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算不算！衣锦还乡
且不提邓艾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逃回魏国，只说仍在陇西郡的姜维，还不知邓艾已经摆脱追捕了，依旧耐心地等待邓艾被抓或被杀的好消息。
奈何与邓艾相关的消息还未等到，他倒是等来了蜀汉版雍州牧的印绶，以及正式的任命诏书，兼有蜀锦十缎、金银细软八箱和千斛粮食，附送仆役、婢女数百人，据说被安置在成都的府邸，需要他回去一趟，才能见到……
林林总总，撇开没能跟来的仆役、婢女们，这些赏赐还挺丰厚，看得姜维连连咂舌，仿佛从未见过如此阵势。
这也难怪：以前他常年跟随丞相诸葛亮，征战在外，和军营将士们同吃同住，每天习武练兵，吃的是干粮，喝的是热汤，吃苦耐劳是本分，自然不能像富家公子们舒适地生活，时时被人伺候左右。
不。
其实他只要愿意，他的亲兵们也会时刻陪伴他，但他却嫌麻烦，没有必要。
总之，姜维一跃成为正式的蜀汉雍州牧，也算升职加薪了，可喜可贺。
是以，拿到州牧印绶的姜维不忘发布告示，广而告之，还果断把提前写好了的几份任命文书盖章，以示正统。
这几份任命文书，自是给他之前夸口要提拔的上官雝、尹赏、梁绪、梁虔这四人，但还不止。还包括小神医董奉，远在陈仓城的魏延、广魏郡的王赟、杨怀，和姜氏家族出身的优秀子弟如姜彦、姜长、姜云等人。
——快瞧！他，人真好：还记得人人有份！
只要肯替他姜维卖力干活，效忠于他，他便不吝重用，散尽财物，与众同庆。
可惜的是：当他奖赏董奉足够的财帛，犒劳董奉为治陇西郡瘟疫而做出的卓越贡献，或是举荐董奉为蜀汉「太医令」时，董奉竟是亲自上门，拒绝了！
就见当时董奉把奖励尽数地退还，还说：“姜兄长，你是了解我的，我为病人医治，不图财物！如今我治陇西郡瘟疫，亦是心甘情愿，不需要收取分毫……还请姜兄长莫要让我坏了原则！假如姜兄长你心存愧疚，那就在你老家种几株杏苗罢！
那样更令我高兴。”
听罢，姜维心生敬意，终是忍不住地问：“小神医品行我深感佩服，请原谅我的失礼，我会在冀县老家种上杏树，以后再不该拿身外之物闹出笑话。只是我有一问，为何你非要让人种杏树呢？”
董奉叹了叹气，叹道：“首先，不瞒姜兄长，我不缺钱，如果带上这些东西，反而降低了我赶路的速度！
其次，百姓们多贫苦，可不会如我一般不缺吃穿！我之所以要让病人栽种杏树，是因为杏树好养活，我想行善，还想减轻大家的生活负担！我将建一座草仓储杏，待到夏天杏子熟时，装在仓库里，再让需要杏子的人拿谷子自行交换，这样我就能将所得之谷赈济贫民，供给行旅，也算一件善事，何乐而不为呢？”
“换句话说，其实也不必非要种杏子，枣树、橘树等水果或能食之物的树苗，岂不皆能种了？”姜维用手摸了摸下巴，直白地进行推理。
董奉幽幽地瞅了一瞅姜维，吐槽道：“姜兄长，有些事情请不要追根究底，否则就不浪漫了。我喜欢杏树，觉得杏子好吃，故而就挑杏树栽种，有何不可？”
姜维干笑，附和道：“可可可，太可了！”
你想种甚么，就种甚么，病人很听你的话，种甚么都无所谓。
仿佛看穿他的内心所想，董奉撇了撇嘴，下一刻就说：“还有，姜兄长，陇西郡没疫病了，我也该走了……”
董奉不但婉拒了他的推荐，还要向他拱手拜别，说是陇西郡瘟疫之事已了，想要动身前往凉州游历，开一开眼界。
假如条件允许，董奉还想去西域逛一逛，采集西域特有的药材，后再返回家乡，并在家乡建一座药肆，继续行医。
姜维虽能尊重董奉的选择，但却尝试邀请董奉再回冀县的道观里住上一段时间，打定主意让董奉照顾妻子柳文莺腹中的胎儿。
