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第一次这么沉闷又嘈杂!
所有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迟川,低头议论纷纷。李秀芳失去理智的拽着他喊自己女儿,场面一度混乱辛忱顾不上什么拉开迟川把人挡在后面。
“阿姨,你是不是搞错了!”
李秀芳完全不在意辛忱,像一条疯狗一样大喊:“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少年怎么可能知道她女儿在哪里,是想女儿想疯了吧?”
“谁知道呀!难道他们是情侣?”
“赶紧把人带回去吧!一会儿诬陷这个一会儿诬陷那个的,人家好好一孩子都被说成杀人犯了!”
然而他们说他们的,李秀芳根本没听瞪大眼睛想去咬迟川,她红着眼睛指着所有人,“你们看看他就是杀害我女儿的凶手!他就是凶手!”
所有人惊掉下巴:“?”
辛忱心里咯噔一下:“??”
这一定是搞错了!
迟川还是没反驳,像是默认了。
“够了!李秀芳,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江父面色憔悴,擒住发疯的人。
走廊的声音被淹没,最后是江父出面。他搂住自己的妻子站到面前,弯下佝偻的腰向迟川道歉:“对不起!小川,我替你秀芳阿姨道歉,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迟川动了一下,扶他起来:“叔叔,是我应该说对不起!”
闹了一会儿江父打电话把人带回去了,他本来就是来给李秀芳看病的,可是这些天她的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身体上的病没医好精神上的愈加严重,最后没办法只能转院。
走廊闹了又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病房里弥漫着浓郁的药水味,一进去难闻的味道扑进鼻子里让人觉得难受,迟川忍着这股味道扯了一个微笑。
“我没事,别担心!”
从一早他就发现辛忱在担心自己,只是他自己都是那种情绪,连自己都安慰不了更别说安慰辛忱。现在没人,气氛缓和下来他好像也把自己放了下来。
或许在看见李秀芳的那一瞬间他会下意识把自己捆起来,忍不住回想过去,但在辛忱把他挡在后面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他该放下了。
江叶临死前对他说了和辛忱一样的话。
她说“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但后面一句是:“我等你放下一切去承受属于你的爱。”
辛忱把迟川拉过来,小声说:“哥哥,累了就靠我肩膀上。”
迟川嘴角扬起弧度,刚想伸手摸辛忱的脑袋结果他直接给躲开了。
一脸淫贼似的坏笑:“你累不累?”
迟川一脸茫然,诚实地摇摇头:“怎么了?”
“你低下来一点!”辛忱做了个往下的手势,示意迟川弯一下腰。
迟川不明所以,但还是配合辛忱的幼稚行为。他眼眸里装着浓浓笑意,弯下腰,头低下来,柔软漆黑的头发露在眼前,近在咫尺。
这次辛忱难得不踮脚,嘴角快咧到耳朵后面,像迟川平时摸自己一样摸了摸他的头,摸完撒腿就跑。
逃命前还作死的说了一句话。
小宿听了见半天的动静,奈何视线被墙挡住看不见是什么情况,一脸懵逼看着坏笑的人。
辛忱摸完立马收回他淫贼般的坏笑,在小孩子面前装得天真无邪,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演技简直可以直接奥斯卡当影帝了。
“影帝”勾唇回头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人,走过去,眯起一双好看的杏眼冲小宿笑:“小宿!”
小宿挂了一天的水整个人蔫蔫的,看见辛忱过来眼睛瞬间亮起来,撑起来喊:“辛忱哥哥……”
她瞥眼那边的墙,人没过来,声音放小,试探地问:“你刚刚跟哥哥说了什么?”
辛忱:“你听见了?”
小孩子点头,眼睛像星星眨了眨。
这么近听不见才怪呢?
只是有些没听清!
“没有说什么。”
辛忱做贼似的回头看了一眼掏出一颗阿尔卑斯糖,撕开糖衣趁迟川没过来塞在小宿嘴里,满脸得意,故意拖着调子:“就是刚才我哄了一个哭唧唧很难过的小朋友。”
小宿眸底闪烁着光:“真的?”
辛忱越编越来劲:“真的!而且很难哄呢,这个小朋友还要和哥哥贴贴,不让贴他还要继续难过!”
辛忱说着又手欠的刮了刮小宿挺力光滑的小鼻尖,阴阳怪气地说:“还是我们小宿好,要好哄一点,不像某个小朋友。”
小宿嘴里含着甜腻的糖果,露出一排大白牙嘿嘿的笑,小鼻子被刮得痒痒的。她很喜欢辛忱哥哥刮她的鼻子。
她看向被挡住的迟川笑得像个偷西瓜的小贼。小宿不傻,一看辛忱这表情就知道他说的小朋友是谁。
辛忱的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迟川心跳骤然停滞,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刚才那句话回荡在耳畔,静悄悄地治愈着一切。
他说:“小朋友,你乖一点哄哄你!”
不怪迟川这个反应,这是第一次。
辛忱第一次摸他,还叫他“小朋友”?
以前他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高冷男神,孤僻的性格几乎隔绝了所有人。大部分人都会喊他“学霸”“学神”这些把人隔绝于千里之外的名称,从来不会有人用这种幼稚的名称喊他。
迟川表情松下来,摇摇头无奈轻笑。
他的小屁孩曾经说如果他难过了就哄他,现在还真是,说哄就哄。
看着俩幼稚鬼在那里有说有笑的,迟川站在这边看。他靠着墙,扯了张纸巾把后脑勺的血渍擦了,刚才没来得及处理有点干涸黏了一绺头发。
“哥哥,你说那个小朋友好不好看?”小宿偷偷瞥迟川一眼,又看辛忱满脸坏笑,装模作样地问,“有没有我好看呢?”
