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左右,老区,大雨。
迟川刚从郊外车场回来,车是跟洗车店老板借的要还。把车还了就接到外婆的电话,可是话还没说就看见一群来者不善的人堵在路口。
那些人个个身强体壮,手拿大家伙,看见迟川二话没说就冲上来,他还没来得及跑,带着狠毒力量的棍棒重重落在他的后背上。他一个踉跄直接砸在地上,头瞬间磕破见血,周身骨痛,一阵一阵淹没大脑,眼前开始摇晃。
“叫你小子还钱!敢跑!”
那些人居高临下站在雨中,面目狰狞,踩着迟川的脑袋,嘴脸拧在一块。
“弄死他!不还钱就把他给老子弄死!”
“小畜生,你他妈居然还敢活着?”不知道是谁一脚重重踢在迟川的腹部上,剧痛传来,他五官拧成一团蜷缩在地上剧烈咳出来,然而还没反应过来下秒一记重棍落在身上。
一棍下去,意识逐渐变得模糊,黏糊糊滚烫的液体湿透身体,泥水冲进耳朵里嗡嗡作响,血腥味弥漫又恶心又冷。
“你怎么不去死?啊?你妈都死了你怎么不去死?”
“你就该像你妈一样去死!你妈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死了你就该去死!”
“就是!让你老子还钱!不然老子今天就弄死你。”
稀稀拉拉的谩骂声传来,迟川想爬起来反驳叶铭云不是那样的人,但怎么都起不来。冰冷的雨无情打在脸上,他在抖,视线变得模糊,隐约看见一群恶鬼死盯着自己。
“不还钱,给老子打!往死里打!小兔崽子,老子找不到迟大海还弄不死你?”
迟川来不及做出反应,有人一脚踹在他腹部上像烂泥一样滚了两圈。场面混乱,所有人蜂拥而上脚棍结结实打在他身上,周身痛感涌上大脑让他感觉呼吸困难,脑子里嗡嗡作响,各种谩骂声回荡在耳边。
而他听不见,也爬不起来,只能撕心裂肺地喊。
模糊中他好像看见叶铭云冲他微笑,笑得那么慈祥:“小川,过来陪妈妈吧。”
她蹲在地上,张开手臂:“小川!过来,过来就不疼了。”
“小川,妈妈很想你!”
你死了吧,来陪妈妈。
大雨倾盆,狂风怒号,迟川淹没在其中,一口鲜血呛在喉咙里,咳出来,血腥味瞬间扑进鼻子里,窒息感锁着喉咙。迟川意识模糊,伸手摸索着掉落在旁边的折叠刀。
摸到这一刻他好像不疼了。
所有声音隔绝在外,他嘴里艰难地呢喃:“妈,我来找你了!”
我很想你。
*
辛忱明明是来找人但现在却像一个走丢的孩子,内心一直在祈祷。可是找着找着眼睛就变模糊了,泪珠从眼眶里钻出来。
“扑通扑通——”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带着全身颤抖,一时间像只看不清前路的苍蝇攥紧那两杯奶茶,可是奶茶已经冰了,越攥越冷。
他想,这样回去一定要被杨祥榆骂死。
真是愚蠢,这么大的雨迟川肯定早就回家了?
一股血腥味传来,不远处一个人影映进眼眸里,被泪水打湿。
雨很大,像只疯狂咆哮、要索人命的恶鬼。颤颤巍巍的灯光被它撕咬得破碎不堪,散落在脏乱的石板上。
地上一片狼藉,黏着鲜血的落叶被大水无情冲散,血淋淋的折叠刀死死地拽着少年的脚,而他却像个死尸一样跪坐于血泊里一动不动。
仿佛世间一切罪恶都降于他,他一身跪在雨中就像罪犯等待审判与死亡。
是迟川!
那是迟川!
“砰——”地声奶茶掉在水洼里砸出一个坑,然后滚了两下全部漏了。
对上那双眼睛时辛忱心脏骤然停止,所有的声音都听不到。时间被无限慢放,他什么都顾不上直接冲过去,可是还是慢了。
他无助地抱着地上的人,唤着他的名字。
迟川巍然不动,噙着泪的眼睛里是无助、是绝望,是死亡。
他的衣服被鲜血染得通红,身上各处都是伤,脸上满身鲜血,被冲刷的血水像把刀一样划着他的脸,只要一靠近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立马涌进鼻子里。
辛忱脑子一片空白,全身抽搐痉挛,紧紧将迟川抱在怀里,眼泪在眼眶里聚集,竭力压着的声音带着哭腔,“哥哥……你……又在偷偷躲我!”
