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斗得过景昆吗?”景夫人依然半信半疑,口中问道。
“我们此次过来,人多势众、高手如云,且有身份贵重的专使大人跟随其间。”马梅保证道:“别说一个清州府尹,就是这清州的军政大员,也要配合我们的行动。既然此次被我们发现了端倪,景夫人不如把这些年的冤情一一道出。只要案情明朗,我们自然会为你主持公道。”
看着马梅诚挚的面庞,景夫人对她的话已经信了八分。多年压抑的情绪一旦爆发,她恨不得痛哭一场,释放一下心中的怨忿。
马梅低声安慰道:“夫人请节哀。我们此次是秘密潜进来向你问案,目的就是不想打草惊蛇。万一被景昆发现了什么不妥,恐怕会对夫人不利。不如你先把冤情简单向我们描述一番,等我们有了定计,再突然发动,将那罪人拿下。”
景夫人听马梅口中的意思,便知她们已经掌握了一些事情的真相。她擦擦眼角的泪珠,整理一下凌乱的思绪。朝着马梅说道:“事情就像你们猜想的那样,现在的清州府尹景昆,其实是个冒牌货。”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马、容二人心中还是一凛,一股凉气顺着脊梁骨爬上后脑。马梅收住震惊的情绪,和颜向景夫人说道:“你把详细情况说说,我们自会为你出头。”
当日景昆带着夫人和两个仆役千里赴任。到达清州时,正好赶上清州军民与涛瀛国乱民激斗的胶着阶段。清州官兵稍稍占了上风,又有墨豹军团人马千里奔袭直奔清州,涛瀛国的乱民已经是强弩之末,随时都会被剿灭。
景昆到了清州。还未开府视事,祸事便找上头来。在清州城外迎头撞上一个涛瀛国的歹徒,两厢激斗之下,景昆被那歹徒击毙,只留下了身怀六甲的妻子和两个仆役,瞬间便被那歹徒制服。
歹徒搜索他们的包裹,找到了景昆随身携带的朝廷文书。又细细查问,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之下,居然杀死了朝廷派来赴任的清州府尹。他灵机一动,便想出了一招李代桃僵的恶计。在他的胁迫之下,两个仆役为了活命,只得答应了他的要求,同意随他冒充景昆去城中赴任。景夫人本想随夫君同赴阴曹,只是身上怀中景家的骨血,为了保存这一丝血脉,只得忍痛答应了歹徒的威胁,保证不戳破他的阴谋,但是他也不能加害自己身上的骨肉。
就这样,这个四人组成的奇怪组合施施然进了清州。作恶无数的涛瀛国歹徒,摇身一变成了枫云国的一任高官。当时乱局迭起,居然就被那假景昆一路混了过去,一直维持着这个惊天骗局到今天。
两个仆役之中,有一人与景昆感情极好。本想寻个机会除掉假景昆为主人报仇,谁知不是他的对手,被假景昆杀死,对外谎称暴毙而亡。另外一个仆役虽然没有检举之心,但是家景昆疑心慎重,最后还是寻个由头将他除掉了。
假景昆本来对景夫人也起了杀心。景夫人无奈,便谎称已经留下了证据在一处隐秘之地。如果自己身亡,自然有人拿到那证据,就会到有司告发,让假景昆不得善终。
假景昆心中疑惑,又不敢完全不信。只得将景夫人软禁在后衙之中,不让她随意外出。平时也不许她与府中的他人交往,每日只能与自己的儿子见见面,简单聊上一阵。
假景昆威胁景夫人。如果她敢将此事向第三人泄露,首先便会害死景司文的性命。为了保全景家唯一的血脉,她只能忍辱偷生,苟活到了今天。
听完景夫人的描述,马梅、容蓉半天作声不得。没想到在这青天白日的枫云王朝,居然会隐藏着如此惊人的罪恶。此时一想,发生在清州的所有事情都可以贯连起来。想必近些年假景昆根基已稳,便与涛瀛国又搭上了关系。涛瀛国有了这样一个强有力的内应,自然会大举向清州输送大量资源,以期把清州变成他们在枫云国一个庞大的秘密基地。而他们自然也会向假景昆提供各种支持,让他在清州的地位更加稳固。
信息既然已经掌握,马梅向景夫人叮嘱道:“内情我们已经明了。夫人此刻一定要继续伪装下去,直到我们把恶酋抓住,然后再来解救于你。千万不要露了形迹,陷自己于危险的境地。”
景夫人点头应允。马梅和容蓉起身出了正堂,顺着来时的路线飞快地溜走了。只留下乔胡依然在那里潜伏,暗中保护景夫人这唯一的证人。
马梅、容蓉已经离去。景夫人心中如同波涛起伏、不能自已。十多年的沉冤或将得雪,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只是来的太突然了些。无数纷乱的思绪让她时而泪如雨下、时而双拳紧攥,差点就要陷入崩溃的边缘。
院子外面传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院门被轻轻推开。景司文从外面进来,轻车熟路的来到正堂门口,敲了敲门扉:“娘,你歇息了没有?”
