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吃完饭辛忱直接来奶茶店帮忙,刚好遇见许钧蕴。
“蕴姐?”他有点吃惊,“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回家了吗?”
“没有,我来找你。”
“找我?”
“昂”
许钧蕴已经提着一袋包装精致的礼盒进来,自来熟地找地方坐:“你的腿伤好点了没?”
许钧蕴知道辛忱被堵的事,之前去看过他,只是两人不在一个楼层,在舞社也少遇见,这几天都没看见他。
“早没事了。”
奶茶店老板娘见有女孩子来乐呵呵出来问她想喝什么,问完还调侃辛忱谈恋爱不怕被教导主任抓住。
江中教导主任妥妥就是棒打鸳鸯的那根棒,天天蹲在监控室就为了逮小情侣。他战绩颇丰,隔三差五来奶茶店抓玩手机的,抓谈恋爱的。
辛忱眼睛弯起来尬笑:“姐姐,我没有女朋友!”
许钧蕴也尴尬笑了笑,急忙解释:“我们是好朋友,不是情侣。”
“哦!看出来了。”
就算是瞎老板娘也看得出来,辛忱在店里帮忙每天下课有很多小姑娘跑过来看他。虽然他会和她们搭话但不会交流太深,顶多聊两句。
说话间,有学生进店点东西老板娘回复准备去做。
“行,你们先聊,要喝什么跟姐姐说一声就行。”
许钧蕴把东西放在旁边空椅上,撑着桌,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打量辛忱,眉眼弯起来像月亮,嘴角涂抹笑意。
“你看着我干嘛?”
辛忱把奶茶单推给她,转头想去帮忙但被一只手拉住。“坐下嘛!跑什么啊,我不会吃了你。”
辛忱无奈,乖乖坐下。
“你……最近在干嘛?”许钧蕴试图问。
“?”辛忱思考两秒:“忙着学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要分班!”
高一下学期结束要分班辛忱是在忙着学习但也忙着挣钱。怕她继续问他回头去拿奶茶。几分钟后才端着一杯蓝莓味珍珠奶茶过来。
许钧蕴接过,转身把一包东西推给他:“喏,给你买的!”
“什么?”
“发糕”她说,“我妈做的,特意给你带的。”
发糕散发淡淡米香,辛忱看了眼里面是软绵绵像豆腐块一样的人。
“谢谢蕴姐!”
许钧蕴满意点点头,低头吸奶茶,摆摆手:“客气!”
安静喝了一会儿,她脑袋搁在奶茶杯上,抬起眼睛看辛忱。乌黑的长发高高扎在脑后,蓬松的八字刘海遮掩深邃狭长的眼睛,里面装着别样的东西。
辛忱立马抓住打量的视线,捂身跳起来,一个咋呼:“蕴姐你这么看我,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
闻言,许钧蕴没好气给一个白眼,一锤拍在他肩膀上:“我倒是想,但你看得上我吗?”
她看向眼前的少年,他依然咧着唇,那双杏眼微微眯起,里面跌落光点,视线滑落,看见那双跳舞的手已生了老茧。
半晌,她才犹犹豫豫开口:“最近你没在赵老师说我们过几天要去三中演出,是几个学校之间联合举办的友谊赛,说是为了给即将高考的高三学长们加油助威。”
许钧蕴只是大致听说是这么回事,反正到时候还会派一些高三的学生代表去,同时学校借此机会打探打探其他学校的一些情况。
“赵老师说她到时候会发要排练的视频给你。”
“哦”
辛忱瞥眼椅子上的东西,直接问:“蕴姐,你有事找我?”
他说的是其他的事。
此话一出,他就清楚看见她娇嫩的脸蛋宛如娇羞的花苞在光下晕开点点嫩红。
心思被猜中了许钧蕴没藏着掖着,掏出礼盒放在桌上。盒子很精美装的是一副手套,上面夹着一张纸。
辛忱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
是一封情书!