眼泪一落便彻底断了线,他无力地咽泣:“我……我怎么找不到你了!哥哥……”
他压不住声音,肩膀颤抖。
迟川跪着,眼神黯淡无光,没有了灵魂也没有了生机,仿佛是跌进深渊里被恶魔侵蚀的残躯。
面对他们他卑贱如蝼蚁,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肆意蹂躏的东西。
他很累,不想挣扎了。
他想死!!
辛忱声音沙哑,呜咽喊着他的名字,拉上那双冰冷的手时却被灼热的液体烫着了。
迟川的手腕在流血!
他想割腕自杀。
辛忱紧紧地把那双手捂在怀里,可是手腕的温度把他烫得分不出是他捂热了还是他被烫热了。
这次倒是辛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赖在迟川怀里放声哭泣:“……哥哥,你怎么这么傻啊?”
辛忱拼了命的捂着流淌鲜血的伤口,可是大雨冲刷迟川的脸色越来越白,呼吸微弱,已经快听不见心跳的声音了。
“你喜欢文身的话你告诉我,我带你去,我们一起去文,去文最好的。可是文身不是你这么文的,不是……不是拿刀割自己就叫文身……你说你就这么文了,我怎么办?”
辛忱撕心裂肺地吼出来:“你说你死了我怎么办?怎么办?……”我找了你那么久,你说死就死,你说自杀就自杀?
辛忱额头无力地抵在迟川的额头上,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不是说要做我的哥哥吗,怎么跟大骗子一样?让我天天去实验楼等你,找你,可是我永远等不到你。”
雨声太大,敲碎了声音,眼泪一颗颗砸下来湿了脸颊。辛忱不敢松开手,急忙掏手机打120。狂风裹挟着大雨疯狂嘶吼,手机“啪嗒”掉在地上,他手太抖了手机打不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迟川呼吸一拍慢过一拍,痛苦地闭上眼,眼里空洞没有任何生机 。
“哥,我今天给你买了奶茶,但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什么都想买……可是我的钱不够只能买两杯,刚刚……刚刚不小心被我砸漏了”辛忱浑身抽搐,一边打电话一边试图唤醒睡着的人,他身上的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恶心又难受。
身体各处的痛意拼命席卷而来,迟川却感受不到,眼皮一点点地合上。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身体不疼了,迷迷糊糊中看见叶铭云在朦胧雾里冲他微笑,温柔地说:“小川,回来了!”
天很黑,雨很大,像走进阎王殿的盛大欢迎仪式。那双眼睛缓缓闭上,滚烫的眼泪一滴又一滴滑落,迟川看着黑暗里的人无声说了句什么。
辛忱像是丢了糖果的小孩拼命地呼喊着迟川的名字:“哥哥,你别睡!……听见没有!别睡好不好?”
辛忱嗓子又疼又哑却丝毫不敢停下,死死把人搂着:“不是答应要做我哥哥的吗,怎么能耍赖呢?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别睡!!你别睡,睡了我就不找你了!!你听见没有?”
大雨冲进眼睛,辛忱身上全是迟川的血,脸上也是,眼睛猩红,看着面目全非。他艰难地扶起迟川,像是自言自语:“迟川哥哥……我在呢!你看看我……别闭眼,再坚持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我带……带你……去医院……”
颤抖的哭声回荡被大雨无情撕破。
眼泪划开脸上的血落下来,迟川终于出声,微弱的声音带着哭腔:“辛忱!别再拽着我了,我挺累——”
下一秒,炙热的薄唇覆盖在迟川苍白的唇瓣上,未说完的话被生生堵了回去。辛忱咬破了他的唇,仿佛觉得那样能咬碎他的话。
刹那间,带着热度的液体流转于唇间,血腥的味道刺激味蕾,把那句话被生生咬碎。
“如果你觉得累了就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守护你!”
