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应约而来的慕容燕。
慕容燕今日身穿一袭白衣,其余之外并无其他长物,就连头上的玉簪都没有插一根,只是以一根白丝带固定住那满头乌发。可如此简单的衣服一旦穿在慕容燕身上,非但没有任何寒酸之感,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气度不凡。
李廷栋一大早起来被柳如是那一顿收拾,自我感觉良好,可此时此刻见到慕容燕,李廷栋发觉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有些天赋不是后天的努力就可以打消的,就好比这颜值,纵使李廷栋再打扮十回也只有被慕容燕秒杀的份。
“慕容公子,请用茶。”李廷栋将慕容燕迎进去之后分宾主坐下,李廷栋随即示意下人们端上茶水。
“听闻大人高升淮北兵备道,在下真是喜不自禁,有大人在此,淮北无忧矣。”慕容燕放下茶杯后笑着向李廷栋恭维道。
“蒙皇上不弃,破格擢升,李某当尽心竭力保这一方平安,只是守护这一方平安非李某一人之力所能办成,日好你们这些本地才俊多多支持才是,军民本就是一家嘛。”淮北百姓对安稳生活的渴望与闯贼对淮北的不断侵扰和破坏是淮北的主要社会矛盾。李廷栋要想解决这个矛盾,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当然包括慕容燕这种大商人大地主。
“大人这话说得在理,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说两家话,今日来的匆促,不曾备下厚礼,这是一点小意思,还望大人不要客气。”慕容燕闻言之后当即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张模样的东西,恭敬的放到了李廷栋的桌前。
李廷栋先是一愣,仔细一看发现这纸张不大,但印刷的极为精美,用的是防水的桑皮纸,纸上有精美的底纹写着会票二字,纸张上面有鲜红的骑缝章,还有一个私人花押,当然最为关键的是还有万源钱庄,白银一万两的几个大字。
看到这几个大字,李廷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行贿了,而且行贿人送的还是纸币。
当然严格来说这张会票并不能算着通俗意义上的纸币,倒像是后世的支票,由使用人签发,而李廷栋只需拿着这张会票到万源钱庄去,钱庄掌柜的看到了有花押,再对上骑缝章后,就可给李廷栋白银一万两。
这种会票并不是官方纸币,反而比官方的纸币也就是交子更加保值有信用,大明自从立国之初也就是朱元璋手里就开始发行交子,可由于老朱家的皇帝对于经济的一窍不通,认为只要把这交子发下去就能当钱使,丝毫不顾及货币的滥发会导致严重的通货膨胀。
大明初年,老朱家的发行的交子还能值几个钱,可到了明朝末年,那玩意擦屁股都嫌硬,早已经没有了货币的实际意义。但明朝末年繁荣的商业经济又急需一种纸币来代替那粗笨的金属货币,这就催生出一种纸币的变形,也就是会票。
“慕容公子出手可当真豪气,白银一万两,抵得上我这个七品知县一百年的俸禄了。”李廷栋仔细观察了一会后,扬了扬手里的会票后自嘲道。
不得不说老朱家的皇帝对治下的臣子可真够扣的,李廷栋这个七品知县一年的俸禄是白银一百三十两,一百三十两看似不少。
可这个时代并没有公费报销的说法,就是说李廷栋所有的开销都要从这一百三十两中出,包括官轿的费用,后衙十几口人的工钱饭钱,当然还要算上师爷的费用,如此说来这一百三十两就远远不够开销。
所以大明朝的官员无官不贪,不贪就活不下去,不贪就只能饿肚子为人民服务,只是即便在这全官皆贪的大明朝,一次性出手一万两也是个大手笔。
“大人为治下百姓殚精竭虑,这点小钱不过是给大人改善生活所用。”慕容燕见李廷栋脸色不愉,不禁笑着说道
李廷栋如今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方大员,来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与其等他功成名就再去锦上添花,不如趁他未发迹的时候处好关系。慕容燕纵横商场这么些年,奇货可居的道理怎会不懂?
“所谓无功不受禄,安抚百姓抵御强敌本就是为官者的本分,这份厚礼恕本官不敢笑纳。”开玩笑,一万两白银按比例折算,那就是一笔不下百万的巨款,放在后世可足够李廷栋进去呆几年。
何况这个时代的法律可比后世严苛的多,按照大明律,贪污六十两就要剥皮萱草,虽然晚明法纪松弛,万一被捅出去这也是重罪,银子虽好可也要有命花才是,李廷栋是真不敢收这么大一笔脏钱。
“大人放心,这张会票在任何一家汇通银铺都能兑换,且无人知晓。”天下哪还有不偷腥的猫,慕容燕见李廷栋拒绝还以为他是怕收了这笔钱后惹来麻烦,误了他的锦绣前程,当即向李廷栋解释道。
“无人知晓?我怕收了慕容公子这笔钱,日后我的后衙就得改个名字了。”李廷栋不置可否的说道。
“改名字?”慕容燕一听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啊,改为四知堂如何?”李廷栋若有所指的问道。
四知堂杨姓堂号,出自东汉名士杨震。东汉永初二年春,杨震调任东莱太守的时候,路过昌邑。而昌邑县令王密则是杨震在荆州刺史任内荐举的官员。
王密听得杨震到来,晚上悄悄去拜访,并带金十斤作为礼物。王密送这样的重礼,一是对杨震过去的举荐表示感谢,二是想请这位老上司以后再多加关照。杨震当场拒绝了这份礼物,说:“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
王密还以为杨震假装客气,便道:“幕夜无知者。”
王密的意思是说深更半夜,谁会知道你收了我这比钱。
杨震听完不禁勃然大怒道:“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谓无知?”
杨震的回怼也是有意思,天知神知你知我知,怎么能说无人知道呢。
王密听完羞愧难当,只得带着礼金,狼狈而回。
李廷栋正是借这个典故讽刺慕容燕的赠银之举,慕容燕虽是富商子弟,但学识渊源自然知道这个典故,一时间被臊了一个大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