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盛夏,窗外一片漆黑,隐约有闪电光芒在远处掠过,。但头顶却像一口锅盖,没有风,空气闷得令人窒息。
唐大姐中年发福,本不耐热,在这样的天气里难受得要命。身上 的汗水一阵一阵出,心情也随着烦躁。
她因为在杂志社做出不小贡献,新栏目可以说是盘活了一个刊物,很自然地出任主编一职,也换了大办公室。
不过,虽然空间变大,但里面的设备不全,电扇都没有一台,更别说空调了。现在的空调贵得吓人,在大伙儿只一百块工资的当下,三菱和松下就敢问你要八千块,天价了。
她伸头朝窗外看了看,外面依旧是密云不雨。
心中的不安越甚。
忽然,有人喊:“唐大姐,电话,你爱人的。”
电话是吴胜邦打来的,带着喜气:“老唐,我晚上不回家吃饭了,你和盼盼自己随便弄点,实在不行就下馆子吧。”
唐大姐:“哟,下馆子,现在是月底,本月的预算已经用完,不过日子了?还是,你碰到什么好事,要让我们替你庆祝一下?”
吴胜邦心情很好,笑着回答说:“也没有什么,就是我一同学和教委负责招生的老师熟悉,他约了我现在过去查查盼盼的中考分数。盼盼的中考结束已经一个多星期,按说卷子已经号完,分数也该出来了。我去查查看看拿了多少分,这不算是走后门吧。只有知道盼盼最后拿了多少分,我才好根据市里各家中学的录取线,看她究竟够得上哪家的门槛。如果够不上,看能不能交点钱上岸。”
唐大姐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她才知道自己刚才心中的不安是为什么。
吴胜邦:“老唐,你还在听吗,怎么不说话?”
唐大姐定了定神:“听着呢,老吴,你或许要有个心理准备。”
吴胜邦不疑有他,笑笑:“我家那位大小姐是什么水平,我能不知道,早就有心里准备了。估计考得很差,甚至超过我们想象的差。但孩子吗,也就那点能力,我也放下了。反正,有个书读就好,至于其他的,我也不在乎了。”
唐大姐:“好吧,看样子要下暴雨,记得带伞,路上小心点。”
放下电话,她手足一片冰凉。女儿的成绩本就是年级最后,数学考更是交了白卷,成绩肯定是上不了线的,而且整个北京市也不可能有哪家高中会接收。
老吴兴致勃勃地查分最后只怕是空欢喜一趟,她可以想象爱人等会儿的那失望、愤怒、羞愧和崩溃的表情。
想想丈夫这几年为女儿所操的心和他头顶已经钻出来的白发,唐大姐心中难过得要命。
呆呆站了片刻,她猛地想起一事,急忙拨了一个电话号码:“喂,是《中国散文》社吗,我是《科幻海洋》编辑唐建英,麻烦你叫孙朝阳同志接电话。”
此刻的孙朝阳正在看吴盼盼的画的画儿,画纸上,是大林老师正被南方小土豆指着鼻子教训。
南方小土豆一脸气愤,而大林则缩着脖子,低眉顺眼,眼神惶恐,又偷偷斜眼去看。等看到小土豆,眼睛里却全是爱意。
当然,这副画依旧是高桥留美子风格。
孙朝阳看得拍案叫绝:“好作品啊,题材丰富,画面语言生动,将大林的心理活动描绘得层次丰富,又生动有趣,天才!”
大林气得满面通红:“不像话,不像话,平时天天叫人家老师,这么捉弄人,一点也不尊师重道。”
孙朝阳端详着画儿,继续感叹:“我上次开会的时候说过什么,故事,故事,还是故事。任何一种艺术形式,一件好的艺术作品,都需要隐含着一个故事。”
吴盼盼嘻嘻笑着,反安慰起大林:“大林老师,你别生气,大不了我明天偷两盒我爸的中华烟给你,当做赔礼。”
大林神色一动:“如果那样……也算是有诚意,我接受你的道歉。”
孙朝阳正笑着,小玉在那边喊:“孙朝阳孙助理,电话,《科幻海洋》一位姓唐的女同志打过来的。”
孙朝阳:“啊,唐大姐。”
他笑着对吴盼盼道:“盼盼,你妈的电话,要不要去跟她说两句。”
吴盼盼摇头:“我才不去,估计没什么好话,反被她教训一顿,搞得大家都不高兴,影响母女感情。”
“你这丫头。”
孙朝阳走进悲夫办公室,拿起电话,只听了一句话脸色都变了,半晌,才道:“这么快就能查分?我还以为还得一星期,这样也有个缓冲期……嗯,我知道,对,盼盼今天就不回家了,不然真要被老吴给打死。放心,放心,等会儿我爱人会开车过来接我,我把盼盼带我家去躲两天。大姐你别哭,凡事都会过去,你让我想想这事怎么解决。”
刚放下电话,外面一道闪电照得天地皆亮。然后雷声如同石碾子在头顶滚过,震得整座楼房都在颤抖。
雨如瓢泼,大风吹来,门窗咣当作响。
所有人都在叫,吴盼盼:“好凉快,变天了,变天了!”
孙朝阳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心道:你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