莫要忘了最初也是董奉调理他家妻子的养胎之事。
奈何董奉也婉拒了，还用同情的目光看他几眼。
甚么情况？
姜维一头雾水，还没看懂董奉那时的提示。
姜维和董奉聊天许久，倾诉他把董奉当作弟弟看待，许诺今后若有何难处，尽管找他，他必帮忙。
董奉答应了。
次日，董奉留下一封拜别书信，迎着冬风，上演了一记说走就走的旅程，完全不给姜维挽留的机会。
姜维还能怎么办？
姜维感慨之余，只好埋头扎进任命文书里。
话说他的任命文书写得再多，好像也不太够用：他先任命上官雝为陇西郡守，尹赏为天水郡守，梁绪为广魏郡守，梁虔为……嗯？
好像没郡守可封了？
但不要紧，封个南安郡守好了。
先前忘记说了，南安郡正好夹在陇西郡和天水郡之间，只因地盘小得可怜，人口稀少，几乎形同虚设，且没吏员担任，可见魏国原来就没上心。
如今，姜维他都拿下陇西郡了，顺带也就捎上南安郡，这也没关系？
因而，南安郡守一职就落到梁虔的身上……简直完美！
其中，仍在广魏郡的王赟和杨怀职务大致不变，但仍划到梁绪麾下，图的是昔日王赟和杨怀就在梁绪那儿效力——事实上，这几个郡守也多是虚职大于实职，真要个个成为一郡之长，只怕成都的陛下就该头疼了！
总之，他是蜀汉雍州的最高指挥者，而上官雝等人则直接听令于他。
而他想带兵打仗的前提是，必须治理好这几个郡城，如此百姓们的民心才会归向蜀汉，才有足够的兵卒们可以招募。
但要如何治理郡城呢？——可不就得他任命郡守们，让郡守们管理嘛？
难不成让他一人治理几个郡城吗？——倒也不是做不到，只是费心费力不说，到时征战在外，他实在没有精力两头兼顾啊！
他是姜维姜伯约，又不是丞相诸葛亮，断然不会事必躬亲，以致劳累成疾，早早离世……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他又没眼瞎，可不会重蹈覆辙。
另外，诸将们都挺好安排，唯有魏延……魏延此人，乃蜀汉前军师、征西大将军，且授予假节，为南郑侯——
理论上讲，魏延的职务和地位与他姜维相比，只高不低。但是！
但是，如今，魏延却主动地听命于他……错了！是愿意和他联手，一起实现丞相北伐的遗愿，使汉室复兴——甭管怎么说，他就当魏延是同僚兼战友，兼左膀右臂，他能不能视魏延为名义上的下属呢？
是以，他咬了咬牙，坚定地任命魏延为陈仓县令，听他调遣，允许指挥一部分雍州蜀汉军队。
他不太愿意去想当魏延得知自己被封为小小县令，脸色会是何等可怕。
总之，暂时就……就这么决定了。
他把多余的任命文书分别派人送出去，并且淡定地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反正短时间内，他是不准备再给全员升职了。
而当一切暂时尘埃落定后，陇西郡终于下雪了。轻扣案几，他认真思索接下来该做甚么：趁着寒冬的休战窗口，他是不是尽量地赢得几座郡城的民心所向？刚好也快新年了……
新的一年么？
他怔了一怔，略感唏嘘：不知不觉，他坚守蜀汉北伐，已有小半年的光景了？
真快啊！
尔后，他才腾出精力，再次想到：要回家过年，与母亲、妻子团聚。
说是暂无战事一身轻，临近新春，他又莫名地思乡了：不由地，他想像母亲和妻子会如何在冀县过年……不！
不是冀县！而是冀县城外的一座道观里。
别提他的妻子还怀有身孕，真要住在道观里近一年，生下孩子么？
猛地，他站起身来，心生一股念头：他应该接回母亲和妻子回冀县城居住。
他要好好地护住几座郡城，唯有郡城安全了，他的母亲和妻子就不必再回道观里居住了……道观虽说安全，但再安全，也缺东少西，又如何让妻子静心养胎呢？
他觉得再放任妻子和母亲住在山上，他就太渣了。
