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刚出大门,尹梦鳌就指着李廷栋数落道,刚进门时尹梦鳌就交代李廷栋不可多说,没想到李廷栋竟然在洪承畴面前提议招抚百姓,这让尹梦鳌如何能不生气,好在洪承畴并未怪罪,要不然此刻已经悔之晚矣。
“下官也是可怜那数千无辜百姓,下次不敢了。”李廷栋赶紧赔罪到,虽然尹梦鳌对自己发火,可这怒火里含着满满的关切,尹梦鳌对自己的好李廷栋是知道的。
“还敢有下次?”尹梦鳌也不是真要怪罪李廷栋,见李廷栋认错当下也就不再计较,毕竟李廷栋也是为了挽救那几千俘虏的性命。
“待会的军前会议可别再犯糊涂,洪总督大人大量,可难保其他人会有如此胸怀,要是在军前会议上说错话,可就没这么容易过关。”尹梦鳌生怕到时候李廷栋在军前会议上不知轻重的乱发言,一旦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那可就前程尽毁。
“下官知道,一定谨言慎行。”李廷栋也知道如此高级别的会议,胡乱发言会是什么后果,当下立即保证道。
“下去好好准备,待会多听少讲甚至不讲。”尹梦鳌知道李廷栋不是那愚笨之人,自己稍加点拨就知道这里面的轻重。
李廷栋随尹梦鳌去后衙草草吃过晚饭,就跟着尹梦鳌来到花厅之内,此时花厅内明烛高照,将整个花厅照的通亮,李廷栋与尹梦鳌到的略早,整个花厅内还稍显空荡,可没过多久就有人陆陆续续的进到花厅。众人进到花厅后也不敢大声喧哗,只是稍微点头示意就算打过招呼。李廷栋仔细瞧了瞧今日参会的官员,品级都不算低,如李廷栋这般的七品小官倒就他一人。
不消片刻,与会的官员都已经到齐,文武列于主位两侧,当然李廷栋这个七品小官可没有资格到钦差大臣前面就坐,只是在靠近门口的一处位置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众人静坐在这花厅之内等候着洪承畴的大驾。
“钦差大臣到。”
李廷栋刚落座没多久,只听的门口的侍卫高声喊道,接着便是身着蟒袍的洪承畴在侍卫的簇拥下进到花厅内,花厅内的众官员见洪承畴驾到,赶紧跪下迎接道:“恭迎钦差大人。”
“都起来吧。”洪承畴在花厅中央的主位坐定之后对众人示意道。
李廷栋此刻方才见识到了钦差大臣的威仪,当真是钦差一出百官拜服,洪承畴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矮小,可穿上那件皇帝御赐的蟒袍后,身上所散发出的权势和富贵着实让人不敢直视。
众人听到洪承畴吩咐这才起身落座,洪承畴扫了一眼花厅内,见该到的人都已经到齐,转身对身旁之人说道:“王公公,宣旨吧。”
李廷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洪承畴身旁那位面白无须的人是从宫里来的太监,而且还带来了崇祯皇帝的圣旨。
两世为人,李廷栋还没见过真正的圣旨,可见花厅之内就连洪承畴都跪倒在地,李廷栋也不敢冒着杀头的罪名抬头,只得俯首贴地静候那王公公宣读圣旨。
那位王公公净手之后打开一个黄缎包袱,取出一个朱漆描金盘龙匣子,打开匣子,取出一个黄绫暗龙封套,又从封套中取出诏书,扫了一眼见众人俱拜服在地后方才朗朗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流贼祸国,十载于兹,万姓涂炭,陵寝震惊,凡我臣子,谁不切齿!着洪承畴务必将犯陵之贼,火速剿灭。兹赐尔洪承畴尚方剑一柄,阵前便宜行事。并赐内帑银三万两,红丝表里各三百匹,赏功银牌五百副,供阵前奖功之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洪承畴领旨谢恩。”洪承畴叩头谢恩之后,双手接过诏书,放在香案上。
待洪承畴领旨之后,王太监又从身边一名小太监的手里捧来尚方剑,继续说道:“钦赐尚方剑,洪承畴跪接!”