景夫人急忙擦干眼泪,口中应道:“司文吗,进来吧。”
景司文开门进屋,恭敬的向景夫人施礼问安。见礼已毕,他抬眼细看母亲的脸色,不由奇怪的问道:“娘,你看上去脸色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景夫人心中忐忑起来,考虑现在是不是向自己的儿子透露一点消息。看马梅她们的架势,很可能随时向假景昆采取行动。如果景司文事先毫不知情,后续可能会遭受极大的打击。可是现在告诉他,万一他口风不慎、将消息走漏,也是一件祸事。
正踌躇间,景司文对她的心思已经有所猜测。细细想了良久,景司文才开口劝道:“你跟父亲之间的事,按道理讲我不该插嘴。但是既然我们已经成了一家子,怎么也要休戚与共。我看你们可以好好谈一谈,要是母亲这边不方便,只要您有意和解,我可以居中向父亲说说。”
“和解?”景夫人摇头叹道:“此事断无和解可能。”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要跟儿子把事情挑明:“有件事,我一直瞒着没有让你知道。害怕你年纪太小、做事冲动坏了大事,非但不能建功,反而将自己的性命搭上。今日此时有了转机,我才决定向你说明。只是你听闻之后,千万要保持冷静,不可枉自胡为。”
景司文诧异的看着她:“娘,你要跟我说什么事情,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
景夫人惨然说道:“你那署理清州府衙的所谓父亲,其实是个涛瀛国的匪人!”
景司文双眉挑起,沉吟不语。景夫人惊异的看着他的表现:“司文,你这是什么态度?”
“娘。”景司文站起身来,来到景夫人面前躬身施礼:“此事前些日子父亲已经告知孩儿了。虽然他罪孽深重,但是好歹是孩儿的亲生父亲。孩儿的性命已经与他系于一身,娘可否看着孩儿的份上,不要再计较他的身份?”
“啪!”景夫人怒极,一记耳光狠狠的甩在景司文脸上:“你这个孽子!放着家国仇恨不报,居然想跟仇人沆瀣一气,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景司文面容扭曲,扑通一声跪倒在母亲面前:“娘!他是涛瀛人不假,可是你替儿子和自己想想!如果揭穿了他的身份,不但我成了个人人喊打的别国奸佞之子,你的半世清白也毁于一旦。权衡利弊,儿子实在无法选择!”
景夫人闻言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我和他所生的儿子?”
“难道不是吗?”景司文双目垂泪:“前几天他将此事告诉我,我当时也是濒临崩溃边缘。只是想到老娘无人照顾,我若有什么闪失,娘今后必定孤苦伶仃、苦厄度日,这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傻孩子!”景夫人含泪抚摸这景司文的头发:“你不是那人的骨肉!那人至今都没能碰过我一根手指头,更不要说我会和他诞下孩儿了。”
“那我……”景司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难道他是骗我的?”
“哼!”景夫人眼中透出了愤怒的目光:“那人阴险狡诈、谨小慎微,他的话根本不能信!当然你父亲在枫云城得到当今陛下青睐,由六品主事直接擢升为三品府尹,从辉州远赴清州府上任。”
她把景司文拉起来,坐到自己的旁边:“我当时已经有了身孕,本来你父亲想把我留在辉州,自己独自到清州赴任。我想到他自己单身到清州,身边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所以就缠着跟他一起过来。谁知刚到清州城外,就遇上了涛瀛国的歹徒。你父亲为了保护我,在与歹徒的激斗中不幸身亡。你的父亲,就是真正的清州府尹景昆。现在号称你父亲的那个人,实际上就是杀害你父亲的歹徒!”
“我不相信!”景司文猛然听到这样的秘闻,一时间哪里能够接受:“不行,我要去向他对质,把事情问清楚!”
“那你和娘的命都保不住了!”景夫人一把拉住景司文的手:“这两日,真相便会大白。我害怕你突然之间难以接受,所以才预先告知于你。此时你切莫打草惊蛇,让他有了防范,再做出伤害我们母子的事情。”
景司文默然无语。对自己母亲的话虽然信了八成,但是还带着一丝疑虑。景夫人看出他的心思,苦于没有实际的证据,也无法再向他分说。
母子二人对灯垂泪,一时无语。过了一阵子,从院子外面隐隐传来一阵脚步声。景夫人歪头细听,不由猛然站起:“是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