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旗猎猎,奔驰如风,颍州城外三十里,七八骑人马正疾驰而来,马上的骑手俱是一身劲装打扮,但见人似虎,马如龙,人既矫健,马亦雄壮,这些骑手座下的马匹与江南的矮脚马不同,每一匹马都是高脚长腿,健蹄如飞,让人看了不禁眼前一亮。
队伍中的是一位身着锦袍的年轻人,此人的身体随着战马的奔驰而上下起伏,看起来有一种充满节奏的美感,虽然已经纵马驰骋数十里,可他腰杆依旧笔直,来人正是李廷栋,昨晚接到尹梦鳌命令后,李廷栋今日一早就出发赶往颍州,虽然贼军已经退去,可吴为还是怕路上有所散失,特意吩咐郑汉明从夜不收中抽调八骑来一路护送李廷栋赶往颍州。
李廷栋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部下,弓刀各在腰,虽然疲惫,却都挺起胸膛,踩着青草与春泥,迎着凛冽的寒风坚定向前。日近晌午,李廷栋感到肚中一阵饥渴,想必身后的兄弟们也差不多。李廷栋招呼着众人,勒住马缰喝令全体下马休息,待吃饱喝足之后再出发,争取在早点赶到颍州。
“大人,你的饼。”李廷栋的亲兵队长王铁牛从怀里掏出干粮递给他,当日太和城头,王铁牛拼尽全力救了李廷栋一名,李廷栋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特意提拔他为自己的亲兵队长。
王铁牛荣升亲兵队长之后唯一的感觉就是每日的饭菜管够了,不过要他这等粗人对李廷栋的生活照顾的体贴入微,那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不把饼递给李廷栋之后,自己赶紧从怀里掏出大饼就着冷水大嚼起来。
李廷栋自然不会对这等粗人太过苛责,煎饼又干又硬,李奕把饼细细的掰碎之后放入嘴中细细咀嚼,尔后再就着冷水将嘴中的大饼咽下。
“咦?想不到这乡野山间竟然有如此好马!”
李廷栋一行人正在路旁歇息,一队官兵路过李廷栋旁边不禁惊呼道。
原来他们看到李廷栋身旁的那匹好马,这匹马原是九条龙的坐骑唤作乌云盖雪,此马不光神俊异常,更难的是通体漆黑无一根杂毛,只留四个足蹄为白色,骑此马如踏雪无痕,追风逐影,好不快哉。
这个时代的骏马如后世的豪车一般,乃是成功男人的标配,李廷栋缴获此马后也一直未曾骑它远行,今日来颍州一趟刚好可以骚包一回。
马匹是骑兵的第二条生命,行军打仗之人见到骏马自然要多看两眼,这队人马自然也不例外,众人纷纷勒住马缰,驻足观看起来。
李廷栋对于这行人驻足观看自己的坐骑,虽觉有些失礼,倒也并未放在心上,但渐渐的李廷栋就有些不高兴了,以至于到后来已经变为愤怒了。
这队官兵议论纷纷,其中一人丝毫不顾忌李廷栋等人的脸面,骑在马上指指点点道:“这乡巴佬骑这么好的马,简直是糟蹋了这匹好马。”
另一人则道:“若是将这马匹献给少将军,那岂不是大大的有赏?”
又一人道:“要动手就马上干,这兵荒马乱的,咱们一起动手将这些杀干净了,牵了马就走人。”
一人又说道:“此处靠近颍州城,城内有钦差大臣的车驾,若是追究起来恐怕少将军脸上不好看,不如给他几两银子,咱们直接买了这匹好马算了。”
那领头模样的人最后说道:“这主意不错,给他个三五两银子,若是这群乡巴佬不识抬举,咱们再动手不迟。”
这行人当着李廷栋的面肆无忌惮的谈论着杀人越货的勾当,丝毫没有任何畏惧之心,王铁牛听到这等无耻之言,早就气得眼冒金光,若不是李廷栋示意不得多事,王铁牛早就抽出腰间的长刀将这些鸟人砍落马下。
“乡巴佬,我出三两银子买你这匹马如何?”那领头之人笑嘻嘻的向李廷栋问道。
“不好意思,这匹马不卖。”李廷栋按住心头怒火,淡淡的回应道。
“哟,不卖?那军爷我就不客气了,如今国难当头,百姓需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如今战事紧张,你这匹马军爷我紧急征用了。”那领头的军士就要吩咐左右来上前牵马。
“紧急征用?我看分明就是明抢?你们是谁的队伍这般的没规矩?”李廷栋起身后拉紧缰绳,皱眉斥责道。
“哟,敬酒不吃吃罚酒,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是左大帅的队伍,什么是规矩?我们左大帅就是规矩。”那人大言不惭的说道。
“好,既然找到了主人那就好说了,省的待会你家主人过来说我打了他家的狗还要自报家门。”李廷栋轻蔑的的说道。
“你这是找死。”那官兵勃然大怒道。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一向以欺负人为乐的强盗有朝一日遇到反抗,强盗不会认为是他自己有错在先,而是会认为被欺负的人反抗有罪。
我欺负你天经地义,你胆敢反抗就罪该万死,这就是强盗的逻辑。