和许钧蕴认识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很好的人。小姑娘长得漂亮,算得上校花,吸引很多男生跟她表白,而且性格好,相处起来是个很让人喜欢的女孩子。
只是……
“你拿这玩意儿给我干嘛?”辛忱不解地看她,“不会……”
“想什么呢?”脸上的花苞绽放得越发红润,许钧蕴脚底轻踹辛忱:“不是给你的,我给迟川哥的。”
说着她害羞地抿了口奶茶压压汹涌的心,解释道:“我最近找不到他,所以就想请你帮我转交给他。”
虽然自己以前也被别人塞过情书但许钧蕴自己却没写过这玩意儿,这是她第一次写。从上次看完迟川比赛后她就开始写了,可是怎么写都不满意,修修改改弄了二十多遍才敢拿出来。
迟川临近毕业,学校表白墙里就有无数女孩子跟他表白,她怕自己赶不上,生怕晚一步他就有女朋友了所以深思熟虑很久才鼓起勇气写情书。
可是她找了很久都没见到迟川,最后没办法才请辛忱帮忙,毕竟他和迟川感情好应该能把情书送出去。
目光注视着那封精致到用尽所有心思的情书,辛忱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被重重划了一下好像在滴血,桌底下的手指被掐得红肿,面上却在强装镇定。
“送给我哥?”辛忱窥视那封精致的情书心里五味杂陈:“蕴姐,你真的很喜欢我哥?”
许钧蕴点点头,害羞地撇头看向别处:“嗯,最近他们不是要毕业了吗,有很多女生都跟他表白。我听说高三有个学姐一直在追他,所以我也想跟他表明我的心意。”
的确有这么一件事,就是上次迟川救的那个女孩,她和迟川一样是成绩优异的学生,所以想表白和他上一个大学,只是一直没得到迟川的青睐。
这件事闹得大,表白墙都传开了,没有人不知道有人在追迟川。
和许钧蕴认识很多年辛忱了解她,一般不是很喜欢她不会轻易告白,也不会背着家人去早恋。
辛忱心里难受,眼睛有酸涩:“可是……”
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
见他有点为难,许钧蕴眼里闪过失望,无意识捏紧手里的奶茶杯,安慰道:“没事,如果你觉得为难的话就算了,我再想办法。”
“不是,只是……”辛忱目光从情书上退回来。
他说不下去了。
只是,他是我先喜欢的。
初见时我就已经喜欢上他了。
店里有点闷热辛忱却如坠冰窖,身体遏制不住得颤抖,心像被洪水淹没——他的暗恋见不得光。
迟川身边,那个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地方他到不了。
暗恋,从始至终就是一个哑巴爱上一个瞎子的悲剧,总是一个说不出,一个看不见。彼此之间永远隔着一道捅不破毁不掉的墙。
底下的裤子掐揉起了褶皱,手指不知不觉破皮。安静半晌,他试探问:“蕴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万一我哥有喜欢的人呢?”
许钧蕴眼里闪过惊讶,垂眸,耸耸肩:“没事啊!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权利。”
“同样,喜欢别人也是迟川哥的权利,他可以喜欢别人也可以拒绝别人。而且喜欢他只是我的事。他有喜欢的人就有喜欢的人呗!我只是想让他知道其实我也喜欢他,仅此而已。”
她说:“如果他接受我的喜欢,我们就在一起。他不接受也没关系,顶多从明恋换成暗恋嘛!”
聊了一会儿许钧蕴妈妈打电话过来仓促。她的情书辛忱没有收,只是收了手套,她说买都买了不送浪费,况且很早就看见迟川的手有老茧,开车的时候戴手套不难受。
忙完,天有点要下雨的意味,辛忱直接去医院看小宿。这小姑娘天天嚷嚷为什么不去看她,其实不是不去而是因为他抽不出时间。
去医院的路皆是吵闹,沿路是一排整整齐齐的店,各种各样的都有。店前的大喇叭疯狂地叫喊,播放着最近流行的音乐吸引顾客。辛忱的目光却落在车店橱窗里那个AGV K5S意大利机车头盔上。
是一个双镜片防雾的黑白头盔,上面写了几个英文字母,看起来帅气又拉风,很配迟川的气质。
看着那个头盔,辛忱不禁想象如果迟川戴着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也许他不戴,而是穿着黑色冲锋衣慵懒散漫地靠在车旁抽烟,指间夹着烟蒂漫不经心搭在头盔上,缭绕烟雾朦胧遮挡着他明艳好看的五官。
也许他戴,头盔之下他骑着帅气的黑色机车迎着晚风和夕阳,放肆地在宽阔无垠的马路上疾驰,然后后面再也没有人能追上他脚步。
然而,看见它真正的价格时辛忱猛踩急刹车——
几千多!这么贵?
