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战鼓将这场决战推向了高潮,高迎祥身旁的诸位头领见李自成的第八营一个冲锋就将洪承畴的中军冲成如此模样,纷纷跃跃欲试起来,战场的形式让他们暂时忘却了洪承畴的恐怖。
特别是曹操罗汝才,此人惯是见小利则不惜命,如今见有便宜可沾,更是催动大军主动出击。
流民军精锐尽出,可立于山头的洪承畴丝毫不惧,立即指挥身旁的传来兵挥动旌旗,战场上的阵型为之一变,由偃月阵变收缩为方圆阵。
此次流民军占中都、焚皇陵,让崇祯皇帝丢尽了脸面,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崇祯皇帝脸色无光。
作为大明军方第一人,洪承畴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此次若不能打一个大规模的歼灭战,恐怕无法向北京城内的崇祯皇帝一个交代,也无法向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故而此番洪承畴不惜以身为饵,就是想一举歼灭盘踞在凤阳的数十万贼军。
方圆阵守强攻弱,传言战国时期,长平之战赵国四十万大军被围,赵括以二十万士兵摆出方圆阵,名将白起识得此阵,不敢贸然攻击。
可洪承畴的兵法谋略远非纸上谈兵的赵括可比,而高迎祥则差人屠白起多矣,人屠白起率领的铁血秦军尚且拿此阵无可奈何,何况这些临时拼凑而来的乌合之众。
李廷栋此刻身处方圆阵的中央,可以清晰的观察到洪承畴是如何指挥士卒应对眼前的局面,只见洪承畴指挥若定,一条条旗语通过身旁的传令兵下发到一线的士卒手里,整个方圆阵以战车和大盾为外围,阵内布以强弓劲弩,洪承畴为了弥补方圆阵守强攻弱的缺点,更配备了大量的火铳及弗朗吉火炮。
流民军缺乏有效的攻坚手段,对于方圆阵当真是狗咬刺猬无从下口,非但攻不破方圆阵的外围,反倒被阵内的弓箭和火器击伤许多士卒。虽然没有占到便宜,可流民军的头领并不着急,战场上死人是再正常不过得事情,这些裹胁而来的百姓不就是拿来当炮灰的嘛,等到方圆阵内的官兵箭矢气力耗尽,就是流民军破阵之时。
这些炮灰多是在家乡活不下去的破产农民,有的是主动加入,有的是被大军一路裹挟而来。高迎祥为了收买民心,特意开仓放粮,这些炮灰总算是吃到了饱饭,不过他们不会明白,这几顿饱饭的代价可能就是一条性命。
杀戮还在继续,围绕着整个方圆大阵,已经布满了层层叠叠的尸体,炮灰们对死亡已经彻底麻木,唯一不同的是前进是被官兵的刀枪杀死,而后退则被身后的督战队杀死,除了死亡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此战从正午时分直杀到太阳西斜,连续数个时辰的杀戮让鲜血浸透了淝水河畔的每一寸土地,有官兵的也有流民军的,可总的来说都是大明百姓的。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人闻之作呕,可此时此刻,敌我双方都没有心情记挂着这气味是否好闻,因为决战已经到了最后时刻,纵使洪兵将士坚韧非常,可连续数个时辰的鏖战让每个士兵精疲力尽。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给整个战场洒下一片金黄,李廷栋立于山坡之上,密切的注视着眼下的战场,纵使官兵的防线在流民军的蚕食下变得岌岌可危,可李廷栋依旧相信,最后的胜利必将属于洪承畴,因为到现在为止,还有一支强军未曾露面,只要他一来,整个战场的形势必定发生彻底的反转。
龙亢镇以南三里有一双涧村,淮北平原地势平坦,而双涧村则恰恰相反,有着两条巨大的山涧,涧深且长足以容纳数千人,故而得名双涧村。
双涧村早已在战火中焚毁,可在昨夜有一支三千人马的队伍悄悄的进驻双涧村,这支人马进村之后,并不埋锅造饭,而是仅仅靠着干粮和清水度日,流民军的探马多次在村外查看,可他们怎么也不会料到,这双涧村内会藏着这么一支庞大的队伍。
这支队伍不是别人,正是消失在战场之上的那支关宁铁骑,昨夜曹文诏奉洪承畴之命,领着自己的三千人马在双涧村悄悄潜伏下来,只为在最后的决战中一举击溃敌军。
