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城头的攻防战已经到了最后时刻,越来越多的流民军登上了城头,可城头的守军依旧没有放弃,或许在他们心里根本就没有放弃二字。
濒临死亡的野兽才是最可怕的存在,城头上还能站着的守军满打满算也就三百余人,但此时这三百余人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战斗力,这三百人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把敌人赶下城去。
呐喊声、厮杀声在城头交相呼应,神射手纪卫一摸自己的箭袋发现已经无箭可射了,索性丢掉手中长弓拔出腰刀冲了上去。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这支刚刚成立才数月之久的部队想到的不是后退而是杀戮。
他们不知道忠君报国,皇帝老儿在他们快要饿死冻死的时候没有给他们一口饱饭一件冬衣,是太和知县李廷栋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士兵的想法是简单而直接的,谁把我当兄弟我就给谁卖命。
人骨的碎裂声,兵器交错在一起的撞击声,伤者的惨叫声,与寒风的怒吼声混在了一起。
壮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李廷栋的心在滴血,只有杀更多的人方能解心中之恨,李廷栋不知道自己砍了多少刀,也不知道自己的刀砍断了多少头颅,只感觉手里的刀越来越沉了,敌人的包围圈也越来越小了。
一根长枪朝李廷栋横扫而来,李廷栋低头一躲,兴许是交战许久,李廷栋气力不济,这一低头并没有躲过敌军的枪杆,李廷栋的脑袋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长枪不光扫落了李廷栋的头盔,更让李廷栋头脑昏沉,李廷栋甩了甩脑袋想集中注意自己的目光,可抬眼望去只见敌影重重,根本确定不了目标。
李廷栋强忍着脑海中的晕眩感,慢慢往后退了几步,靠墙支撑才能让自己的身子不至于倒下。
那伤了李廷栋的士卒见李廷栋还未倒下,立即挺枪而进,想一枪将李廷栋钉在墙上。
恍惚间,李廷栋只见一杆长枪朝自己刺来,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力量再去格挡,避无可避之下只能一歪头让过枪头,抬起手上的长刀,刀锋顺着枪杆逆流而上,顺势划开了对方的脖子。
噗呲一声,敌人喉间的血管被割裂之后,鲜血澎涌而出,喷了李廷栋一脸,鲜血顺着李廷栋的头发滴滴坠落,此刻的李廷栋如厉鬼出世一般,让人看了不寒而栗,望之却步。
李廷栋顺着墙面慢慢滑落,最后跌坐在墙角,忽然间李廷栋想痛快的喝一次酒,而且最好是烈酒,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间一场醉,能在死前一醉也不枉此生了,只是不知死后自己是魂归地狱还是重回百年之后。
李廷栋眼皮沉重,他已经没有力气站立起来了,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中已经是布满了星辰,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说不定会是个大晴天,要是能再看一眼明天的太阳该有多好啊。
李廷栋不知不觉中已经闭上了双眼,但仅存的一丝清明想让他睁开双眼,这个时候闭眼就意味着死亡,无奈眼皮已经重似千钧,莫说举刀就连睁开双眼都不可能了,就在李廷栋做好准备以身殉城的时候,只听的耳旁传来一声巨响“休伤我家大人”
围攻李廷栋的敌人正想把昏迷的李廷栋乱刀分尸的时候,只见不远处一条巨汉飞奔而来,此人身高九尺,使一杆长枪,所到之处无不人仰马翻,来人挺枪护在李廷栋身前,瞪着一双牛眼与周围虎视眈眈的敌军对峙。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廷栋特招入伍的王铁牛,自招入军中之后,由于体型巨大,根本没有跟他搭档,他索性一人一枪上阵杀敌,自从守城之战以来,死在他枪下的冤魂已经有数十人之多,刚才他正杀的兴起,转眼瞧见李廷栋就要被人乱刀分尸,赶紧挺枪来救。
眼见到手的好事被人破坏,敌军恼羞成怒,十余把长刀齐向王铁牛砍去,王铁牛丝毫不怵,长枪一横架住十余把长刀,脚下一用力竟然逼着这十余人往后退,城墙虽然不窄可也毕竟不宽,十余个贼人被王铁牛直接推下了城头,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王铁牛如同项羽再世吕布重生,仅凭一杆长枪就挡住了数十人的围攻,长枪被砍断之后,索性抓起地上的两具尸体迎敌,两百余斤的尸体在他手里重若无物,上下翻飞触者皆跌落城墙,骇的对方无人敢上前。
