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实地走访,朱由崧也大概了解到一些城西百姓的实际情况。
城西百姓比城外那一帮流民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还有房子。
城西百姓缺衣少穿是普遍现象,他原本以为,路边看见的那些小孩只是个例。
可没想到,实际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要严峻很多,城西有很多病人,大部分病症都是轻症,但就是轻症,没有钱看,有些都发展成重症了。
那些重症的病人家人也没有办法,只能让病人裹着烂被躺在铺着席子的地上等死。
大部分人家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米缸里那一点点仅存的米。
就这些米,还是之前陈奇瑜从赈灾粮匀出来分给他们的。
他们吃不起盐,就用扫把在厕所墙根扫一些被尿浸泡过的泥土,用来当盐。
如果没有亲眼所见,朱由崧根本不会相信,可事实胜于雄辩,盐贵啊,百姓连饭都吃不起,又哪买得起的盐呢!
在一个城市繁华、喧闹的背后,在我们看不到的阴暗角落,有很多如草芥般被人遗忘的人生。
同属洛阳的城东和城西,城东的人天生好命,挥金如土,享受生活。
而城西的大部分人夹缝求生,负重前行,在温饱线上拼命挣扎。
“这陈奇瑜,还是不拿本王当自己人啊!”朱由崧有些气愤道,陈奇瑜啊,陈奇瑜!有困难为什么又不说,难道他德昌郡王还出不起那些粮食和银子吗?
朱由崧带着严来洋准备回福王府,由于马车被马超用来运送老人回城东,他跟严来洋只能走路回王府,一路上,朱由崧还询问了许多县衙里的事情。
严来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从严来洋的口中,朱由崧理解到县衙里一些不为人知的情况。
目前洛阳县衙各类文书,衙役,捕快,典使等总共有117人,这些人旗帜分明地分做两派,一派是县丞赵德重,另一派就是县令陈奇瑜。
洛阳本土代表县丞赵德重牢牢占据着上风,跟随他的人多达八十二人,连县令大印都在他手中。
可想而知,陈奇瑜的工作开展是多么不容易,很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没办法,没人又没钱。
原本河南府还有一些官银下拨到县衙的,可都被赵德重动用个人关系从中截流,陈奇瑜一两银子,甚至一个铜板都拿不到。
明代的机构很怪,县衙上上下下所有开支,成员的俸禄发放,全靠县令一人的俸禄,加上本县一部分田赋组成。
若是其他县市,能够收取一些田赋,除了上交国库,剩下的维持县衙运作倒还勉勉强强。
可洛阳的赋税都是福王所有,福王府自己都有完善的各种机构,收取的田赋税银直接进福王府库房,根本到不了县衙,更别说从里面抽取田赋税银了。
县衙全靠陈奇瑜的俸禄撑着,明朝官员俸禄很低是事实,而且陈奇瑜又不是贪官,他是实打实的清官,上哪里去找银子给下属发俸禄。
这个时候,很多人就投靠了县丞赵德重,人家有钱,跟着他起码能拿到一些微薄的俸禄,家人才不至于挨饿受冻。
这些朱由崧其实也理解,大丈夫不为五斗米折腰,说的倒简单。
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大度,经常说这些话的人从来都不缺那五斗米,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事情有很多,如果是孤家寡人一个,倒没那么多顾忌。
但县衙里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又有哪一个人不是拖家带口的。
你自己不吃,老的小的总要吃吧。
“严典使!能把县衙各级官员俸禄告知本王吗?”回到文华楼,朱由崧直入主题。
“自然可以!”严来洋点头道,这些东西平常百姓都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
“陈大人的俸禄是年俸六十两,此外还有大米两百石,县丞赵德重年俸三十两,主簿十七两,典使十五两,文书十两,捕头八两,普通衙役和捕快都是五两!”严来洋如数家珍道。
“堂堂一个七品县令,一年的俸禄才六十两!还要养那么多人。”朱由崧叹息道,诸多开支算下来,马超这些人的俸禄都被陈奇瑜的高。
虽然高薪未必养廉,但这么低的工资绝对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啊!陈奇瑜除了要养自己一家老小外,还得养洛阳县衙这接近百来号人。
主簿,典使这些不入流的九品芝麻官,俸禄就更加可怜了,年俸才十几两,但就是这样的俸禄,县衙都发不出来。
普通衙役捕快就更不用说了,平常发的俸禄刚好够一家老小生活,但俸禄不发,同样无米下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