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立夏雨季。
隐匿于山中的小院,笼罩在一片绵绵细雨和翠绿叠嶂之中。
院落内升起袅袅炊烟,白墙灰瓦在烟雨的烘托下显得像个世外桃源。
屋内,李弘贞神态慵懒地躺在一张竹制的摇椅上,手中蒲扇轻晃,扇着半敞开的胸口。
经过他的精心设计,原来的毛坯房小院已经焕然一新。
墙上抹上了既能防潮又能防虫的石灰,窗户装上了平板玻璃、挂上了窗帘,屋顶的四块瓦片也换成了用来采光的玻璃。
除此之外,他还去山上砍伐竹子,亲手打造了一套家具。
于他而言,这里是属于他和秦良玉的另一个家,就应该让妻子住得温馨舒适一些。
这时,秀儿提着装满热水的木桶,从外头走进屋内,将热水倒进浴桶中。
临了,抹了把额头的汗珠,说:
“姑爷,您头脑那么灵活,能不能想办法设计一个自动烧热水,然后通过控制开关,让热水自动流进浴桶的玩意。”
李弘贞听了这句话,猛然睁开眼。
这不就是热水器+自来水吗?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请姑爷想出一个洗澡不用人工烧水的办法。”
“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秀儿手指戳着下巴,回忆着从小到大的经历:
“打从我到秦家干活开始,我每天几乎都在烧热水,老爷喝茶要烧热水、少奶奶生孩子烧热水、给全家人洗澡也要烧热水....几乎没有一天不烧热水的。”
“还是姑爷你家好哇,人丁少能自个照顾自个。”
李弘贞很满意地点点头:“嗯,我会想办法的,秀儿,你是真的秀啊!”
秀儿提着木桶走后,李弘贞眼睛微闭,想着怎么把秀儿说的东西发明出来。
其实以明朝的技术,要搞出自来水并不难。
众所周知,现代的自来水是从水库取水,再到自来水净化厂进行净化后,通过管道进入千家万户。
要想在明朝搞出来,只能在有河流的地方建立水力装置,以水力的方式代替电力,实现水泵抽水。
不过这种方法造价高昂,而且有区域性限制,难以普及。
只有脱离城镇的山村地区才有这个条件。
思来想去,李弘贞还是打算暂时不搞自来水。
不过热水器倒是可以有。
这一点也不难,只要在院子里再起一座房子,在屋顶弄个灶台,灶台上放个水箱,水箱接上铜管,再弄个金属阀门,就能实现热水半自动化。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要摒弃传统的坡型屋顶,改成平的。
不过这对他这个爱看赵贵族徒手建房的有趣灵魂来说,一点也不难。
想法确定下来后说干就干,给镖局写了封信,让镖师再运几吨水泥砖头过来。
就在李弘贞勾勒房屋结构图的时候。
秀儿提着最后一桶热水进来,倒完之后提醒李弘贞:“姑爷,我听见外头的呐喊声,是小姐回来了。待会小姐要沐浴,您要不要回避一下?”
李弘贞转过头,看她脸色有点苍白,一只手还捂着肚子,大概知道是大姨妈来了。
“你是不是身体抱恙?”
秀儿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是的话,就去歇着吧,你家小姐又不是高门千金那般娇弱,没必要时刻伺候。”
话听着很暖心,但是秀儿转念一想,好像有点不对劲。
于是警惕地盯着李弘贞:“姑爷,你想干嘛?”
“我还能干嘛呀?”
“姑爷想把我支走,以便偷窥小姐沐浴,是不是?”
“我是那种人吗?”
“是啊!姑爷小时候,又不是没偷窥过小姐洗澡。”
李弘贞无语到直翻白眼:“我一片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
说完,假装气呼呼的收拾笔墨纸砚,把工作地点转移到院中凉亭。
秀儿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
不对啊!昨天吃饭的时候,姑爷的眼神时不时就往小姐身上瞟。
不可能不觊觎小姐的身子。
外面突然下起瓢泼大雨。
秦良玉率领着一个营的士兵,搭配从李弘贞那里学来的口号,冒着大雨跑步穿过军营大门。
“东风吹呀!”
