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考试下来疯了不少人。快到期末学校准备分班。这种制度恶心人,选完科按成绩来分,每个不同种类的科目组合都有一个重点班。
这次考试辛忱没考好,排名跌到了一百多名,没多大的希望进重点班,陈苒书很生气让他去了很多次办公室。
被几个科任老师连着批,辛忱一句话都反驳,考得太差,他也不敢告诉杨祥榆和迟川,只是在他们问的时候随便敷衍过去。
但是躲得过杨祥榆,却躲不过别人问辛忱为什么他的成绩会下降,而他也是什么都没说。被逼得无奈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说题目太难,但其实只有他知道是为什么。
看着迟川困难,辛忱不能坐视不管,他得帮他。那些人来找迟川他想帮忙却无能为力。后来辛忱想,他可以一边努力学习一边兼职
于是他每天要去的地方变得固定起来,学校,奶茶店,医院。
瞒着杨祥榆他在奶茶店赚了一点钱。只是一赚到钱就忍不住贪更多,所以他又找很多能做的工作,把一天的时间塞的很满。
周末下午,迟川跑完车直接来医院,这几天小宿的病越来越严重急需用钱做手术,可是到处都欠债拿不出钱来只能拖着。他忙的焦头烂额接到小宿的电话匆匆赶过来。
辛忱一下舞蹈课就和迟川一起来。
出租车蛇形拐弯,在拥挤的道路上穿梭,直往省医冲。
路上,辛忱没跟迟川说话,望着窗外一直在发呆。片刻他回神,余光瞥见迟川也在发呆。其实辛忱发呆很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总感觉迟川发呆的频率越来越多了。
多到不正常。
有时候,他连喊几声他都听不见,甚至有的时候迟川上秒刚说的话到下秒再问就已经不记得了。
在医院,辛忱时不时看见迟川一个人躲在洗手间盯着镜子发呆,洗手的时候就连一个肥皂都拿不稳。
有那么一瞬间,辛忱觉得他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好像,他真的生病了。
迟川这个人他知道,有什么事从来不会和别人说,憋死在心里也不会向别人吐半个字,就连他也是。
“哥,你怎么了?”
出租车驶过第三个红灯,辛忱忍不住问。
外面的风景划着车窗一晃而过,迟川看着滑过的东西显然没听见,辛忱喊了两遍后才反应过来。
“啊?”
迟川脸色苍白,看着很憔悴,又问了辛忱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辛忱瞥了眼后视镜里专注开车的司机,坐过去,看见迟川脸色紧绷,努力压着胸膛某种汹涌的情绪。
迟川艰难扯着笑容,摇摇头:“没有”
从学校一路过来迟川的眼皮一直在跳,心很慌,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只是他一直憋着没敢告诉辛忱。
坐车辛忱容易晕,压着胃里的翻江倒海:“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听见没有?”
迟川本想应声,发现辛忱脸色不对劲,嗓音低哑:“你又晕车了?”
“嗯”
辛忱摇摇头又立马点头承认。
迟川揉了揉辛忱的头:“晕就靠会儿,一会儿就到了。”
“嗯”
辛忱坐靠着车窗,底下的手不小心触碰了一下迟川的手指。他的手因为之前生病消瘦了很多,比以前更加骨感分明了。
就触碰一下,冰冰凉凉的,如过电一般。辛忱立马收回来,视落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走神了。
他想,如果时间能再快一点该好有多好!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没有人能阻挡。
也可以像任何人一样光明正大的做自己喜欢的事,爱自己喜欢的人,不像现在这样做什么都要偷偷摸摸的。
现在束缚很多,怎么都走不到未来去!
脑子里想的东西多了有点想不过来,辛忱看着那双手理智被打败绵绵的困意打败,昏昏沉沉中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悄悄扑进鼻子里,然后寻着那股味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迟川动作放轻,打开车窗,凉风裹挟着新鲜空气透进来吹拂着睡着的人。他眉睫微微颤动,周身清凉,被人小心护在怀里。
司机想问他们要去哪个医院,结果刚开口迟川就已经说了,他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彼此听见。
这一刻车内有仅剩的安静,外面风景摩擦晃过,车流潺潺,暖光透过车缝隙溜进来过把一切喧闹隔绝在外。
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辛忱被迟川喊醒揉了揉眼睛跟着上楼。
住院部三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群人堵在走廊,一时间走廊变得嘈杂混乱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啊?一伙人挤在这里看什么?”有人和辛忱他们一样刚冲上楼,一脸懵逼凑过去看。
“谁知道呢?我来的时候都开始闹了!”