那滴无助的眼泪落下,流进嘴里,无比的苦涩。辛忱哭着说:“哥哥,我想和你一起看星星,不想自己看!你别睡,看看我好不好?”
我很想你,不想你死。
*
医院里
窗外蝉鸣聒噪把噩梦中的人吵醒,他浮肿的眼角挂着的眼泪却怎么都擦不掉,静悄悄地流下来,划着脸颊,也划着心脏。
他还活着,可是他却不想活着。
清晨的阳光正好,比大雨抢先到达。迟川躺在病床上有点不舒服想起来,但手被人拉着动不了。他偏过头,无声擦掉眼泪,朦胧水雾中看见床边安静睡觉的人。
怕人跑了,辛忱一直坐在病床旁还把人死拽着,最后实在熬不住就睡着了。
他睡觉的时候安静祥和,头埋进臂弯里,额前头发凌乱,露出半张憔悴苍白的脸,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露出的眼睛略微红肿,看样子是不久前刚哭过。
迟川没叫醒他,而是盯着看了很久——
如果你觉得累了就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守护你。
这句话回荡在耳边,迟川苦涩轻笑。
他凭什么守护他?
他的小屁孩啊!明明都把他忘记了,为什么又要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为什么要拽着他?
辛忱做了个梦。
梦见肮脏恶心的沼泽里,迟川被一群戴着鬼脸面具的人虐待,撕扯,凌迟……他想去牵他的手。可是每走一步他就陷得越深,越深越拼命往前走,泥水呛进肺里凌迟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开始失重沉下去,呼吸变得困难。
可是他还没抬脚,就看见那些人五官拧成恶鬼的模样拿着长刀用力捅在迟川身上,然后他被人一点一点地撕下来,全身鲜血淋漓,恐怖得像索命的鬼。迟川眼睛睁得无比的大,面目全非,朝辛忱伸手:“辛忱,救……救我!救救……”
辛忱嘶吼想去救他,可是他迈不开步。迟川眼神越来越绝望,流出的眼泪变成红色的划着脸颊,他任由给他们捅自己:“……辛忱,你不要哥哥了吗?”
“你不要……我……了……”绝望的声音回荡在肮脏的沼泽里,无助又凄凉。
“不……是……”
辛忱喉咙艰涩说不出话,想去救迟川可是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他怎么都砸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那些人踩脚下,一点点地痛苦的死去。
他的眼睛闭不上死死盯着辛忱,嘴里艰难吐着字:“…我……恨恨……你……”
那些人向辛忱走来,他哭着跪在地上,磕破头向他们求饶:“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了我哥!”
“我求求你们……放了我哥……”
可是他们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摁在迟川的尸体上,讽刺大笑:“是你害死了你哥!是你害死了他……是你……”
你救不了他!!
最后迟川还是被撕得粉碎,血淋淋的。在辛忱的面前又变成了戴着鬼脸面具的人,一步步朝他走过来,掐住他的喉咙,恶狠狠地耳边说:
“你去死吧!”
“哥,我是辛忱!”
噩梦破碎,辛忱猛地惊醒撑起来,眼神里无比惊慌,下意识扫了眼四周,发现病床的人还在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下秒鼻子酸涩,眼睛里就有东西在打转,又湿又痛。
“你做噩梦了?”
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迟川地看着他。
辛忱抬眸,再次撞上那双眼睛时眼泪遏制不住地钻出来。那一刻他真的很无语自己,怎么这么爱哭,跟个哭包似的。但还是开心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点点头:“嗯”
迟川看着那个小哭包,伸出手把他脸上挂着的泪珠擦掉,绑着纱布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
“怎么没去上课?”
眼泪越来越不争气,明明刚被擦掉但却像给了它们脸似的更加肆无忌惮。当着别人的面哭辛忱还是第一次,一下子脸就变通红。
“你自己还不是没去?”
“我跟老师请假了,今天不用上课。”
迟川看着他点点头,拇指轻轻地拭去那两颗滚烫的眼泪,微弱的声音低沉沙哑:“答应哥哥以后别再旷课了,好不好?”
“嗯”
辛忱再也憋不住了,放声哭出来,怜爱的目光落在他满是伤痕的脸上。那张脸明明那么好看,可是……
“哥哥,那你以后别再这样了,好不好?”辛忱有点抖,努力抑制那股酸涩的感觉,说:“真的很吓人!”