所谓亢龙有悔,盈不可久,纵使王铁牛天生神力,可手里抓着两百余斤的尸体迎敌太过消耗体力,片刻之后就已经气喘吁吁,况且此时他身上已经受创十余处,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敌军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又有十余个胆大之人围了上来,准备将王铁牛当场斩杀。
城北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可城南的战况也不容乐观。
火,大火,漫天的大火,溜进城内的流民军开始借助手中的火油大肆在城内纵火,北风大作,火借风势风助火势,整个南门已经陷入一片火海。
“跟我杀啊!”郑汉明眼看北门已经一片火海,来不及多想,抽出腰刀冲了上去。
敌我双方在太和城南门的大街上遭遇了,双方都没有过多的交流,直接拔出刀枪干上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郑汉明一马当先举起横刀格住伸过来一杆大枪,顺着枪杆一抹,将那贼寇的手割伤,再疾步向前一步,一刀将那人的头颅给砍了下来。
鲜血顺着脖颈上的切口喷涌而出,将郑汉明浇成血人,郑汉明早已经心如铁石,鲜血的滋味令他更加疯狂起来,挑、抹、砍、劈、刺,如大江大河之波涛,连绵不绝,身边的贼寇纷纷惨叫着倒下。
杀戮,血淋淋的杀戮,不死不休的杀戮,唯有杀净这眼前的敌人才能保住太和不失,郑汉明双眼赤红犹如杀神再世。
又一颗大好头颅飞上了天,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在地上滚了几滚,死者死不瞑目。这一百个贼人是从上万流民军中选拔而出的,个个身经百战杀人如麻,可眼前的郑汉明实在太过骇人,手持腰刀浑身浴血,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血脚印,如同地狱里索命的厉鬼,贼人们怕了,纵使杀人如麻的贼人看到如此模样的郑汉明也胆寒,一看到郑汉明靠近纷纷后腿。
将为军之胆,郑汉明如此骁勇,在他带领下的军士自然也不甘人后,个个奋勇争先,两百个闯入北门的敌军被杀的节节败退,四散而逃做困兽之斗,为了彻底肃清南面之敌,郑汉明开始带人逐一搜查,一时间被拖在北门抽不开身。
南门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可此时的北门却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九条龙见士卒已经登上城头与守军白刃战,顿时大喜过望,立即派大军随后压了上来,誓要一举攻破太和城。
“快,大家伙快点跟上。”
太和城内通往北门的大街上,一大队人马正在街上狂奔,队伍中人员繁杂,有稚气未脱的青年学子,也有发须皆白的老人,这些人手中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门,有菜刀,锄头甚至是提了自家的门栓就冲了上来。
在这一刻,太和城内的所有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们只有一个身份就是太和人,一旦太和城破,城内所有的人都将玉石俱焚。
“跟我冲啊。”
柳亚彪虽年纪轻轻,可在此关键时刻却丝毫不显慌乱,有些人也许天生就会打仗,或许柳亚彪就是这其中的一员,就在这短短的数百米,柳亚彪将冲锋的队伍分成三股,分别从三路登上城楼。
如同洪水遇上了堤坝,就在城头守军就要崩溃的时刻,援军终于赶到了,战斗从一开始就陷入到白热化的状态。
九条龙亲自到城下督战,敢有后退一步者杀无赦,后退必死无疑,前进方有一条生路,在死亡和财富的双重压力下,流民军爆发出了非比寻常的战斗力。
流民军不敢退,可支援的百姓更不敢退,退一步自己的家园就没了,退一步自己的老婆孩子就没了,退一步一切的一切都完了。
双反好似针尖对上了麦芒,刀枪砍断了不要紧,还有自己的拳脚甚至牙齿,双方好似野兽一般在城头开始了最原始的搏杀和撕咬,战斗打到最后变成了意志力的比拼,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利。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流民军在如此大的优势下却迟迟无法攻破城池,渐渐地流民军开始退缩了,任凭九条龙连斩了数十个逃兵都无法阻止整个队伍的溃败,先是一个两个,接着是十个二十个,最后演变成大溃败。
九条龙仰天长叹,这是他攻城以来最有希望攻破太和城的机会,可这个机会就这样在他手里白白错失了,纵使他有千万个不甘心,可也不得不接受这个苦果。
流民军的贪婪最后还是败给了太和城百姓守护家园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