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将最后一个芋头吃完,掏出腰间的水壶,咕噜咕噜的仰头灌了几口,用袖子抹了抹嘴巴后定声说道:“这破城之功我们必须争取,后天总攻之后我们的人必须第一个进城。”
“大哥,这事包在我身上,总攻发起后我亲自带敢死队冲锋,绝不让这头功落到他人手里。”刘宗敏闻言大喜过望,立即请战道。
“捷轩,稍安勿躁,这城咱们一定要攻,可怎么个攻法还是要商议一下。”刘宗敏作战勇猛,悍不畏死,可李自成心中早有定计,此战只可智取不可强攻。
“大哥所言极是,贸然硬攻伤亡实在太大,如今咱们营中精锐所剩不到一万人,若将这些老兵都消耗光了,破城之后就算是补充了一些新兵,可短时间内也上不了战场。”田见秀见状立即附和道。
“老田说的在理,咱们第八营能在闯军中独一份,靠的就是这些从陕西起兵的老兄弟,不能让他们白白消耗在荥阳城下。”田见秀的话说到李自成的心坎上去了,一个百战老兵和一个刚上战场的新兵不可同日而语。
李自成话刚说完就见刘宗敏要出言反驳,立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且稍等片刻,破城之法我早几日就在思量,等郝摇旗来了就见分晓。”
“过儿,去看看你郝叔到了没有?”李自成对侄儿李过吩咐道,可话还未说完,大帐的门帘被掀开,一阵冷风吹的火堆猛一摇晃。
“说曹操曹操就到。”众人见了来人后纷纷笑道。
“嗨,有事耽搁了一下,幸好没误了大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众人久候的郝摇旗。
此人原名郝大勇,本是李自成的掌旗手,在一次与官军的作战中,李自成的大旗被官军所夺,大军濒临崩溃之时,郝摇旗杀入敌阵抢回大旗,并在马上来回摇动,一时间军心大振方才转败为胜。
经此一役大家给他起个绰号叫郝摇旗,本名儿倒不大有人提了,不过此人嗜酒如命,醉酒之后经常误事,这一点为李自成所不喜。
“你的大事就是喝酒?”李自成闻得郝摇旗满嘴酒气,脸色不佳的问道。
“大哥容禀,此番非我贪杯实在是大哥交代的事没有这烈酒实在难办啊。”郝摇旗见李自成发怒立即辩解道。
“这到奇了怪了,还有什么事是要喝酒才能办的?”一旁的刘宗敏见郝摇旗辩解不禁打趣道。
“大哥吩咐我挖掘地道,你们是不知道啊,这地道里冰冷刺骨,大家伙下地道干活又不能穿棉衣,只有喝了烈酒方能暖暖身子,这一来二去就多喝了几杯。”郝摇旗慌忙解释道。
“如此说来倒还有几分道理,不过下不为例,地道挖的怎么样了?”李自成听了郝摇旗的解释,虽然明知他是借由头醉酒,可挖掘地道确实辛苦,也就不再追究,而是问起这地道之事来。
“天寒地冻,那地上的泥土与石块差不多,又是在地下兄弟们手脚施展不开,还有十多米方能大功告成。”军国大事,郝摇旗倒也不含糊,见李自成问起如实交代道。
“这地道无需挖进城去,只需到城墙根下即可,不过明日无论如何要完工,事成之后给这些挖掘地道的兄弟记大功。”李自成闻言心中大安,立即向郝摇旗允诺道。
“那没问题,就是用牙咬明日也一定将这地道给挖出来。”郝摇旗听到李自成的允诺喜上眉头,立即向李自成保证道。
“大哥是想挖塌城墙,然后攻进城去?可荥阳城地基深厚,一两个地道根本无法破坏这城墙啊。”一旁的刘宗敏此刻也品出了一点味道,挖掘地道破坏城墙的方法古已有之,可此法太过费时费力,如荥阳城这般的大城,城墙地基既深且厚,一两个地道根本无法撼动城墙地基,更别说挖塌城墙了。
其余诸人也面露疑容,一两个地道无济于事,可长时间的挖掘又时间不够,纷纷向李自成投去询问的目光。
“大家莫急,且听我说来,前些时日我们攻打渑池,缴获了火药八百余斤,我们闯军素来只用刀箭,没有用火铳火炮的习惯,其他各营的头领虽觉此物稀罕可对我军来说却无太大用处,况且此物极易受潮,带着反倒是个累赘,各营首领无人愿意认领。”
“我留了个心眼就问闯王讨了来一直留在后营,本想以后缴获了官军的火铳后装配一个火铳营,没成想这次荥阳攻城受挫,这些火药正好排上了用场。”李自成此刻也为自己的未雨绸缪而感到庆幸。
闯军如今还是以劫掠为住,无法建立一个稳定的根据地,火铳需消耗大量的火药和钢珠,没有后勤保障的火铳和火炮就是根烧火棍,对于如今闯军来说反倒不如弓箭来的趁手,闯军其他各营将领丢弃也在情理之中。
但李自成一向所谋甚大,知道火铳和火炮对一支军队意味着什么,对于现成的火药自然不会放过。
“我明白了,大哥当真好想法。”一旁的刘宗敏立即明白了李自成的想法,顿时激动拍着大腿说道。
“刘叔,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过一时间还未摸清事情的缘由,见刘宗敏如此说道立即询问道。
“还是让大哥说吧。”刘宗敏这个时候可不会喧宾夺主,抢了李自成的威风。
帐内其余诸将也是眼巴巴的看着李自成,就想听他解开这最后的谜底。
李自成扫了一眼众人,非常享受这被众人崇拜的感觉,理了理嗓子后说道:“很简单,这火药可不光能用来发射火铳,还是开碑裂石的爆裂之物,咱们要是将这八百多斤的火药埋在城墙根,点燃之后足以轰塌一截城墙,只要这城墙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咱们何愁不能破城?”