我差一点点就救不回你了。
初晨的太阳穿过青葱枝丫,窸窸窣窣,溜进病房里添加一线生机,温温柔柔地吻着少年惨白的脸,他纤长的眉睫宛如振翅的蝴蝶,在眸底映下点点星光。
迟川眨了眨眼,轻声回答:“好”
看着他,迟川有一瞬间动摇了。
是啊!他的小屁孩还在这个世界上。
他死了,扔下他一个人那他该怎么办?
从前的小屁孩还会哭唧唧地喊他哥哥吗?
“吃饭了吗?”迟川温声问。
“没有!你要吃么?我去买……不许说不吃。”
“嗯”
等辛忱回来的时候刚好遇见医生来查房,是个男医生,人很好说话,一来看见病房里只有迟川一个人还关心道:弟弟出去了?
不过迟川看着窗外只是简单的“嗯”了声。那一声很轻很弱仿佛蜻蜓点水。
辛忱站在门前没进去,从门缝里看着那个安安静静的人不敢推门进去,生怕他的动作会打碎仅剩的一点美好。
他望着窗外,那个身影还是那样孤独无依,眼神空洞暗沉,闭上眼就是死亡。
迟川伤得很重,全身上下没几处好的,是被人打伤的。那些人是冲着他的命去的,往死里打,昨天送过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奄奄一息了。
那些人说的没错迟川有一个不成器的爹。是个赌徒,有家暴倾向,也有过案底。很多年犯事弄死了人坐了牢,人不成器得罪了很多人,也欠了很多债。所以那些人找不到迟大海就只能找迟川。
辛忱看得出来他很难过,在手腕上被割了好几个口子,下手很重丝毫不犹豫,是直奔自己的命去。
他还是想自杀!
辛忱阻止不了!
第一见到他的时候他笑得那样灿烂宛如太阳一样,会对他说“别怕!我抱你!”,可是再见的时候他却说“欠我的钱你不用还了”。
他不知道迟川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昨天他一个人蹲在手术室门口的时候第二次感觉到害怕。上一次怎么怕还是他三岁的时候,那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别人说他没了爸爸,后来长大了他才渐渐觉得痛,越来越痛,人人都说他是没爸的孩子。
所以他只是想救迟川!
医生上好药后过来看见辛忱刚想说话,但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把人拉了出去。
“看你哥哥的样子我觉得他可能患有抑郁症,所以尽量不要提他不愿意想的事情。其他的先观察几天,之后再做进一步检查。”男医生说。
抑郁症?迟川患有抑郁症?
听到抑郁症的时候辛忱的心猛地被刺痛,怔怔地站着没说话。
走廊里辛忱抹掉眼泪深呼吸又装回原样,扯着美丽的微笑开门。
“哥,我回来了!”
迟川没听见辛忱又喊了声。听见动静他看过来:“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啊?久吗?”辛忱有点心虚地挠挠头,“可能是我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忘了时间。”
说着他把买的东西打开,勤快地像个要赚钱的小服务员,“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买了,你不介意吧?”
“没事!”他摇摇头。
迟川吃饭的时候很好看,很有绅士风度,因为受伤所以他的动作变得很慢,泛白的薄唇沾着点油,喉结微微蠕动,不说话也不看别处,吃着吃着就发呆。
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很憔悴,纤长的眉睫微动,仿佛一触碰就破碎。
有时候辛忱觉得看着他吃饭真的是种享受。可惜他不是女孩子,如果他是女孩子的话一定会喜欢上这样的男生吧!
“哥,你的手不方便,要不我喂你吧!”
看了半天辛忱鬼使神差地开口,结果刚开完口迟川就停下手里的动作,诧异地看着他。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但突然被人盯着看他就有种心虚感,刹那间耳根子又开始发烫。
“还是算了!”
“你后悔了?”
完了,越说越心虚!
“不是,我没有后悔!”辛忱微微咽咽口水,解释:“我只是怕你介意。”
迟川难得笑了下:“嗯,我知道,逗你的!”
