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原告的幼子为筹码,要挟原告违心做事,乃劫持人质,罪其三也;”
“以朝廷严律管制的兵器,强行进行典当,乃私藏兵器,罪其四也;”
“随意抓捕百姓,严重扰乱社会秩序,乃任意拘捕,罪其五也;”
“与府尹同流合污,草菅人命,杀人越货,乃故意杀人,罪其六也。”
“数罪并罚,朱七秋后问斩,朱府所有财产,归秦晓芳所有。”
“朱七众妻妾,知情不报,犯有包庇之罪,众妾徒一年;其妻流三百里。”
“本案宣判完毕,至于大宋郡主赵霞一案,因涉及他国,当择日另断。”
“朱七,本案已断,本阁问你,你可有话要说?”
“我……”朱七支吾良久,道,“宣判的桩桩件件,皆是卑职亲身所犯,条条属实,我无话可说。”
“既然你签字画押,罪无可辩,来人,押入死牢!”
“秦晓芳一案,诸如此类,愿大家引以为戒,日后与人为善,避免类似的悲剧发生。”
“退堂!”
秦晓芳万万没想到,向来都是官官相护的官府衙门,有朝一日,居然也会为她这样的一个小老百姓说话,替她讨回公道。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些朝廷重臣,随时随地都在为百姓、为社稷着想。只是那些下面的官员坏了心、黑了眼,一味盘剥压榨、欺辱治下的百姓,不管百姓死活。
刚才,丞相对此案的裁断,可谓是人心所向,毫无瑕疵,堪称是为民说话,为民做主的典范。
仅此一案,完全颠覆了秦晓芳的认知,尤其公子的一番话,句句为民,字字贴心,唤醒了深藏在她内心,麻木已久的希望:明天会更好,更有盼头!
嫉恶如仇的丞相,处处为民的公子,不畏权势的赵霞妹妹……这些人,一心为民除害,为她撑腰,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充满希望,好好生活呢?
诉告案刚完结,堂外有人高喊:“魏王驾到!郡主驾到!”
赵楠率众人到衙门外迎接。
王爷回衙之前,郡主骑快马出城通知阖府老少,先一步到了衙门外迎候父王。
父女相见,郡主简略说了一下这几天的经过,详细介绍了赵楠如何及时赶到,以战止战,如何活捉完颜,释放他出狱等等。
魏王赵廷美半信半疑,惊呼,天下虽大,但如此厉害的人物,却是闻所未闻,“本王倒要见识见识,一个柔弱书生,有何神鬼手段,竟能令当朝丞相俯首帖耳,言听计从。这一切太突兀了,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我愿意相信你的话,却实在是难以说服我自己。”
一生战功无数,声名显赫的赵廷美,当然不会人云亦云,而是靠自身的阅历和经验去甄别真伪。
否则,再牛逼的人物,在魏王这些出生入死,阅人无数的朝廷精英的眼里,他也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一个传说!
赵霞说服不了父王,只得伴随王驾,移步前往大堂。
魏王与出来迎驾的赵楠,在院中相遇,郡主赶忙上前,为公子引见父王。
魏王一时心里不快,女儿口中的公子,貌比潘安,颜如宋玉,才比子建。
眼前的赵楠,虽长身丰姿,风度翩翩,却何来半点潘安之貌、邻女窥墙的宋玉之颜?
相貌若此,才气可见一斑,已足以印证,此人在其它方面的夸大之处。
魏王禁不住一声叹息,女儿为了他,为了落魄的赵氏一族,付出太多,甚至不得不撒谎演戏,以博得他的欢心。
“霞儿!委屈你了。”魏王想及女儿的不易,莫名戳中了痛点,泪如雨下打湿长襟,仰天长叹,“苍天啊!我赵廷美上不负朝廷,下无愧黎民,却何以步步有难,处处该灾?如此也还罢了,偏偏累及阖府,遗祸子孙,有国无以为报,有家千里难回!”
王爷初出狱,听女儿的遭遇,还真以为名唤赵楠的公子,有如神助,无所不能,原来是女儿为哄他开心,与人合演的一出戏,为他编制了一个美丽的梦幻,逗他开心而已。
一瞬间,王爷觉得这人世间已无活路可走。戏,也没有演下去的必要,他这个累赘,不能再牵连女儿跟着受难为了。
“霞儿!”王爷泣声道,“父王先走一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说着疾跑几步,向大堂前的石柱撞去。
赵楠的随身护卫,遍布各个角落,他们及时出手,阻止了王爷的过激行为。
这些日子,王爷在狱中放不下阖府上下的命运,神经绷得太紧,又经历了刚才那一幕他认为是郡主精心编排的把戏,瞬间紧绷的弦断了,情绪崩溃,才决定以死谢罪,一了百了。
郡主上前紧搀他的手臂,好生安慰,魏王哪里听得进去?
