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漆黑如巨浪淹没最后一点光,大风疯狂刮着树枝沙沙作响,没一会儿便了大雨。
辛忱手机没电就没打电话给杨祥榆,雨来得突然,他想着现在还不大就准备跑着回去。
可是他不知道杨祥榆那边已经急疯了,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关机的。最后病急乱投医直接打给迟川。
迟川接到电话的时候人还郊外没回来,想到陈州言说的话他二话没说掉头就走,吓得一群人以为出事了。
路上他打电话给姜澍,姜澍说辛忱一下课就走了。最后是许钧蕴说下午的时候在奶茶店看见辛忱了,他要去医院。
冒着大雨迟川直接跑去医院,一进门就极速环扫四周,然而病房里并无其他人,外婆出去了只有小宿一个人躺在床上乖乖看书。
她神情震惊,睁着大眼睛看湿漉漉冲进来的人:“哥哥?”
迟川撑着墙缓了下:“辛忱哥哥来过没有?”
她摇摇头,举着手机:“没有,辛忱哥哥说他在舞蹈课外班教小朋友跳舞,他还给我发——”
话音未落,门“砰”地声砸合上,眨眼间那道匆匆离开的人影便消失在视野里,只留下呆愣愣的人和未散尽的声音。
夏天的雨总是那么急躁,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还没到街口辛忱就已经淋成了落汤鸡,打不到车他就以烂摆烂走回去。
路边的樟树被大风吹刮,太阳能灯逐渐亮起,大雨愈下愈大把冷白的灯光打散一地,风声呼啸吹打着脸,然后灌进衣服里冷嗖嗖的,辛忱的脸冷得发白,拉链拉到顶端缩着脖子躲在里面,手攥紧藏在衣兜里。
他突然后悔了!
后悔现在就回来。
宽阔的大路积了水漫过脚踝,高楼大厦倾倒映在水光之中。豆大的雨啪嗒啪嗒往人头上砸,各种车辆在雨中极速穿梭无情碾碎斑驳楼影,平时静悄的城市突然匆忙起来。
辛忱脚步加快,转身朝小路走。一抬眸就看见一个女生站在前面的绿化带旁,伞也没带,呆呆地站在雨中淋雨。
应该是失恋了,他能听见女生呜咽的声音裹在沙沙雨声中,模模糊糊却清清楚楚。
没一会儿,远处有个男生撑着伞焦急地跑过来,弯下头低声和她说些什么,然后哭声消失一男一女与辛忱擦肩而过消失在视野里。
一来一去又只剩下辛忱一个人,他突然不想回去了,顿住脚步,回眸目光落在那两个逐渐模糊的背影上,忍不住自嘲:在想什么,他在躲我!
也不知道是大雨模糊了双眼还是……眼里本来装有东西。辛忱感觉鼻子很不透气,眼眶又酸又痛,前路模糊得看不清。
脸颊被什么东西烫着了。
又是一场大雨,记忆回到过去,辛忱仿佛看到小时候的自己。
那时候,他爱撒娇、爱矫情总是死皮赖脸地拉着别人,得意洋洋地晃着人家的手臂,小嘴嘟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状,声音糯叽叽地喊:“阿池哥哥,你过来抱我!”
然后那个人板着张脸,冷冷对他说:“不抱!”
计谋不得逞他直接厚脸皮抱着人家的大腿,咧着唇笑着:“那我抱你!”
“你这么矮,抱不动!”
虽然遭到拒绝但他脸皮厚,蹦蹦跳跳爬进阿池哥哥的怀里,赖在里面不肯出来,缺了颗门牙还叭叭地说:“你把我抱起来,我再抱着你,不就抱动了!”
“……”
然而,阿池哥哥给他一个大白眼,二话不说把他放下来,任他怎么拳打脚踢都不肯抱他。最后小辛忱哭唧唧蹭哥哥一身鼻涕,在哥哥怀里睡着了,安安静静的,双手环着哥哥的脖子不肯松手。
大雨淋得辛忱有点冷,往事忍不住往大脑里钻,记忆深处仿佛被人涂上修正液他怎么都找不到那个人——只记得有一个人叫“阿池哥哥”。
阿池哥哥
可是童年的事辛忱忘了,他不记得阿池哥哥长什么样,也不记得他去了哪里,只记得他消失不见了。
而现在他的迟川哥哥也不要他了。
一直以来辛忱都没有告诉迟川,他喊的是“阿池”,不是“阿迟”。
是“池鱼思故渊”的“池”。
路上打伞披雨衣的行人匆匆,有的人看见辛忱没打伞过去问他要去哪里送他一程,有的则好奇回头瞅两眼。
“这小孩怎么回事,这么淋雨不怕感冒?”
“唉……这年头的小孩失恋了就是这样,喜欢糟蹋自己!也不想想父母。”
辛忱神情淡然,没反驳只是淡淡一笑,其实他根本就没失恋,因为他连恋都没恋过。
刚转进巷口就看见几个彪悍的人打着伞杵那里,手里提着家伙像是在等什么人。
辛忱心觉不妙立马转身离开,然而已经晚了,有人听见踩水的声音扯嗓子喊:“诶,前面的那个!站住!”
辛忱有点不知所措准备逃跑,但那些人已经走过来。
对方大概有五六个人,个个身强体壮,其中有一个刀疤脸用木棍抵着他的后背,粗糙大嗓吼道:“跑什么跑?老子又不会吃了你?”
这片巷区晚上没什么人所以会经常被人尾随,辛忱不敢想咽咽口水脊背一阵发凉。
为首的人猥琐地打量他,与同伴对视一眼哈哈笑道:“哟!这小男生长得还真漂亮啊!”
“只是可惜了!”另一个光头强盯着辛忱,摇摇头:“是个男生!”
说完一群人哈哈笑出来。
“你他妈真无耻!要是女的你还扛回去不成?”
“放你妈的屁!老子是那样的人吗?”
几个人骂骂咧咧说着令人羞耻的话。辛忱额头冒冷汗,准备伺机逃跑,看见他们五官笑得拧成一团狰狞又猥琐。
显然刀疤脸有点不耐烦,回头怒骂嬉笑的人,转头问辛忱:“小子,有没有见过一个开机车的男生?”
开机车的男生?
辛忱微愣,随即想到迟川,这些人是来找他的?
“没有”
他浅答一句准备离开。
那个刀疤脸没接话,看样子是打算放他离开。看着那个背影有人看出了端倪悄悄在老大耳边说了一句话。
半秒后,刀疤脸勾唇坏笑,走过去喊道:“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