辛忱觉得此刻岁月静好。他好像不需要什么只需静静地守护这道风景。
*
晚上的时候杨祥榆过来一趟,提了很多东西还带了十全大补汤。她多少知道迟川没了母亲的事,所以对他很好甚至把他当成自己孩子一样对待。
她问候完迟川就是给辛忱洗脑,手里忙着打开饭盒还不忘叮嘱:“忱忱,别借着请假就不做作业啊!作业小澍发过来了记得看!”
“哦”辛忱趴在床边默默起来,表情难看得像别人欠他钱。
“忱忱啊,吃饭的时候多吃点蔬菜,别总挑着米饭吃啊!小澍他老跟我抱怨说他练体育不是喜欢,就是为了跑操的时候能拽着你!”
杨祥榆手夹了朵西兰花塞辛忱碗里。夹完儿子她又夹了块肉给迟川,“小川,阿姨不知道你喜欢些什么就随便做了点家常菜,你多吃点,对身体好。”
“谢谢阿姨!”
辛忱吃不了西兰花悄悄扔掉,趁亲妈没注意撇过脑袋去瞅迟川碗里的——
“好好吃,别总看人家碗里的。”杨祥榆敲了下桌子,没好气地瞅他。
“哦!”做贼的人在亲妈威压下讪讪闭嘴。
杨祥榆还在叭叭说,辛忱敌不过双手投降,挪着屁股到迟川身旁,戳了戳他的手臂,悄悄告状。
“哥,你说我妈是不是有点唠叨病在身啊?不然她怎么什么都能说我两句?”
迟川没说话,刮了刮他的鼻子。
他被刮得有点痒,但还继续吐槽,“还有她每次说的时候还要带着姜澍,不带还好,一带我总是落下风,被比得一无是处。。”
迟川很配合地接他话,“真的?”
“嗯,她每次都是这样。”
趁着杨祥榆出去交费,他就大着胆子学着杨祥榆说话时的语气,临说前还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忱忱,你怎么又回来这么晚才回来啊,这次考试考得怎么样啊,能不能进前三十,你的舞蹈学得怎么样了,难不难啊有没有受伤啊……”
说着,辛忱骤然转过头来,结果猝不及防撞上迟川的视线。
相视片刻。
他撇头,掩饰尴尬:“你说我妈上辈子是不是十万个为什么投胎啊?不然她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呢?害得我天天像个犯人似的被她审问。”
辛忱说着就不自觉往迟川身旁凑,手舞足蹈地比划,嘴巴跟吃了机关枪似的叭叭在响。
看着手忙脚乱的少年,迟川出神了。好像有一瞬间那个会喊他“哥哥”的人又回来了。
半晌,辛忱也发现了他的神色不对劲,话锋一转:“哥哥,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说这话的时候辛忱又撞上迟川的目光。他的眼皮薄,深邃好看,宛如墨色琥珀,一下子闯进里面竟不知不觉迷了路。
坐在床上说不上累就是这个姿势不太舒服,不过迟川还是摇头。看着辛忱,他淡淡一笑,摩挲着小孩的头发,微弱的声音带着几分磁性:“怎么跟个小狗似的一直看着我?”
辛忱想不到迟川这么直接,顿时脸色绯红。
“没有,我……我就想问你……要不要休息?”
其实问人家累不累主要是他挺累的,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了坐着都想打瞌睡。
“哥哥,我想睡会儿!”辛忱揉揉眼睛:“你有事就叫醒我。”
“累了?”
“嗯”
辛忱两只眼睛一直在打架,得到许可后直接倒头就睡。
看着他,迟川撑着床沿挪到边上腾出一半的位置,拉开被子拍拍床,“辛忱,介意和哥哥一起睡吗?”
声音模糊进入耳膜垂下的头倏然抬起,他满脸错愕:“啊?不用,有点挤,我在椅子上眯一会儿就可以了。”
迟川摸了摸趴在床沿的脑袋,语气有点失落:“所以你是介意?”
说不上介意,只是跟病人睡一张床是辛忱占便宜了。他有自知之明,睡觉的时候不安分,把人踢下床都有可能。
迟川眼里的东西辛忱一秒看见,医生说的话又浮现于脑海,他急忙解释:“不是,我不介意,只是我睡觉爱作死,怕弄到你的伤口。”
迟川其实不在乎这些,反正他睡觉不会乱动。
“乖,累了就睡会儿。碰到了我喊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