“霞儿,为父乃无用之人,残喘苟活,又有何益?你就让我了却残生吧!”
“既然好言相劝,你根本听不进去的,不如就按照你的意愿行事吧!不过,我有言在先,以死谢罪者,懦夫也!”赵楠见魏王久久难以平静下来,知他自太祖驾崩以来一直遭受打压,蒙冤受屈太深,国破梦碎,精神彻底垮了。
人不可无傲气,但不可无傲骨。
堂堂王爷,自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傲骨从来不会少。
因此,赵楠出言相激,意在激起他的斗志。
赵楠负手而立,继续道:“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人死了,大好河山就真的没了!还请王爷三思。”说完摆摆手,沉声道,“所有将士听令,原地后退三步!”
赵楠话音未落,齐刷刷响起脚步声,步调一致,干净利落,瞬间完成指令,没有丝毫拖沓。
魏王心里一惊,他自幼领军打仗,当然知道铁的纪律意味着什么。
这,绝不是一般的队伍,也不是一般的人能训练出来的。换言之,即便有人能训练出来,也不一定能驾驭得住。
赵楠,何许人也?他禁不住好奇起来。
心冷静下来,王爷马上想起赵楠刚才那番话,思之,甚有道理。
王府上下,江山社稷,一时间涌上赵廷美的心头,不能辜负阖府上下的期盼,下人们始终追随着他,没有抛弃他,不就是因为他铮铮铁骨,值得信赖吗?他一旦撒手,就真的人心散了,毫无希望了。
“呃……”王爷轻轻推了一下郡主紧拽着他的手,“霞儿,松手吧,父王只是一时糊涂,不会自寻短路的,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亲力亲为去完成。”
郡主放下心来,垂手立于父王一旁。
凤仙走上前,对王爷躬身施礼,歉声道:“南宋国丞相黄凤仙见过魏王,王爷身居南宋治下,只因凤仙失察,致使王爷流落,郡主蒙冤,还请王爷恕罪!”
“无妨无妨!本王相信,终会云开雾散,天光大亮的。小姑娘你辛苦了,多谢多谢!”
“……”
答非所问,凤仙不知如何是好,呆立在那里。
“原南宋国副统帅,现西宋国国王、统帅杨排风,见过王爷,请王爷恕末将失察之罪!”排风也赶紧上前,躬身施礼。
“嗯嗯,好样的!还真有统帅的范儿,不错不错,也谢谢你小姑娘,多谢你为本王费心。”说着还拍了拍排风的肩膀。
“……”
又是答非所问,排风同样一滞,在风中凌乱。
国与国之间,礼仪高于一切,也重于一切,礼仪之邦嘛,繁文缛节,有多繁琐,有多复杂都可以理解。
但绝不能简单,更不能随意。
称呼他国的丞相,不使用尊称爵位,直呼小姑娘,就等同于不尊重他国,那是外交大忌,会引起纠纷的。
再者,拍对方肩膀,那更有藐视他国之嫌疑,后果很严重。
郡主正欲解释,忽见暴风疾步而至,拱手施礼,恭声道:“禀公子,完颜石鲁带到,正押在门外,听候公子发落。”
魏王一听大惊失色,忙插话阻止道:“玩大了,玩大了,万万不可造次!演戏可以,但不能玩大了,那就玩砸了!”
“玩大了?”
“演戏?”
“玩砸了?”
众人一头雾水,包括魏王府里的人,也甚是惊讶。
王爷今儿是怎么了?完全不顾外交礼仪,说话词不达意,行为出乎意料……
“感谢赵楠赵公子!感谢二位小姑娘,也感谢在场的诸位,”王爷神情严肃,沉声道。
“你们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你们放心,我一定振作起来,不会颓废下去的。我这就率人离开府衙,回到城外的住所,从长计议!”
“就此别过,再次感谢诸位对小女的支持与配合,为了给我宽心,演出了这样一场精彩的大戏,再次谢谢大家!”
“只是,我有一点忠告,务请大家引起重视。”
“演戏可以,哄我开心就可以了,没有必要真刀真枪的把府尹家的公子抓来,那戏就演过头了!所以,赶紧放了完颜公子,各回各家,暂时藏匿起来,免得消息泄漏,被官府缉拿。因本王而连累大家,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大家还是趁早散了吧!”
魏王说着向众人拱手致意,一一答谢作别,欲领府上之人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