众人听完方才恍然大悟,其实有些事看起来深奥,可一旦点破之后又觉得不过如此。李自成没说破之前可无人将火药和地道联系在一起。
“大哥,城破之后我带队冲进城去,如何?”刘宗敏再一次请战道。
“这个任务非你莫属啊。”李自成拍了拍刘宗敏的肩膀后起身肃然道:“众将听令。”
其余诸将知道这是要下派作战任务了,纷纷起身等待命令。
“郝摇旗,明日你务必将地道挖掘至城墙根下,后日总攻发起之后,以鼓声为号,点燃火药炸塌城墙。”
“末将得令。”
“刘宗敏听令,你在军中挑选五百精壮,只等火药一响,城墙一塌,你即刻带领这五百人发起冲锋,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占领缺口,守住阵地。此战不要求你杀敌多少,守住缺口让随后大军进城就是大功一件。”
“大哥你就瞧好吧。”
“李过、高一功听令,你们刘叔占领缺口以后,你们带领大军随我进城掩杀,进城之后务必扩大战果,凡挡我进城者杀无赦。”
“末将得令。”
“田见秀听令,你带领后营尾随我大军进城,进城之后务必务必守住战果,要是有人敢来摘我们的桃子,千万不要客气。”
“末将定不辱命。”
“诸位,此战非同小可,回去之后好好准备,咱们在荥阳城内再聚。”李自成高声宣布道。
众人高声答应后,纷纷向李自成告辞,作战任务已经下发,此刻该回去整顿兵马去了,待众人走后李自成也将自己的作战计划告知于闯王高迎祥。
荥阳最后的决战即将开始,而此时六百里之外的太和城,则是另一番模样,临近年关,家家户户忙着准备年货欢度春节,虽然闯贼在北边闹的凶,可毕竟战火还未烧到这太和县,华夏百姓自古就有苦中作乐的传统,莫说这闯贼还未打过来,即便真打过来也得先把这年给过了不是。
故而今年的太和城内虽不比往年那般热闹,可这过年的气氛终究是起来了,只是不知这来年还能有多少人能过个安稳年了。
按照前朝的规矩,官员们在小年之后就可准备歇息,不过本朝太祖皇帝朱元璋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出身,当了皇帝之后也是没白天没黑夜的干工作,非但自己不休息而且要求天下官员跟着他一起干,不到大年三十就不准休息,所以大明朝的春节法定节假日也是从大年三十开始算起。
可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老朱当年立在宫门口那块‘宦官不准干政’的铁牌都被太监偷摸给砸了,老朱留下的规矩当然就更不管用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官员们将放假日期挪到了小年夜,一个月的春节假期不要太舒服。但自从崇祯皇帝登基起,一切以祖制为准条的崇祯皇帝立即又将这条规矩给改了回来,大明官员只能熬到大年三十方能放假。
大年二十九下午,李廷栋也行了崇祯七年的最后一次讲话,当然也对这一年表现优异考核评分靠前的各房优秀吏员进行了当众奖励,期望他们来年再接再厉。
搁到往年,大年二十九下午开完会后,县衙各房立即上锁落钥,在明年元宵节前,衙门里就不再办理日常公务,不过今年情况有些特殊,李廷栋特意吩咐六房当中必须抽出相应人手在县衙内值班,以随时处理突发情况。
干完这一切,李廷栋开始期盼崇祯八年的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