“......”
“战鼓擂呀!”
“......”
“逮个蛮子使劲捶呀!”
“......”
当众人跑回军营时,已然全是落汤鸡。
秀儿打着伞,跑出院子接秦良玉。
“我都已经淋湿了,就不必打伞了。”
“是!小姐,哦对了,沐浴的热水已经备好。”
少顷,秦良玉褪去湿漉漉的衣服,整个人泡进浴桶中。
秀儿解开她的发带,用皂角清洗着秦良玉的满头秀发。
“诶!你觉得现在臭流氓为人怎么样?”秦良玉问。
秀儿想了想,说:“我也说不准,这个人给我感觉善恶难辨。以前觉得他很坏,自从小姐嫁给他之后,好像人变好了。小姐知道吗?刚才他看我脸色不好,竟然叫我去歇息。要换做以前,他不骂人就不错了。”
“不过也不排除他有意把我支走,以便偷看小姐洗澡的可能。毕竟狗改不了吃屎。”
秦良玉有些无语,老娘都被他看过好几回了。
“秀儿,你来葵水啦?”
“是啊,今日刚来。”
听罢,秦良玉有点心疼地说:
“既然你身体不适,那就别伺候我了。”
洗完澡,秦良玉去找了李弘贞,让他给秀儿做一个暖宝宝。
“给,这是镇痛香馕,你拿着敷于腹部,可缓解疼痛。”
秀儿已经被痛经折磨得脸色苍白,道了声谢,赶紧接过手敷在肚子上。
“哇!小姐,果然能止痛耶!这玩意哪里来的?”
秦良玉有些得意的说:“臭流氓给我的。”
秀儿听后十分错愕:“姑爷怎么会给小姐这种东西?”
秦良玉心想,还是有必要向她透露一点点和李弘贞目前的关系。
要不然天天被监视着,想亲个嘴都得偷偷摸摸的,实在很煎熬。
“有次押镖路上,臭流氓得知我来葵水,就给我做了一个。”
秀儿更加诧异:“他竟然不忌讳葵水?还为了小姐亲自动手?”
秦良玉坦然道:“是啊!从那以后,我就对他刮目相看,觉得他这人还蛮不错的。”
秀儿问:“小姐,你觉不觉得,姑爷好像稀罕上你了?”
秦良玉没好气道:“我又没瞎,臭流氓看我时,那色眯眯的眼睛 ,当然知道他馋我身子啦。”
秀儿平时就爱看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于是化身情感大师,帮忙分析起来:
“以我的火眼金睛看来,姑爷不一定是单纯馋小姐的身子,而是对小姐情根深种。”
秦良玉装成情场白痴似的,故意提出问题引导:“你怎么看出来的?跟他相处这么久,我怎么不觉得。”
“小姐向来痴于练武,对男女那点事知之甚少,男人的真心假意难以分辨。在我看来姑爷一定稀罕小姐。您不妨仔细想想,哪个男人可以做到不忌讳葵水,亲自动手给妻子做香囊。就连老爷和夫人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都没做到。”
秦良玉假装恍然大悟:“对哦!诶,我告诉你件事哦。自从我嫁过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青楼。难道真如你所言,稀罕上我了?”
秀儿十分笃定的说道:“错不了的。姑爷心里有了倾慕对象,便装不下其他女人了。”
“可是他明明稀罕我,又为什么要跟我吵嘴,甚至叫我八婆?”
秀儿好一阵苦思冥想,终于在众多话本子中找到一个符合李弘贞的角色。
“姑爷应该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可能是碍于过往与小姐多有摩擦,一时无法适应过来。”
“那我该不该接受呢?”