把他卖了都不一定买得了。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里有什么东西已悄无声息地冒了嫩芽。
*
郊外宛若游蛇的跑道上烟雾缭绕,风挟着白烟直往人的鼻子里钻,一群不良少年正聚众抽烟,有人猛地抽了一口没缓过来,捶胸咳出来。
见状一群人哈哈调侃:“怎么这么没出息,抽根烟都能给你呛着?”
“就是嘛!一个大老爷们咳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哈哈哈!”
笑着他们往一旁瞥了眼,看看烟味有没有飘到对面去。
对面,高个子的男生耷拉着眼皮,斜歪着身体闲适地靠在电杆上,一双修长的腿随意半曲,裤子好像有点短露出骨碌的脚踝。
休息间,他低下头看手机,纤长的眉睫根根分明,骨节分明的手时不时扒拉屏幕,一副不想搭理人的冷漠神情。
凉风拂起凌乱的头发隐隐约约看见额头,眉头微拧,周身裹着冷气怎么化都化不开。他一身格子衬衫加休闲裤看着与其他人格格不入,温文尔雅却痞帅,和街头小混混有得一拼。
“川哥,来一根?”
有人懂得人情世故拿着烟盒递过去。
烟盒递在眼前,男生撩起眼睑看了眼,只是这一眼宛如寒冰把递烟的人吓得倒吸一口气。
“谢了”
迟川抽了一支随口道谢,叼在嘴里没有点,忙完手里的活才兀自点火。
朦胧白烟从嘴中飘起,忽明忽暗,那张轮廓清晰,戾气逼人的脸庞隐藏在其中,然而深邃如深潭的眸子流露一丝温柔,他盯着手机上的照片看。
手机里是一位笑得灿烂肆意的少年。他穿着白色薄纱舞蹈服站在舞台中央,四处的灯光偏爱地倾落在身上,美得像童话里的王子。
“川哥,你弟弟?感觉和你一点也不像啊!”
递烟的男生看见手机里的少年,好奇问了句。但问完就后悔了,只见他的脸色冷下来,裹了层冰,冷得让人发颤。
本以为他不会回答,但两秒后他说:“不是,我爱的人”
男生点点头,又偷偷看了眼……
我靠,什么?
爱的人?
像是吃了一个巨瓜被噎着,他诧异地看向迟川,没想到叱咤赛场的池神喜欢的人居然是一个男生。
不过,不得不说池神的眼光是真的好,喜欢的人……也美得有点雌雄莫辨了吧!
光这张脸就直接了打败大部分女生,好吧!
“川哥,过两天王氏集团的少爷约了局,你去吗?”有个平头男走过来问。
迟川上车,双脚两侧随意撑着车,慢悠悠地戴手套,沉冷的嗓音裹杂的冰碴,轻哼一声。
“嗯”
手机响起,陈州言跟助理交代了两分钟,才回过来说话:“在哪儿呢?”
迟川掐灭烟头:“郊外”
“弟弟刚才打电话过来问我你在哪里,我说不知道。你忙完自己去找他或者给他回电话。”
两个小时前,实在找不到人辛忱联系陈州言问他知不知道迟川在哪里,但是他这边比较忙,手头的工作处理差不多了才打电话过来。
迟川微愣,片刻才回复:“我知道了。”
知道个屁!
“行,拿去给他们……”陈州言与助理交代两句,心里有点火,话锋一转没好气骂:“我说迟川,你明知弟弟喜欢你你还躲他,这样不理不睬算怎么回事?”