“敌军败相已现,该是咱们发起反击的时候了。”李廷栋身旁观战的柳三彪时刻注意着战场形势,见战场之上,流民军的各位头领已经将炮灰撤下,换上久经沙场的老兵,这就意味着最后的决战已然打响,敌军已经将最后的筹码押上了桌,最后收网的时刻到了。
柳亚彪的话音刚落,中军大帐传来三声炮响,此炮对天而发,声闻数里,战场之上的众人听到了,远在数里之外的曹文诏也听到了。
双涧村内的曹文诏听到炮响,起身抻了抻手里的马鞭,对身边的亲兵说道:“吩咐下去,该干活了,一炷香的时间,准备齐当之后随我出击。”
三千铁骑听到自己主帅的吩咐,取下自己马背上的三眼火铳,上好火药和钢珠,并检查一下自己的火折子,确认无误后身体微微向前倾,只等自己的主帅一声令下,就狠狠的的扑上去把敌人撕的粉碎。
“出发”
曹文诏大吼一声,如晴天霹雳一般震惊四座,座下的战马随着这声霹雳腾空而起,像闪电般冲出双涧村,直奔数里之外的战场而去,后边紧跟着十几名亲兵和他的三千铁骑。
加速,再加速,三千铁骑在淮北大地上开始驰骋,寒风凛冽,可刮不凉这三千铁骑的热血,友军已经激战了数个时辰,接下来该轮到他们上场了。
李廷栋立于山坡之上,只见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个黑点,这个黑点越变越大,接着大地开始有节奏的的震动起来,有经验的军人都知道这是有大规模的骑兵在奔袭,李廷栋激动的喊道:“终于来了。”
三千关宁铁骑一抵达战场,便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战场之中。雁形队伍如同一支利箭,犀利地冲破了外围敌阵的阻拦,一头撞向了敌军的人数最密集的地方。
尖利的箭啸声,直插云霄,迅速淹没在刺耳的刀枪碰撞与重物撞击崩裂之声中,紧接着,便是枪矛刺入体内的噗噗之声,迅速的,人们的双耳被呐喊与痛哭声灌满。
三千精锐的骑兵如同摧枯拉朽一般迅速的突破了敌军的包围圈,将整个流民军的阵型搅了个天翻地覆。包围圈内的官兵们见援军到来,纷纷欢呼起来,接下来该是官兵们反击的时候了。
包围与反包围,猎杀与反猎杀,战场形势随着曹文诏这支生力军的到来随之来了一个大反转。
当曹文诏的大旗出现在战场之上时,流民军已经胆寒,曹文诏的大名如雷贯耳,如果说洪承畴是流民军头领的天敌,那曹文诏就是所有流民军的噩梦,如今噩梦再次降临,接下来该是哭泣的时候了。
曹文诏利用自己的速度打了流民军一个措手不及,刚反应过来的流民军根本没办法阻止有效的抵抗,盾墙刚刚搭起就被洪承畴的铁骑迅速冲垮,到最后只要见到曹文诏的铁骑到来,流民军将士纷纷倒下,闪开一条血路。他们的马匹常常在那些已经断气的和没有断气的、流着血在地上匍匐逃命的人们的身上践踏腾跃而过。
“传令下去,杀敌一名者赏银百两,斩杀曹文诏者赏银万两。”围歼洪承畴已经是功亏一篑,当务之急不是围歼洪承畴,而是挡住这三千铁骑,高迎祥知道如果不能阻止这三千人的屠戮,那自己这十几万人的部队将迎来彻底的崩溃,届时整个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流民军开始不要命的往曹文诏的部队冲了上来,曹文诏的一杆大枪遇到一个刺一个,不知有多少人被他的枪洞穿胸膛,有的还没有来得及招架就被他挑下马去。但是流民军仗着人数众多,随即把这三千骑兵分割成几股儿,并把他紧紧地包围起来。曹文诏同他手下的两三百名亲兵把流民军杀退一批,第二批跟着就蜂拥上来,总是不能够突破包围。
突然,曹文诏座下的骏马的胸前中了一箭,狂跳数尺,然后倒下。当马倒下时,曹文诏敏捷地跳下,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有一股流民军发现了他是主帅曹文诏,凶猛地向他扑来,企图把他捉住,离他的面前只剩下二十步远近,曹文诏抽出腰间的钢刀迎着这十几人就冲了上去,曹文诏虽是骑兵统领,可手底下的功夫确实不弱,在十几个流民军的包围当中,一柄钢刀上下翻飞,瞬间斩杀数人,但曹文诏斩杀的人越多,他身边围的人也就越多,眼看曹文诏就要陷入苦战,曹文诏身旁的亲兵拍马赶到,众人合力将这股流民军斩杀干净,曹文诏也换上了一匹同样高大的黄骠马。
曹文诏的落地让流民军士气大振,为了扰乱官军的军心,有流民军将领立即吩咐自己的手下扯开喉咙大喊:“曹文诏死了,曹文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