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薛言站在萧萧母亲的家里，那个女人今天应该是失眠，躺在床上半天也没有睡着。
似乎是察觉到女人有自己的心事，薛言凑近了两步，直直地看着女人的眼睛。
薛言的靠近让周边的温度骤然降低，女人瑟缩了一下身子，往床中央靠了靠。
不知道为什么，薛言似乎感觉到她有一丝恐惧的情绪。
她在害怕什么？
薛言直直地看着女人瞪大的双眼，半天才收回目光。
为什么魔界的人个个都会读心，他就连读个普通人的心都不行？这任务难度也太大了吧！
等到女人终于睡着了，薛言又听到了张城的传讯，回了小诊所。
诊所的床上，萧萧不住地挣扎着，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手也在无意识地挥舞。
薛言跟张城对视了一眼，他们能看见萧萧的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
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两步，薛言把耳朵凑近了萧萧的嘴边，仔细地听着他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薛言抬起了头。
“大人，怎么样，他说什么？”张城关切的问。
薛言皱起眉，他隐约听到，萧萧好像是在叫爸爸妈妈，还说了一大段话，他却听不清楚。
真是让人头疼，明明线索就在眼前，他却只能让它就这么白白溜走。
“大人，不是已经确定了目标吗？我们只需要跟她做交易不是吗？”张城小声问了一句。
按照薛言之前教他的那些，收割灵魂的步骤里确实没有查明罪行这一步。
闻言，薛言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明明都是从普通人过来的，眼前这个傻大个还是个快要死的，为什么就不明白生命是多重要的东西？魔鬼又怎样，魔鬼就可以随便剥夺一个无辜之人的灵魂吗？
张城不知道薛言在想什么，但可以看出来薛言对他这番话的抵制，闭上了嘴站在一边，没再说话。
萧萧似乎也从噩梦中走了出来，慢慢安静下来，睡的很是沉稳。
小诊所里突然变得寂静，薛言垂眸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回去盯着那个女人。
想到那个女人刚才莫名其妙的恐惧情绪，薛言心里浮起了一个令他泄气的想法，这个女人该不会已经跟别的裁决者达成了交易吧……
薛言心里着急，身形慢慢变得透明。
就在他快要消失的时候，小诊所里响起了医生毫无起伏的声音，“尊敬的魔王殿下，请您聆听我的心声。”
薛言的魔法骤然中断，在张城困惑的目光下，穿墙而过，到了外间医生的床边。
医生在向恶魔许愿。
当普通人有了跟魔鬼做交易的想法时，他们的心音将跳过薛言这些在人间的裁决者，传到远在魔界的厉靖耳朵里，由魔王亲自来完成他的信徒的愿望。
是的，信徒，魔王的信徒。
就像那个用灵魂许愿要魔王杀死薛言的孩子一样。
这个世界没有神明，人们多余的信仰都交给了恶魔。以物易物，总比不切实际又不见成效的祈祷有用的多。
这个医生要求什么薛言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个医生是个好人，一个人守着这间破破烂烂的小诊所，萧萧的母亲连医药费都不给交的时候，医生都没有放弃萧萧。
薛言有些着急，魔界的仪式总是稀奇古怪的，他不知道要如何打断医生的许愿，更不敢随意地唤醒医生。
“魔王不会出现的。”张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医生的小房间里。
薛言一扭头就看到他站在房间的角落，黑袍的遮掩也挡不住他身上的悲凉。
“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张城上前一步，站在医生旁边看着他，“魔王很忙的，完成人类的愿望不过是他的乐趣而已，不是他的工作。世上那么多人至死也没完成他们的愿望，还不足以说明这件事吗？”
医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仍在诚心地请着魔王。
看着他的样子，张城好像回到了那年自己在医院的高级病房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看到母亲在沙发那边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一举一动充满了仪式感。
他从不少地方都见过这样的仪式，也知道母亲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可一直等到天亮，也没有见到所谓的魔王，反而是听到母亲从低声细语变成了嚎啕大哭。他也装作是被母亲的哭声吵醒，迷瞪着眼问她怎么了。
最后他在睡梦中来到了魔界，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了，母亲的愿望到底也没有实现。
“想什么呢？”薛言看了半天，真的如他所说，厉靖没有出现，再一看张城，魂都不知道飞哪去了。
“没什么，把他叫醒吧。”张城从回忆里走了出来，笑了笑道。
没等他们上手，医生自己放弃了仪式。
薛言松了口气，带着张城一起出现在诊所的房顶。
“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张城已经从悲伤中走了出来，询问薛言下一步的计划。
看到他突然的情绪变化，薛言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无声地笑了一下，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这才一天的时间，你怎么变了这么多？”从初见的莽撞到后来的实诚，再到现在的冷漠。
薛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身上的黑袍，这身黑袍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作用，比如说，只要穿上它，就会变得特别理智特别冷漠什么的。好像他在穿上黑袍后的性情也变化了不少。
是因为那个仪式吗？用仪式的庄重感，来唤醒他们的责任感。
薛言说完，张城沉默了几秒才回答，“有吗？那得谢谢你了，这一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他这么说，薛言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短短一天教张城成人，他还真是优秀。
“好了，不说废话了，我现在要去萧萧母亲那儿了，这里还要拜托你盯着点。”
薛言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这次的任务不同于以往，之前他的那些任务目标，会很直接地表现出善恶，而这个女人，却让薛言摸不着头脑。
在前往公寓的路上，薛言想，或许，他应该采取一些别的措施来解决目前的僵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