“他电话都打到我这边了,你让我怎么解释,跟他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或者说你是故意在躲他,还是说你不喜欢他让他放弃。”
越说越来气,陈州言扶额,揉了揉太阳穴:“你喜欢就去告诉他,当初我喜欢你诚哥的时候要是像你这么婆婆妈妈的早被气死了,真不知道你在顾虑些什么?”
迟川没说话,像是默认了。
“弟弟伤那么重你自己心疼不说,你帮了他也不说。”陈州言说:“再这样你迟早得后悔一辈子,到时候别人喜欢上他或者他喜欢上了别人,后悔你都来不及。”
迟川依然沉默,无话可说。
陈州言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耐着性子劝:“你不就是在担心自己配不上他,担心因为你的家庭给他带来麻烦吗?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在他爱上你的那一刻你们就已经逃不掉了,你以为远离他,推开他是在保护他?”
这些事陈州言经历过,他说:“你错了!你这是在害他。他一边爱你爱得浑身难受,一边还要承受别人去抢你追求你。而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这是在折磨他。”
“你以为自己离开了他就能忘记你。忘不了的,反而会刻得更深。就像这次你躲着他,他被人打了、受伤了你能做什么,能帮他还是能救他。就算这次他侥幸没事,那下次呢?”
迟川手指攥进肉里:“……”
“你不是神,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在他身边你才能真正去保护他。”
气不打一处来,陈州言喝了杯咖啡:“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愚蠢?行了,我还有事,你自己去找他,挂了。”
说完电话里来一句:“还有,你和那些人认识,怕他们找弟弟麻烦你自己看着点。喜不喜欢总得说清楚,别让人家等你。”
说完电话就挂断,迟川怔怔地站在原处。
*
辛忱中途去了趟舞蹈课外班,舞蹈老师家里有事得回去一趟但又找不到别的老师代班就临时把他拉过去。
本来想偷偷跑一趟医院的但又被临时拽过来一瞬间少爷就emo了,好在带的都是些小孩子……其实也不好。
小孩看见长得好看的哥哥就忍不住想找他说话,一会儿让他教,一会儿又说他教的太难了。
“呜呜呜……哥哥,好难啊!”
“别哭,我教简单一点的行不行?”
“呜呜呜,好……”
没多久辛忱的心脏病反反复复跑了好几趟。这些孩子和小宿差不多大,教了一会儿就给他们拍视频,小孩子跳舞跳得乱七八糟的还咧着嘴找人夸。
“哥哥,我跳得好不好?”
“小忱哥哥,你快夸我!我回去要跟妈妈说。”
“刚才那个动作这么难我都会了,哥哥,可以夸夸我吗?”
一群小屁孩围着辛忱转,他挤得动不了。
“好好好……”辛忱摸摸小屁孩的头,有点无语,“跳得很好,我看看。”
翻看新拍的视频时他瞥见那张照片。
照片上是他哥,他站在花海里周身裹上一层暖洋洋的边,眼皮轻抬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笑得很明媚,很帅气!
狭长的眼睛弯起来,眼角塌下来一点,唇间绽开宠溺的笑,眸底映着一个人的影子。
还是那样的帅气。
他的样子,他的名字,被少年私藏在心角一隅,安安静静的无人知晓。
辛忱呆呆地看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走了,天渐渐暗了,整个教室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风吹着衣服灌进身体里冷嗖嗖的,他坐在椅子上眼眶逐渐红了,酸意涌上心头,眸底的眼泪开始放肆,“啪嗒”掉在照片上。
照片里的人明明是微笑,但脸上却多了眼泪,一滴两滴……越来越多。
一哭眼泪就彻底断线,肩膀不受控制地发抖,眼泪拼命地往外钻,灼烧着脸颊。
当世界不再喧闹,一点点地安静下来,那些伤心难过的事就疯狂撕扯着记忆的闸门,汹涌而来。
哥,我还是想你!
你……明明亲了我,为什么又不要我。
无人之处,少年蜷着身体躲在角落任由冷风吹打,思念堆积,再也憋不住放声哭出来。
“哥,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