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县后衙灯火通明,虽是深夜,可花厅内依旧人影闪动,李廷栋领着丁乐和、吴为等人在静候郑汉明的回音。
“大人,一个时辰前一黑衣人从田家大院中出来,溜到城西之后缒墙而下,返回时刚好被兄弟们逮了个正着,这人正在屋外,还请大人定夺。”郑汉明冲进花厅后向李廷栋禀报道。
“好,干得漂亮,给盯梢的兄弟们记功。”李廷栋闻言大喜道。
这田府正是慕容燕所说的那家陕西客商,昨日众人商议过后,郑汉明立即派人死死的盯住田府的进出人员,今夜终于把这人给等出来了。
“汉明,把人带进来,务必要问清楚与贼人接头的暗号和地点。”李廷栋向郑汉明吩咐道。
不消片刻,刚才还在九条龙大营中的黑衣人被带到了李廷栋的跟前,见到李廷栋依旧不依不饶的吼道:“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所犯何罪?”
“所犯何罪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就别做无谓的抵赖了,从你出田府的那刻起,我的人就盯死了你。”郑汉明一脚踹倒了此人后没好气的说道。
众人拼死守城,不过是为保城内百姓的一方平安,可这等鸟人吃里扒外,妄想勾结乱匪祸害太和城,这让在城头阵亡的兄弟们情何以堪,郑汉明对这种人渣可不会客气。
“你深夜出城,不会告诉我你是出去看风景的吧?”李廷栋看着一脸煞白的黑衣人反问道。
“我......我就是出去看风景的,咱们大明朝有哪条律法规定不准人出城了?”黑衣人听到郑汉明点破了他的行踪,已然知道事情已经暴露,可此时说与不说都逃不过一死,不如咬紧牙关,说不定能保家主平安。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当真是个好奴才。”丁乐和恨恨的骂道。
“你不承认没关系,我料想你也不会这么轻易招认,不过你可想清楚了,此番可不是问案过堂,事关全城百姓生死,我今日只求结果不问证据,你现在不招没关系,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招呼你,不过我可提前给你提个醒,那一套刑具下来,纵使你是铜浇铁铸的汉子,也得给你熬化了。”李廷栋上来立即打破此人的心理防线,你不承认没关系,我没直接证据更没关系,我自然会有办法让你开口。
李廷栋的话一说完,黑衣人即刻吓得两股战战,脸色煞白,衙役们的手段他是早有耳闻,多少硬汉进了那刑房都熬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自己虽然不怕死,可那刑具的惨烈却非常人能忍受。
“带下去,今夜问不出个结果来,我拿你是问。”李廷栋对守候在一旁的刑房牢头吩咐道。
“诸位,且稍等一会,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了。”李廷栋对众人客气道。
李廷栋一向给人的感觉是温文尔雅,宽以待人,可今夜众人方知他的狠辣,一句只求结果不问证据,让众人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长夜漫漫,大家喝口茶吧。”李廷栋向众人示意道。
相比于其他人的不适应,吴为此刻心里对李廷栋反倒是非常认同,大丈夫行事当随心所欲,岂能为呆板的规矩所限,今日李廷栋若是一步步按章办事,恐怕没等事情有个结果,城外的乱匪就攻进城来了。
一炷香的功夫,那牢头捧着一张带血的供词呈了上来,李廷栋接过供词一看,黑衣人与九条龙约定明日子时以烟火为号,那些西北富商买通的守卫会打开城门,九条龙可率大军长驱直入,破城只在瞬息之间。
“你们看看吧。”李廷栋看完递给身旁的吴为和丁乐和等人。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丁乐和恨恨的骂道,丁乐和一家老小全在太和城内,若是明夜乱匪进城,自己家里那几十口人肯定无法幸免,想到此处不禁有些后怕,幸亏李廷栋及时发现了这些西北客商的诡计。
“既然知道他们的算计,想要破敌不算难事。”吴为看过供词之后,立刻想到了破敌之法。
“哦,如何破之,还望先生细说。”李廷栋听吴为如此说道,知道他胸中必有良策。
“明日子时咱们照旧打开城门,欢迎城外的敌军进城。”吴为一脸淡定的说道。
“吴师爷,一旦城外贼军进城,那咱们太和城可就不攻自破了啊。”丁乐和一听惊呼道。
“丁主薄莫慌,我说放他们进城是让他们进到瓮城,大人可命人事先备好柴薪油料,只要贼军进到瓮城,大人可命人将柴薪油料抛下尔后点燃火源,瓮城之内的贼军将插翅难逃。”吴为话音刚落,一旁的丁乐和又是一阵心悸。