“是14号病房的那个女人疯了!嘴里一直在喊自己女儿,都喊了好久了呢!”有个妈妈住隔壁,看着闹哄哄的病房摇摇头无奈叹气,“昨晚闹得我女儿一晚上没睡。唉!真受不了这种人,自己是病人别人家的孩子也是病人!”
“唉!你还好,前两天她直接冲进我女儿的病房抱着我女儿的娃娃一个劲地哭,真是吓死人了!还好她老公和几个护士把人拉走了。”
“她这是疯了?怎么会住在这里,不送去精神病院吗?”
“不知道,刚来的时候也没这么激动的,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那她女儿呢?亲妈都疯成这样了也不来看看?”
“唉!谁知道呢!来这么久也没看见她女儿半个影子。”
前面闹得不可开交,楼下匆匆跑来几个保安。路被挡着过不去,辛忱被迟川挡在身后,踮起脚把脑袋凑过去看。
只见一个女人怀里抱着枕头冲出来,嘴里呢喃说着什么,结果一出来被过来的几个保安和他丈夫强制拉回去。
她的动作突然吓得好几个人连连后退,辛忱也跟着后退一点,转头不小心瞥见迟川脸色有点难看,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迟川拉着辛忱的手莫名把他握紧,看向那边。
只见那个女人没穿鞋,一件脏兮兮的条纹病号服穿得松松垮垮连内衣都隐约能看见,散乱的头发遮住麻木不仁的眼睛,抱着枕头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哭泣,看着狼狈又可怜。
“女儿呢?我的女儿呢?”女人眼神麻木,一个劲的傻笑:“叶叶你在哪里呢?叶叶,你怎么不来看妈妈?你在哪里呢?”
“秀芳你别这样好不好?”在保安的帮助下,一个男人双手锁着叫“秀芳”的女人哭着喊:“别这样,你清醒一点!”
男人看着才四十左右的年纪但眼下两圈漆黑的眼袋根本藏不住,满嘴胡渣,一脸精疲力尽的,她显然就是女人的丈夫。
秀芳被锁着动弹不得,她满脸狰狞,想拼命挣脱但挣不脱就直接咬住男人的手。男人紧锁着眉,大吼:“女儿死了!我们的女儿死了!!我求求你别再这样了!!”
“啪——”
手里抱着的枕头掉在地上,秀芳眼睛瞬间积满了眼泪,满脸不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丈夫,疯狂摇头:“没有,我们的女儿没有死!她刚刚还在我怀里呢,你看……”
说着,她想抱那个枕头给丈夫看,可是枕头掉在地上就好像变回了原先,再也不是她的女儿了。
她拽着男人转着身体四处找,找了半天没找到无助地哭出来:“诶……我们的女儿刚刚还在我怀里呢怎么不见了?老公,她……怎么不见了?叶叶怎么不见了?我的……叶叶怎么不见了?”
一群人低声私语说着什么,秀芳哭着却突然凝视,猛地转头指着周围的人想冲出去撕咬:“是不是你们把我女儿藏起来的?!是不是?”
她情绪失控,指着所有人大吼:“把我女儿给我!还我女儿给我!!”
“你们这些人都该死!把我……女儿还给我!”
几个保安控制不住喊大家退开一点,男人被甩在地上忍不住哭出来,但又立马爬起来用力抱着自己发疯的妻子。
周围的人吓得一愣,嘴里骂骂咧咧道:“这女人有病吧!你才死呢!真是无语!!”
“就是!动不动就诬陷!谁知道你女儿在哪里?”
“发疯别在医院发啊?什么人啊?”
辛忱手被迟川攥得有点疼,碰了碰他的手臂结果发现迟川的脸变得愈加惨白。那阵耳鸣在耳边嗡嗡作响,迟川根本没听见辛忱喊自己的声音。
“哥哥……”
片刻迟川回神,表情像吓了一跳:“啊?”