更何况，就算他想把母亲和妻子安顿在道观里，只怕姜氏家族的女眷们也不太乐意？再者，如今他是雍州牧了，哪怕只是虚职，也该按照规矩，把他的家眷们迁往成都才对……他寻思即便刻意地忽视，朝廷大臣们也会想方设法地提醒他。
毕竟此举是规则，是取信于陛下的行动之一。
与其闹的双方没了面子，还不如他主动一点，倒也皆大欢喜。
这样一想，他和母亲、妻子团聚在冀县的日子恐怕不多了……他此时不待珍惜，难道真要事成后，才后悔吗？
再者，他以州牧的身份回乡，算不算……衣锦还乡了？
应该算？
肯定算！
想到这里，他派人把上官雝、尹赏、梁绪和梁虔找来，并对众人说：“新春将至，我欲回天水冀县，与母亲、妻子团聚，一起过年！你们如何打算？要不要也随我回冀县城，一同拜年？”
众人面面相觑，欣然同意。
这也难怪：大家皆是天水郡出身，这都年关将至，谁不乐意回老家过新年呢？
哪怕是孤儿长大的上官雝，一想到即将回冀县过年，眼里也会不自觉地溢出一抹温和的怀念，整个人都变得亲切许多。
然而，上官雝只才高兴片刻，便敛起笑意，问道：“我若走了，陇西郡又该怎么办？”
当前上官雝被姜维任命为陇西郡守……哪有郡守不留在自己管辖的郡城里，而擅自地跑回邻郡呢？
哪怕邻郡是上官雝的故乡。
姜维很想大手一挥，豪迈说「怕甚么，有我顶着」，但他抹了抹脸，认认真真地思索，说道：“只能派几个心腹留在府邸，定期前来冀县城给你送文书？”
说起这些，姜维甚是心虚。
总觉这种做法，相当玩世不恭啊？
可是，想到被任命为广魏郡的梁绪、南安郡守的梁虔，貌似也只能这么做，才能回冀县城过年啊？……尹赏运气最好，本就天水郡出身，刚好能在冀县过年。
再者，梁绪也有王赟、杨怀等人能够帮忙。
梁虔似乎和姜维想到了一处：但见梁虔可怜兮兮地瞅着自家兄长梁绪，好不郁闷道：“兄长，能不能把王校尉或者杨参军借俺用一用？再不济就姜长和姜云这两位老先生，也行？”
说至此处，梁虔目光一转，转向姜维。
姜维只想抬头看天。
“别闹。”梁绪伸出手来，轻敲梁虔的脑门，习惯地数落说，“你和阿雝将军一样，也留几个心腹，替你来回送文书。你也不是小孩了，应该学会如何处理文书。再者南安郡治安还行，应该不会闹出甚么棘手之事让你处理。
所以，你知足罢！”
梁绪语重心长地总结。
梁虔无言以对。
接下来，众人都同意了姜维的提议：留心腹亲兵五人，两人负责募兵和练兵，另三人则轮流送文书。
与此同时，南安郡和广魏郡，也要同步。
至于陈仓城……
姜维皱了皱眉，又给魏延送信一封，委婉地说明陈仓城位置极其重要，必须常年驻守，请求魏延能不能就在陈仓城过年。
结果魏延回信：愿意！
理由是：魏延长子也在陈仓城，父子二人相互为伴，勉强能缓解思念家人之心。
姜维一行人打点行李，即刻起程，返回天水郡——
且慢！
轻拍脑袋，姜维又说：“游楚怎么办？”
“啊？”诸将们愣了一愣，一时没能忘记游楚是谁。
姜维满头黑线地解释游楚是前任陇西郡守，但因不降蜀汉，便被他关进牢中。
这会子，姜维一行人要离开陇西郡了，虽说姜维他对陇西郡的牢狱稳固十分信任，奈何凡事都有意外：万一游楚越狱了……
不行！
不能放跑游楚。
他可不想纵敌患生。
这时，上官雝提议道：“要不，把人一起带走？”
他稍加思索一阵，觉得可行，便愉快地下令：押游楚回冀县城！
当然，他会看在游楚曾是郡守的份上，另外安排一辆马车，载人离开。
而不是把游楚当作犯人一般，当街示众。
那也太侮辱人了。
就这样，姜维一行人捎上俘虏游楚，且在陇西郡百姓们的夹道欢送下，浩浩荡荡地返回天水郡冀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