洪承畴赶快再跪下,双手接过尚方剑,又一次叩头谢恩,山呼万岁,他站起来把尚方剑捧到条几上。
一番繁琐的仪式之后,圣旨方才宣读完毕,洪承畴这才开始召开接下来的军事会议,不过那王公公宣旨完毕后并未离去,而是紧挨着洪承畴坐下一同参会。
众官员见那王公公并未离去,不少人暗暗皱了皱眉头。按明朝旧制,大将统兵在外,军中必有一个太监作为监军,而崇祯皇帝登基之初,受到大太监魏忠贤掣肘,对于太监把持朝政是深恶痛绝,后来把魏忠贤赶出朝廷之后开始锐意改革,将各地的镇守太监尤其是军中的太监都召回宫中。不过从今日这情况看来,崇祯皇帝还是走了以往的老路,如今到了这关键时刻依旧学习他的祖辈,派太监到军中督促外臣尽力剿匪,只是身为一个帝王如此的朝三暮四,难免让手下的臣子有些寒心。
洪承畴对于身旁坐着的这位王公公,是又嫌又怕,嫌的是这自己军中插进来这么一颗钉子,恰似如鲠在喉,别扭至极,怕的是万一自己行事不周,被他抓住把柄告知于崇祯皇帝,那自己这总督可就坐的不安稳了。
无论如何,这会还得继续开下去,既然这王太监敢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想必是奉了崇祯皇帝的旨意,纵使洪承畴权势滔天,可也不敢将这王公公逐出门外。既然无法拒绝,洪承畴也只能咬牙忍受。
洪承畴清了清嗓子后对众人说道:“刚才的圣旨各位也已经听到了,中都被占,皇陵被焚,此乃古今未有之大变,我等当竭尽全力扑灭匪患,方能上报陛下之隆恩,下安百姓之期望,若有谁敢贻误军机,姑息贼寇,可别怪我身后的尚方宝剑不认人,听清楚了吗?”
“谨遵钧命。”众人见洪承畴神色肃穆,杀气凌然,当下高声答应道。
“好,接下来各部说说自己的情况。”早在正月十二日,洪承畴给手下的各位将军下达军令准备合围,如今得听听四路大军的到位情况。
“按都督钧令,末将两万人已全部到达南阳之汝宁的各处关口。”左良玉率先起身回答道。
“禀报都督,末将的一万人也已经到达襄阳一带,已经对各处关口进行布防。”由于路途遥远,总兵尤世威并未到颍州面见钦差,而是派了副将徐来朝跑一趟。
“陈永福你就别说了,来的路上我已经见到你布防到位了。”洪承畴止住正要起身的总兵陈永福说道。
陈永福奉洪承畴之命驻防许昌,洪承畴前些时日路过许昌,已经对许昌的布防特意做过交代。
“尤翟文,你们那一路呢?”洪承畴见最后一路大军的副将尤翟文脸色犹豫立即主动问道。
“由于军队缺饷严重,兵士们士气不振,大军日行不过三十里,我两日前出发时,距离随州还有百里之遥。”尤翟文硬着头皮回禀道。
“邓杞是干什么吃的?”洪承畴闻言厉声质问道。
早在十日之前,洪承畴就已经下发军令让各部人马尽快到达驻防地点,可如今马上就要决战了,自己手下的将领向自己汇报说因为军饷无法行军,这让洪承畴的如何能不恼火?
“邓杞人呢?”洪承畴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问道。
“邓将军正在约束部下,尽快赶到预定位置。”尤翟文无力的解释道。
“你连夜赶回去告诉邓杞,不是尽快而是必须,若是贻误了军机大事,我洪某人能饶了他,可我身后的这柄尚方宝剑饶不了他。”洪承畴拍着桌子命令道。
“末将遵命。”尤翟文慌忙答应道。
“凤阳巡抚和山东巡抚的部队呢?到哪里了?”除了自己手下的四路大军,洪承畴还向凤阳巡抚杨一鹏和山东巡抚朱大典去函,邀请他们一同堵截贼军,如今就要发起总攻了,洪承畴要确认这两支部队的位置。
“山东巡抚朱大典所带的两万人马已经到达徐州一带,凤阳巡抚杨一鹏因为身体抱恙,此番带病出征,昨夜方才带一万兵马赶到滁州。”一旁的行军长史见洪承畴问起,当下汇报道。
洪承畴暗自计量,各路大军除了邓杞所部有所延误之外,其他部队都已基本到位,接下来该是发起总攻的时刻。
“文诏,你的部队准备的如何?接下来可就是你唱主角了。”洪承畴向右手边离自己最近的武将问道。
贼军如羊,官兵如网,不过贼军不会傻到自投罗网,要想将贼军一网打尽,唯有在这羊群身后派上一匹饿狼,羊群被饿狼一冲必定会慌不择路,落入他洪承畴早就织好的罗网之中。
“都督放心,部队已经全部修整完毕,只等都督你一声令下即可出营剿匪,不过还有个小问题需要都督解决。”曹文诏起身后向洪承畴提醒道。
“说。”大战一触即发,洪承畴需万事谨慎,任何小事都可能铸成大错,洪承畴不得不小心对待。
“营中粮草不足,末将的骑兵一旦发起攻击后将要持续追击,必须准备好足够的干粮我方能保证对贼军进行足够的压迫。”曹文诏说完立即坐下,他的任务是攻击,攻击,再攻击,粮草的问题只能洪承畴这个总督来解决。
“粮草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洪承畴略加思索后朗声问道:“颍州知州,太和知县何在?”
“下官在。”尹梦鳌和李廷栋立即起身回禀道。
“着颍州知州尹梦鳌担任粮草转运使,太和知县李廷栋辅之,务必保证大军所需粮草。”洪承畴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下官遵命。”官场菜鸟李廷栋也知道这个时间这个场合拒绝洪承畴的命令会是一个怎样的下场,当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