这个问题有点把辛忱难住了。
正好,迟川板着张脸过来睨了小宿一眼,看向辛忱坐在他旁边。辛忱得寸进尺抓着他的视线不放,浑身上下把人打量一番。
他就在身旁,侧眸一看,那张优越完美的脸自然映在你的眼中,五官立挺,明暗清晰,就好像只要他坐在那里就会吸引别人的目光。
盯久了辛忱不知不觉走神,嘴巴鬼使神差地回答:“小朋友要帅一点!”
他的声音很低,仔细听会以为在自言自语。
在说话的瞬间,迟川蓦然转过头,漆黑深邃的眼睛准准与辛忱的视线撞上,一秒,两秒,三秒……
扑通……扑通……
就在那一秒,他眨眼的那一秒,辛忱突然很想凑过去。
迟川歪着头勾唇冲辛忱淡笑,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去揉了揉小宿的头发,表情有点无语但又很宠溺:“你比那个小朋友好看!”
辛忱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失措地端水:“嗯,我们的小宿公主比我们的小朋友要好看,因为她是小公主,而小朋友只能做她的骑士。”
辛忱不害臊与迟川对视一眼,表情在说可以吗,小朋友!
迟川觉得幼稚,眼神却温柔。
小宿被夸得脸红,露出牙齿嘿嘿的笑着。
她很久没这么笑了!今天医生来检查的时候把她的病情说了,虽然没说给她听但她听见了——她快没时间了。
小宿露着大白牙看辛忱:“辛忱哥哥,你这水都端洒了。”
辛忱:“……”
病房里寂静,独属盛夏的风吹拂外面的层层叠叠的树叶,小宿爬过来抱住迟川,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声音娇脆细柔,很轻。
她说:“我觉得哥哥最好看!”
他是世上最好的人!
迟川被小孩搂着,她微弱的热息打在脖子上,痒痒的,酥酥麻麻的。迟川垂眸就能看见她那银白色的头发,很短,像一根根小针一样刺着脖子。
他无奈揉了揉她的脸,把后面的领子拉上来把人抱紧,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小骗子,跟谁学的谎话?”
小宿鼻子涩涩的,眼睛湿漉漉的沾在迟川脖子上,一时间她有点控制不住胸腔里的那股涩意。
哥哥的拥抱还是那么温暖,像在无比冰冷的冬天里有什么东西独自成了盛夏,化不去冰雪却守护了一方。
“我没有说谎,哥哥就是最好的。”
迟川张张嘴想反驳什么,沉默片刻后什么都没说。
他不欠小宿什么,又欠了小宿很多。
她不是他的亲妹妹,却是他悲惨人生中另一个救赎他的人。
小女孩第一次见迟川的时候他没现在这么温柔。那时的他阴冷,暴力,像头孤僻的狼从不会轻易让任何人靠近自己,但凡有人靠近不是咬死对方就是撕碎自己。
可是小女孩只是远远站在远处,不说话,不打扰,在被迟大海打得满身是伤时拿着擦伤药弱弱地喊一声“哥哥”。
她是除辛忱外第二个喊迟川“哥哥”的人。
好像从那声“哥哥”起她无形中就成了他的另一个小屁孩。
其实迟川知道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义务去照顾小宿但他还是选择承担了,因为这不仅是救赎她好像也是在救赎自己。
辛忱说他从来不欠任何人。
是,他不欠任何人。
但好像是他偿还了所有人。
“哥哥”
小宿突然觉得心疼,小脸埋进迟川怀里,努力压制不让自己哭出来,嗓音有点哑哑的,弱弱的。
迟川松了一口气:“嗯?”
她摸到迟川后脑勺的伤了。
“疼不疼?”
迟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一上一下的抚摸着小宿的后背,“不疼!倒是你一天到晚在床上爬来爬去的,外婆说你经常扭到针头,是不是又想学不乖了?”
小宿的手因为没有输液服用药物已经变得浮肿起来,像五根小白肠。
她小眼睛湿漉漉的,嘴硬道:“我没有,辛忱哥哥说我都不用哄的!”
辛忱在一旁无奈地笑了。
无奈他哥又撒谎,笑他还是那么蠢!
怎么会不疼呢?
迟川撒谎小宿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不说只是不想让哥哥难受在意,可是她不说自己就难受在意。她每天期待哥哥过来医院但又不期待,她不是不认识李秀芳。
“哥哥,我听见他们骂你了。”
不知道抱了多久小宿眼睛酸酸的不肯松手。
迟川把她抱回床上,盖好被子没说话。
辛忱看着他想开口说话,可字到嘴边突然说不出来了。
迟川笑着说:“你都听见了?”
“嗯”
“听见了就忘了,我不在乎的!”
“可是我在乎!”
辛忱和小宿几乎是同时出声。
这次是辛忱先说话:“可是我在乎,我不喜欢他们那样说你。”
迟川抿唇,无言,坐在辛忱身边。
“哪有什么喜不喜欢?说了又不会死到哪里去?”
他的表情显然不想解释关于江叶的事。
辛忱没逼他。
在医院待了很久迟川有点精疲力尽,等小宿睡着后才轻声喊了辛忱一声:“哥哥有点累,陪哥哥去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辛忱心里窝着气但还是陪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