“额...小姐如果也稀罕姑爷,我当然支持小姐呀。只是...小姐不能那么草率,得观察他一阵子。”
秀儿能帮李弘贞说好话,秦良玉心里非常高兴。
“行,秀儿你好好歇着吧,我去探探臭流氓的口风。”
秦良玉出了里屋,来到亭子和李弘贞面对面坐着。
“诶!相公,秀儿上当了。”
李弘贞坏笑:“看来用不了多久,她可能就要被咱们策反了。”
“那样好哇,只要她不把咱们的事告诉爹娘,她依然是我的秀儿。”
说着,秦良玉突然变得期期艾艾:“哎!我一想到别人家的夫妻,可以光明正大的卿卿我我,而咱们却只能偷偷摸摸,生怕被棒打鸳鸯,我这心里就堵得慌。”
“相公,我不想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了。我好想跟你手牵手,站在爹娘面前大声地说,咱俩是情投意合。”
李弘贞心中颇为悸动,拿起蒲扇给秦良玉的头发人工风干,嘴上边说着:
“快了!你家里七个人,现在差不多被咱们策反4个了,剩下岳父岳母,还有大舅哥。”
“我决定下一步,就从大舅哥下手吧。”
秦良玉忧心忡忡的说:“我大哥精明得很,不是那么好骗的。”
“大舅哥再怎么精明,你始终是他疼爱的妹妹。我相信大舅哥,就算知道咱俩的事,也不会棒打鸳鸯的。”
“但愿如你所言吧。”
“好了,不说这个了。娘子最近差事还顺利吗?”
秦良玉抱怨说:“其他还好,经过我最近调教,那些兵油子听话多了。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鸳鸯阵总是练不好。”
“我目前带训的甲字营,和丁字营列阵对战的时候,不是被对方压着打,要么是被击散了队形之后,无法组成三才阵。”
“相公鬼点子多,帮我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教他们更快掌握鸳鸯阵?”
李弘贞邀功似的说:“我呀,鬼点子可多了。划龙舟、舞狮、打秧歌、跳战舞、蹴鞠...这些都能提高士兵们的默契,不知娘子要选哪种?”
秦良玉掐了下他:“跟你说正事呢?”
“哎呀!你先听我细讲。”
李弘贞摊开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上足球场的线条,然后按照三四四的队形,画上球员。
“娘子你看,这是我想出来的蹴鞠新玩法,我把原来12个人,改为11个人,风流眼改为球门,上面搭上支架,挂上渔网,如此一来,就算是初学者,只要熟知规则也能在短时之内轻易掌握要领...”
李弘贞一边把新规则写下来,一边讲解:“具体玩法则是...巴拉巴拉...”
(图为蹴鞠规则)
听完李弘贞的讲述,秦良玉的表情从原来的质疑逐渐变得释然。
这看似小小的改动,实则蕴含很多兵法的细节在里头。
比如把无人把守的“风流眼”改为渔网球门,不仅扩大进攻目标的范围,让新手更容易射门。
还设置一个守门员,作为坚守最后一道防线的岗位。
可以说是在原有的规则基础上,做到更加具备攻守兼备。
再比如原来的12人,改为11人,刚好是一个鸳鸯阵的人员数量。
也能更好地通过蹴鞠培养彼此间的默契度,以及团队精神。
听完整套比赛流程,秦良玉感动得两眼泪汪汪,伸手去抚摸李弘贞的脸,期期艾艾的说:
“原来相公为了我的差事,竟如此良苦用心,相公实在对我太好了。”
“想必这套规则,相公一定经历过无数次废寝忘食,才想出来的吧?”
李弘贞尴尬笑道:“没有废寝忘食啦!就是脑子灵光一闪,顺势就抄了下来。娘子不必如此。”
秦良玉眼角落下眼泪,心疼的说:“相公总是口是心非,明明很辛苦,还要骗我说没事。”
说着,就把李弘贞的脑袋搂进怀里。
“相公总是对我的事那么上心,我爱死你啦!”
李弘贞无比受宠若惊。
他是真没想到抄了个足球规则,就被秦良玉亲密对待。
“娘子先放开我,你的兔子快把我捂死啦。”
“哦哦...相公,我错了!”
李弘贞喘匀了气,问道:“只是我有个问题,据说当年太祖曾经严令禁止蹴鞠。我贸然把蹴鞠拿来练兵,会不会违反祖制?”
“相公多虑了,我大明朝在洪武年间确实立下过这条禁令。现在人们丰衣足食,就没那么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