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朝阳骂:“吴胜邦这人平时就高高在上,求人办事不但不好好说话,还颐指气使,弄得好像你帮他忙是应该的,是他看得起你一样。遇到脾气不好的,可不尿他那一壶。一定是他态度不对,把出版社的人给得罪了。”
上次中协的扶持之后,大林拿了一千块钱,不无小补。中协答应给扶持项目的优秀作家和文艺理论家出书,联络了好几家出版社。
这事是吴胜邦在抓,大林有幸在名单里,被推荐去了一家国字号大社。
这事运作已经有一段时间,进展得很顺利,眼见着大林的版税就要到手,结果却出了波折。又恰好卡在这个时间点上,怎么不让孙朝阳着急。
大林:“好了,你别骂吴书记,他一直在帮助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事情是这样,刚才出版社那边打电话过来找我,说最近那边要搞一个探索文艺理论系列丛书,我的书在出版计划中。这个出版工程是他们那边今年的重点,问我愿不愿意参加。”
孙朝阳一呆:“参加了又有什么好处?”
大林回答:“好处当然很多,首先出版社会投入更多资源进行宣发。其次,书的印数在原本的基础上还增加三成,也就是说我个人要多拿百分之三十的版税稿费。”
“那可不是其次,能多拿钱可是好事。”孙朝阳大喜,一把箍住他的脖子:“你这家伙还学会卖关子,还真把我给惊住了。”
“放手,放手,我喘不过气来。”大林挣扎。
二人闹了一气,孙朝阳才笑问大林赶得及交房款吗?大林回答说,出版社半个月后就把钱给他汇过来。
孙朝阳搓手:“太好了,太好了。”
他们正说着话,悲夫办公室的电话铃就响,老高不在单位,是一个编辑接的,然后过来说:“孙副社长,您的电话,四川打过来的。”
“四川哪里的?”孙朝阳虽然人在北京,但和四川文学界联系紧密。每次去成都,都会和《星星》《青年作家》的诸君吃吃芙蓉餐厅喝喝全兴大曲,去九眼桥晒晒太阳掏掏耳屎。彼此之间也经常打电话,问你那边有没有质量上乘但不符合用稿标准的投稿,扔过来看看,没准我这边就能用呢。
编辑听孙朝阳问,回答说:“是个四川作家,名字叫乔安宁,问这次征文的事情。”
孙朝阳有点迷糊,乔安宁,没听说过呀,就问:“他说了是哪里的吗,发表过什么作品?”
编辑回答道:“对方说他是四川作协会员,诗人,还和您一起拿过星星诗刊的大奖赛的大奖。”
孙朝阳越听越觉得不对:“他说了笔名没有?”
编辑一脸迷惘:“乔安宁不是他的笔名吗?”
“应该不是。”孙朝阳心中一动,忙跑进老高的办公室,拿起电话:“喂,哪里?”
“朝阳是我,乔安宁啊。”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传来。
说陌生,那是因为好几年没听到这个声音了。说熟悉,电话那边可是和孙朝阳一起同床共榻过的麻杆儿朋友。
孙朝阳惊奇:“妈的,迷大爷,这几年我都没见到过你,还以为你死了呢!”
没错,这人就是神圣的迷迭香迷大爷,孙朝阳出道时的第一个文艺界的好朋友。
迷大爷在电话那头呸地一声:“你死了我都没死。”
孙朝阳嘿嘿地笑起来:“刚才你说自己叫乔安宁,老子还没想起究竟是谁,你直接说自己的笔名不行吗?”
“哎!”迷大爷叹息:“我这个笔名太女性化,都被人当成女同志了,出去参加活动实在太尴尬。换笔名吧,问题是神圣的迷迭香已经成名,换了编辑和读者都不答应,我也是没办法。”
孙朝阳:“活该,谁叫你当年瞎取笔名呢,现在过得怎么样?”
迷大爷:“很好,非常好。”
神圣的迷迭香这几年混得不错,有点传奇的味道。
当年迷大爷刚开始写作的时候,只是个返城知青,在距离县城几十公里的工厂上班,收入低劳动强度大,前途无望。自从在《星星诗刊》拿奖后,县里考虑到人才难得,就把他调去了县文化馆当了干部。
当初孙朝阳离开四川的时候,还专门跑去他那里玩了一天,两朋友挤一张单人床,当天晚上还碰到小偷。
迷大爷这两年出过一本诗集,小有名气。前年抗洪救灾,各单位就要出人。他这人本就有点迷迷糊糊的,遇到危险也不知道躲,懵懂中救了两个群众,立了大功。这一幕恰好被市里负责安全的领导看到,又知道他是个作家,就锻炼了两年,任命他做某偏远乡镇的乡长。现在,迷大爷夜大文凭拿了,婚结了,孩子也有了,人生圆满。
“正科级了呀。”孙朝阳听他过得不错,心中高兴:“可以,可以,等你将来退休,没准能弄个副处。”
迷大爷:“咱们是铁哥们儿,说这个就没意思了。乡里事多,忙得要命,诗也不怎么写了。其实,当初在文化馆无所事事,成天吟风弄月才是我过得最快活的日子。”
孙朝阳:“对了,你打电话找我问征文的事情,怎么,你改写散文了?迷大爷,咱们私人交情归私人交情,公事归公事,如果你的文章达不到标准,该退稿一样退稿。真得罪了你,大不了下次会四川,我提了酒登门负荆请罪。”
迷大爷:“我投什么稿,征什么文,没兴趣。我遇到麻烦了,是我小姨子,她听到你的名字,跑北京找你了。”
“你小姨子,咋了?”孙朝阳笑道:“这么,她还追起了星?我孙朝阳就一张嘴巴两个眼睛,普通人一个,没什么好粉的。”
“不是,不是,她参加征文了,也不知道你们那边用不用,能不能得奖,就过来争取争取,她还年轻,一个人跑人地生疏的北京,我和我爱人都有点担心,想问问你她到没有。”
“征文?”孙朝阳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迷大爷:“没什么,就是太想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