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川来来往往医院好多回,每次都只能等在病房门口,见医生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
辛忱快不行了,被送进医院的那一晚他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身上插满各种各样的仪器,他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恍惚中,他隐隐约约听见杨祥榆在哭泣,后来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爸爸站树下微笑着看他,指着对面的迟川哥哥说“我的忱忱喜欢什么就去追,爸爸妈妈永远做你的后盾。”
然后他就一路跑着,越跑越快……
后来他就醒了。
婚礼过后没几天许母就去世了,头七的最后一天许均蕴才过来,她脸色看着很不好,瘦了不少。
她撑着轮椅,握住辛忱的手,给了一个最美的笑容:“我们家的辛忱弟弟可要好好的啊,以前受的委屈韵姐帮你讨回来。”
这句话不明不白,辛忱看见她哭了,低低地喊一声“韵姐”。
“诶!”
她回应着。
“如果不想待在这里我们就回家,姜澍已经开车过来了,他来了,我们离开。”
医院困了辛忱半生,他厌倦这里的生活,最后点点头。许均蕴抹去他眼角的眼泪,说:“迟川哥一直都是在,答应我,别留下遗憾,好吗?”
她的神情不对劲,辛忱想撑起来,但被阻止了。
最后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着他,笑得如此美丽,像盛夏绽放的花一样。
她说:“再见了,小王子。”
出了医院许均蕴开着车一路往警察局走,越走越远,几个小时后新闻上传来王氏被抓的消息,同时也传来漓江发生车祸的消息。
为了抓住逃跑的王青,许均蕴直接开车撞了他的车,她没有刹车,也没有留手,最后两辆车掉进了江里,人不知踪迹。
她走了,带走了那个害了他们一生的坏人。
少女还是那个少女,永远沉在了河底。
她用命护了那份不能言说的东西。
——
今天的夕阳格外的美,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太阳挂在那里,暖光吻着窗边的人。
辛忱站在那里,发了很久的呆。
目光随着落日,好像这样就能离开。
他的心在跳,不知道为什么。
望着望着,眼睛就红了。
迟川走过来,嗓音低哑,依然很温柔:“辛忱”
辛忱回头,跌进他的眼眸里,再也出不来了。
那一刻,时间分割不开回忆里的人。
四目相对,很久很久,他喊:“哥哥”
这是“哥哥”隔了整整八年,陌生又熟悉,迟川回应着。
“我找到你了!”
声音轻轻的,就在迟川耳边。
“对不起,我回来了!”
迟川回来了,曾经的他想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是想想辛忱还在,后来他努力活着来见了他。
“这次你别不走了吧!”
辛忱气息很弱,像是在祈求他。
迟川闭上了眼睛,紧紧拥抱着他。
“好”
晚上的月亮很漂亮,但突然吹起了风,医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面闹哄哄一片,像是有人快不行了,在抢救。
辛忱浑身都疼,听着门外的声音缓缓闭上眼睛。迟川呼喊着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弱,带着哭腔。
辛忱抓住他的手:“哥哥…我……我想回家了”
回那个有外婆,有小宿的家。外婆做着好吃的饭菜招手喊着他们,小宿蹦蹦跳跳围在他们身边,一起说说笑笑的吃饭。
在那安静的小房子里,每一个人都很幸福。
迟川嗓子哑了,哭到喘不上气:“好,哥哥这就带你回家”
“我在…医院待得够久了,我想回去看看……”
迟川想抱辛忱起来,带他离开,可是他拉住他的衣摆:“哥,你再陪我一会儿,好吗?”
“好”
他的每一句,他都在回应。
好像他永远在身边。
医院的床不大不小,刚好能装下两个人,迟川侧过身,看着无比憔悴的人,轻轻撩开他眉眼前的碎发,触碰着那张脸。
那张脸露出来,迟川感觉回到了过去,曾经的他们也是这样,安安静静的,没人能打扰。
夜,守护着他们。
辛忱艰难地睁开眼,捧起迟川的脸,眼泪夺眶而出:“哥,你抱我一下吧!”
房间里的光暗下来,迟川点头,一点点凑近,拥抱了他。
望着那点光,辛忱仿佛看见了初见时的迟川,他站在雨里,笑着问他要去哪里。
他看见,花海里,他为他跳了一支舞。
辛忱伸手想触摸迟川,却隐隐约约听见心电仪响起,然后他的手就慢慢垂了下来,再也睁不开眼睛,眼泪悄悄地划过他的脸,落了下来。
风轻轻吹起,少年离开了。
他死在了那个有月亮的夜晚里。
对不起,是我先不要你的!
你要好好活着!
如果想我了,我就允许你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