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薛言赶到诊所的时候，张城正站在少年的床边，义愤填膺地看着那个刻薄的女人。
诊所的医生正在跟那个女人纠缠着什么问题，医生看上去很是斯文，面对胡搅蛮缠的女人也撒不出火来，只能偶尔在她密集的火力中插两句话。
“张姐，您别生气，萧萧他还小着呢，不懂事，您跟他置什么气？”
“什么叫我跟他置气？他自己说的，说我不管他，让我看着他去死！他以为我不想吗？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全家都被他给克死了，他早该跟着他那个短命的爹一起死了！”女人声音尖锐，丝毫不介意被里面的少年听到自己恶毒的话。
薛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少年一脸的冷漠，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外面的医生脸色有些难看，担心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快步走过去关上了门，又把窗帘拉上，挡住了女人看进来的视线。
“那就是你妈妈？”
张城突然显出了身形，垂眸看着病床上的少年。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动作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他一点也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刚才还一个个剑拔弩张的，现在这个孩子却像是忘了张城刚才带给他的恐惧，薛言好奇地看向张城。
张城察觉到他的视线，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跟他解释，“这个孩子跟我得的病是一样的，不过他是早期，还有救，我们就聊了几句。”
说是聊了两句，其实也就是张城自己不停地说，少年偶尔点头摇头给他个回应而已。
癌症早期，薛言回想了一下自己作为人类时跟这个词的接触，能救，但这种规模的小诊所肯定是救不了的。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声音，诊所的医生带着一脸苦笑推开了门，“萧萧，吵到你休息了吧。”
被叫做萧萧的孩子眼里难得的出现了一抹暖意，冲着医生摇了摇头，用少年特有的声线说着假话，“没有，我刚醒。”
薛言看着他拙劣的演技，对这两个人的关系产生了不小的好奇心。
搞什么，这个孩子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远远没有成年啊……
“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医生的声音听起来也不过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
薛言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他可是差点就跟男人结婚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出这两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不用想，这两个人肯定有一个人有那方面的意思。
看着萧萧坐在一个有些残破的二手轮椅上被推出去，薛言心里有些惆怅，可惜了，他能感觉到，这个孩子快要死了。
“大人，刚才你的镰刀发光了。”张城怕耽误了薛言的正事，低声提醒道。
看来，他的目标就是萧萧的母亲了。
薛言点了点头，让张城多照顾着点萧萧，自己跟着刚才萧萧母亲留下的味道一路追了过去。
女人一出诊所就打了辆车，薛言此刻正坐在她的旁边，上下打量着她的穿着打扮。
一身小众牌子，虽说不是很贵，但也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穷，起码送孩子去医院做个手术的钱还应该是有的。
薛言弯了半辈子，这些牌子他还是不会认错的。
出租跑了半天，终于在一个中高档的小区外停了下来，薛言本着好奇心跟了下来。
一路从楼外跟到了楼上，薛言有些懵，这个女人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不送自己的儿子去医院治病，而是把他放在那么一家小医院耗着呢……
跟了女人一天，薛言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能得到。
而张城那边，正看着医生带着萧萧在老街的树下跟一群七老八十的大爷大妈谈笑风生。
出了病房的萧萧看上去脸色倒是没有那么差了，周边的吵闹却似乎对他没有一点影响，他只是木着脸听着。
可能是聊的开心了，一个大妈完全忘了萧萧的存在，竟当面说起了萧萧的家事。
“哎，要我说，萧萧这孩子也是邪性，他一出生，家里的老人陆陆续续的都死了，等他长到了十岁，他爸也死了，死的还那么莫名其妙，依我看呐，就是被他给克死的。”
“就是就是。”
“谁说不是呢？我看他妈这几天脸色也不太好，估计也快被他克死了吧。”
“……”
周围的人此起彼伏地应和着为她捧场。
等他们终于说完了，却发现主人公不在了。
早在他们一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医生就推着萧萧从那儿离开了。
“没关系的。”还没等医生想好怎么宽慰，萧萧已经反过来安慰他了。
这些话他从小听到大的，这些人说的算什么，他妈妈说过比这些更恶毒的。
“我知道，别听他们胡说，你是个好孩子，那些事跟你没有关系。”医生笑笑，推着他往远处去了。
张城把所有的感官放在萧萧身上，在在医生说完这句话后，张城看到萧萧的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傍晚，医生把萧萧推进了病房让他休息，自己又坐在外间打瞌睡去了。
面对空荡荡的病房，萧萧显得很是麻木。
张城在被抓到魔界前也是这样，孤零零地在病房里等死。看到萧萧的样子，张城有些不忍，憋了半天，出现在他面前。
如他所料，对于他的出现，萧萧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你怎么还没走？是在等我死吗？”萧萧掀了掀眼皮，瞥了张城一眼。
张城看着他少年老成的样子，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想了想，他问，“你觉得你会死的这么早吗？”
“呵，谁都会死，不过，我肯定会死在那个女人后面，你还是先去等着她吧。”萧萧说完，把被子往上扯了扯，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那个女人是谁，不言而喻。
张城没再说话，只是不太能理解萧萧这种对母亲的憎恶。
在他看来，不管是什么样的家庭，母亲多少也是爱孩子的，萧萧的母亲把他送来这里，肯定是有她难言的苦衷的。
他觉得是萧萧太过敏感，或者是正处于一个叛逆期，不能理解母亲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