不过今日这些官兵恐怕运气不佳,因为他们碰上的是李廷栋一行人,李廷栋声旁虽然仅仅带了八人,可这八人都是刚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好手,特别是铁牛,在经过这段时间的熬打训练之后,个人战斗力呈直线增长。
“铁牛,别弄出人命来即可。”李廷栋看到对方已经拔刀相向,立即对身旁早就跃跃欲试的王铁牛吩咐道。
“大人,你就瞧好吧。”王铁牛抽出腰间的长刀后冲了上去。
这队人马的战斗力确实不差,可相比于以铁牛为首的几个亲兵还是差了一些,铁牛等人刚刚从尸山血海中的太和保卫战中冲杀出来,身上的杀气正盛,听得李廷栋一声令下,纷纷拔刀相向。
仅仅一个照面,对方就被铁牛等人打到在地,铁牛得了李廷栋的吩咐,不得伤人性命,这些人死罪虽免,可活罪难逃,一顿好打自然是在所难免。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自己养的狗就要管好,要不然自会有人替他管教,滚吧。”李廷栋说完挥手示意铁牛将这些人松开。
这一行人听得李廷栋发话,如蒙大赦,屁滚尿流的爬上马背,待马跑起来之后还不忘回头叫嚣道:“你们给我等着。”
铁牛闻言气的双眼冒火,就要翻身上马将这些人拉下马来再打一顿,李廷栋心中记挂着不能为了这些杂碎误了自己的大事,连忙拦下正要暴走的铁牛。
“走吧,出发。”李廷栋翻身上马,对身旁的亲兵吩咐道。
众亲兵闻言之后,立即催动马匹跟了上去,自流民军过境之后,颍州民生凋敝,官道上早就没有了往日的繁华,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反倒更显得路上荒凉无比,李廷栋为了避免纵马伤人,一行人一直压着速度不敢疾驰,直拖到日落前方才赶到颍州城外。
刚刚过去的战火给整个颍州城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伤,城墙上千疮百孔,烟熏火燎,不少地方地方已经露出豁口,城墙上的创伤也许花些银两就能修复,可百姓心里的创伤不知何时能平复,李廷栋抬眼望去,只见颍州城外白幡遍地,不知多少颍州百姓化作了山间的枯骨。
前方就是颍州城门,城门口一队兵士正仔细检查来往行人,李廷栋见状立即翻身下马,让身旁的铁牛准备好文书,以备守门的士兵查验。
李廷栋走近城门后,正待准备通过查验时,刚才在路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那伙**从门洞冲了出来,对李廷栋一行人叫嚣道:“你们这帮狗东西,我们可等你多时了。”
“你们倒还真是阴魂不散。”这伙**如牛皮糖一般着实让人有些无奈,天色不早,李廷栋还记着进城去面见尹梦鳌,也就不想再生事端,只是淡淡的说道:“这里可是颍州城,不是你们左大帅的军营,你们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你知道他们是左大帅的人还敢动手,难道不怕左大帅的军法吗?”**们中间走出一人对李廷栋等人威胁道。
李廷栋定睛一看,发现此人确有几分卖相,生的面如冠玉,剑眉目星,再配上一身锦衣秀甲,着实让人有些刮目相看。不过此人太过嚣张跋扈,那张帅气的脸蛋非但不讨人喜欢,反倒让人生出许多厌恶之心来。
“少将军,就是这伙人,我们不过是看他们形迹可疑,上前查问反倒被打成这样,这伙贼人实在不把我们左大帅放在眼里。”**们有了主子撑腰,越发的嚣张起来,丝毫不把李廷栋一行人放在眼里。
这些**当着李廷栋的面搬弄是非,李廷栋也懒得自落身份去和他们解释,只是对那少年将军直说道:“少将军是吧?这些人是我打的,至于他们挨打的原因你回去可以自行问清楚,现在我要进城了,麻烦你们让个道。”
那少年将军几时被人这般无视过,心头的怒火顿起,对李廷栋恨恨的说道:“打了我左家的人就想这样罢了,那也太不把我左家放眼里了,想进城是吧,留下你们身后的马匹,每个人从这里爬进城去。”
史书记载明末军阀跋扈,李廷栋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此事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李廷栋也知道自己若再退让,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的欺负自己,当下高声说道:“我李某这双膝盖,上跪天地下跪君亲,可从不跪你这等兵匪不分的杂碎。”
“铁牛,拔刀,谁敢阻我进城,格杀勿论。”李廷栋对身旁的铁牛吩咐道。
王铁牛得了命令,立即拔出腰刀冲在李廷栋面前,而那少年将军此刻也是气的七窍生烟,命令手下**拔刀相向,一时间颍州城门口剑拔弩张,眼看一场火并就要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