃西餐吧,我请客。老陈,有一说一,德国妇女有个外号,叫龙骑兵,意思是非常强壮,非常饱满,真没什么好看的。”
老陈:“强壮就是生命力,强壮就是美。”喜欢的就是那种味儿。
孙朝阳:“我们去的地方有个特色,奶酪火锅听说过没有,你再唠叨就不带你了。美色和美食,你选一个。”
老陈:“我还是跟你去吃油大吧。”
去吃饭的时候路过德国会所,老陈看得目不转睛,口中念道:“美好的事物啊,请为我停留。”
孙朝阳:“糟糕,老陈已经被魔鬼收走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