此计果然歹毒,瓮城之内四面高墙,只有两个城门可以进出,贼军一旦进到瓮城之中,只要点燃火源那瓮城之内将是一片火海,贼军纵使插翅也难逃。
“好,吩咐下去,叫陈庄组织人手准备好柴薪油料,明夜子时前搬到东门,郑汉明你挑选三百精兵和五百壮丁埋伏在东门,另外,你再点一百精兵交给柳三彪,我自有用处。”李廷栋走到郑汉明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说道:“汉明,据这供词上说,明日贼首九条龙会亲自带队杀进城来,明日此人不来便罢了,一旦来了务必要把这人给我留下来。”
“这狗东西敢来,我必亲自取他首级。”郑汉明双腿一并,挺身答应道。
“城外的事情布置的差不多了,城内的事情该处理好了,以免夜长梦多,误了咱们的大事。”既然供词已经到手,李廷栋怎么可能会放过城内的这些黑心商人。
“勾结乱匪,与谋反无异,不杀不足以告慰牺牲的守城将士。”丁乐和立即上前建议道。
“不错,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保了这太和城一方平安,没想到这些黑心的商人不思感恩,反而勾结乱匪企图谋我太和,丁主薄,麻烦你今夜走一趟了,这三家切莫走脱了一人。”李廷栋最后吩咐道。
“我正想给阵亡的兄弟们出这口恶气。”丁主薄领命而去。
崇祯八年正月二十一日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太和城外的九条龙此刻正做着破城的美梦,而太和城内的几家西北客商,则迎来了灭顶之灾,丁主薄带领的军士迅速包围了这几家的府邸,将这三家一百余口尽数抓拿归案,城内监狱一时间人满为患。
转眼到了二十二日,李廷栋忙着给城外的九条龙准备好今晚的大餐,一千斤油料,两千支箭镞,还有仅剩的一点火药,李廷栋都让人偷偷搬运到东门的城墙之上,有了这些玩意,可够九条龙喝一壶的,只要那九条龙敢来,李廷栋就让他有来无回。
当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节。
子时时分,一个黑衣人来到太和城东门之上,点燃手中的火把,朝着城外转动起来,黑夜里这个小小的火苗显得格外的醒目,不消片刻,黑暗中走出一名乱匪与这黑衣人搭话。
双方对过暗号之后,黑衣人又递上了九条龙的信物,那把贴身的匕首,这个乱匪乃是九条龙的亲兵,自然知道这是自家大王的贴身之物。
暗号和信物都已确认无误,乱匪也就放下心来,黑衣人上前小声说道:“城门马上就开,让你家大王随时准备进城,破城良机,在此一举。”
双方并没有在城门口耽搁,黑衣人反身去开城门,而乱匪则回到黑暗当中,通知九条龙随时准备入城。
正在城外久候的九条龙见自己的亲兵返回,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可有什么异常?”
“大王,我与那黑衣人已经接上头了,没发现什么异常,那黑衣人已经打开城门,只等大王率军入城。”亲兵如实回答道。
九条龙顿时喜出望外,久攻不下的太和城没想到今夜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落入他手,这简直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九条龙都已经做好了放弃的准备,没想到老天爷待他不薄,终究不忍心让他两手空空的去凤阳面见闯王,只要打下了太和城,自己这腰杆子可就又硬起来了。
九条龙拔出腰间长刀,高声喊道:“进城。”
九条龙一马当先,领着两千精兵杀奔太和城而去,不远处的城门洞开,犹如扒光了衣服的美女,只等他九条龙去征服,九条龙毫不犹豫带人冲进了城门。
九条龙冲进城门后发现前面压根没有路,瓮城的城门虽然洞开可主城的大门依旧紧闭,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让他对危险有着异于常人的直觉,直觉告诉他这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正想退出瓮城仓促之间难以回头,只能被人流簇拥着往前赶。
就在九条龙迟疑之时,只见城头火起,数百个火把照亮了整个夜空,九条龙暗叫一声不好,今夜恐怕要出大事了。
李廷栋身着官服从人群之中缓缓走来,看着瓮城之内拥挤不堪的数百人马,高声说道:“给我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