辛忱动了一下手臂,迟川才发现自己把辛忱的手捏红了,低头给他道歉,只是声音很轻像没力气。
“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胃病犯了?还是身体不舒服?”辛忱拉住迟川打算先离开:“走,我们不看了,一会儿再上来。”
然而迟川没打算走,而是把握紧辛忱。
声音有气无力:“没事!不下去了,我有点累不太想下楼梯,等两分钟而已。”
辛忱站在人群后,转头看了眼前面乌泱泱的一片,扶着迟川:“好,那等人散了我就带你去休息!”
“……嗯”
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男人吼了一句:“李秀芳,你够了!!女儿死了你还看不清吗?”他一脚踹开地上的那个枕头,用力晃着发疯的人:“我们的女儿死了!!都这么多年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认清现实?”
“你整天这样疯疯癫癫的难道她就会回来吗?她不会!因为她已经死了!!”
她已经死了!
这句话回荡在走廊里,也回荡在李秀芳耳边。
她不想认清现实!
女儿还在的,只是……
李秀芳眼睛红肿,大滴大滴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从眼眶钻出来,她无力瘫坐在冰凉的地上,脚底板嵌着昨晚踩碎的玻璃片,一动就流了鲜血,沾染了脏兮兮的枕头。
“不是的!不是的!昨晚……昨晚叶叶明明还来找我的,怎么可能死了呢?”
她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企图欺骗和麻痹自己,“她刚刚还来找我的,我还看见小川了呢?他说叶叶回来……”
辛忱和迟川站在人后,他隐约听见李秀芳说“小川”下意识看向迟川,结果看见迟川咬着牙,眼睛湿润。
他目光落在地上的女人上,完全没发现辛忱的目光。
“我的女儿不可能撒谎的,她说过会来看我的!你骗我是不是?是不是?”
男人松开李秀芳无力靠着墙,身体抽搐,连声音都在颤抖:“是你自己欺骗自己罢了!江叶死了,我们的女儿江叶死了!你自己不肯放过自己,也不肯放过我!”
“哈哈哈哈哈……”话音刚落,李秀芳就笑了。她瘫在那里,一动不动,麻木又可悲,“哈哈哈……是啊!叶叶死了,死了……她被逼死了!”
现在她是一个清醒的母亲,失去孩子母亲,不是疯癫控制下的疯子。
走廊里议论纷纷,传进耳朵里。然而辛忱却呆愣在原地什么都没听进去,胸膛里哽着什么东西难受得要命,眼泪“啪嗒”掉下来,那些情绪莫名四窜。
他知道迟川为什么不走了!
江叶死了?
喜欢他哥的人已经不在了!
所有他从始至终都没见过江叶,是因为她已经死了,他没有机会。
辛忱不敢吸鼻子,偏过头把眼泪擦了。再看迟川时,他只是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的站在那里,眼里汹涌着各种情绪,眼眶无比红肿。
见人清醒了,保安摆手示意大家回去:“都散了吧!散了吧!”
人刚散开,李秀芳一抬头就看见这边的迟川,满脸不信地撑起来,走近两步看清是本人后直接疯了,冲过来拽着迟川衣服用力将他往后退。
“迟川!迟川!为什么是你?”
她的动作来得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辛忱。
猛烈的一下迟川没站稳往后踉跄几步,由于惯性他脚底一绊后脑勺砸在墙上,顿时冒出。疼痛弥漫大脑,他眉头蹙起来,剧烈咳了几声:“咳咳咳——”
这个声音吓得辛忱身体颤抖,急忙把迟川扶起来,“哥,你没事吧?你怎么不躲啊?”
脑子装的嗡嗡作响,眼前的东西变得虚晃起来,迟川撑着辛忱晃了晃头。他显然也不知道会有这么一遭。
有人受伤,一伙人急忙把李秀芳拉住。她挣不开,只能撕嗓子朝迟川大喊:“迟川!你把我女儿命还给我!!你把我女儿还给我——”
声音响彻走廊,吸引来不少围观的人。他们都是一脸懵逼的表情,就连辛忱也是。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迟川。
可是迟川低着头,没说话。
他突然想起了有一天江叶站在树下,跳着朝他招手,笑着喊他:“迟川!我今天想吃麻辣烫,你请我好不好?”
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