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今年刚出的明前茶,喝口茶解解酒。”慕容燕亲自泡好茶水后招呼道。
李廷栋看到洁白如玉的茶盏内茶汤碧绿,恍如翡翠,茶叶舒展皆是一芽一叶,闻之清香扑鼻,品之香醇回甘,绵延无穷,一杯茶水仿佛把整个勃勃生机的早春江南带到了李廷栋的跟前。
“好茶。”李廷栋品完一杯后只觉口齿盈香,确实是难得的好茶。
“既然大人喜欢,那就再喝几杯。”慕容燕见李廷栋如此喜欢,提起紫砂壶给李廷栋再满了一杯。
“所谓一杯为品,两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驴饮了,凡事不能太尽兴,否则岂不辜负这人间至味。”李廷栋伸手止住慕容燕,让他不忙再续茶水。
“大人不光懂茶更懂这人心。”慕容燕隐隐听出了李廷栋话语里的告诫之意,一杯茶水尚且不能饮尽,那做人做事做生意更不能把好处占尽了,否则难免就没了回旋的余地。
其实在票号筹建之初,李廷栋与慕容燕两人的思路就有不小的偏差,作为主政淮北的官员,李廷栋想的不是如何攫取更多的利润,而是如何更好的服务淮北的百姓,特别是灾后的百姓,完全靠老天爷赏饭吃,一年到头地里面刨不出几两银子,若是为了尽快回收利润而尽力盘剥治下百姓,无异于杀鸡取卵,这是李廷栋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而作为商人的慕容燕则希望这个票号能尽快的盈利,因为资本的天性就是追求利润,慕容燕此次投入现银近十万两,多拖一日对慕容燕来说就多一日的风险,商人讲究的就是落袋为安,这银子只要没进自己口袋,纵使前景再好也是虚的。
当然,最后李廷栋还是将慕容燕给说服了,因为李廷栋给慕容燕画了一个大饼,一个汇通天下的大饼。李廷栋的计划是在整个江南乃至大明的所有县城都设立一个票号,所谓孤木不成林,只有将票号网络化才能花挥出票号的最终威力。
当汇通票号的分号分布到每一个县城时,商人们到各地做生意将不再携带巨额的现金,而只需携带由票号发行的银票即可,当商人接受了汇通票号发行的银票时,作为交易的终端,大明的基层百姓才能慢慢接受银票,要知道不管是现银还是纸币,最终的目的就是交易,只有交易双方都认可纸币的价值,纸币才能最终取代现银进入到千千万万的百姓家庭。
多赚或者少赚几两银子对如今的慕容燕来说并无太大差别,以慕容家如今的财富,即使慕容燕一两银子不赚,仅凭慕容家的现有资产,慕容燕花十辈子也花不完。
不过李廷栋的这个计划太有诱惑力,一旦实现慕容燕将获得掌控天下的财富权力,这可是范蠡吕不韦这些商界前辈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如此诱人的目标由不得慕容燕不答应,延长还款年限,降低贷款利息,取消存款的保险费,可以想见慕容燕这笔投资短时间内并无盈利的可能,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日后那个终极目标。
“第一批耕牛应该已经到位了吧?”李廷栋看着亭外的水塘内一群白鹅正游得欢畅,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如今距离谷雨尚有几天,若是耕牛到的及时,应该不会误了今年的农时。
“大人放心,从福建采购第一批两千头水牛前日已过洪泽,最多三日就可进到淮北,各州县都设了汇通票号的分号,我也将伙计尽数派了下去,只要耕牛一到立即办理借贷手续,不会误了百姓的农时。”慕容燕在答应了李廷栋的计划后就立即在福建等地采购耕牛,通过海船运送至吴淞口,尔后经水路运进淮北,数千头耕牛辗转千里,也就是慕容家有这等大手笔。
“那就是我淮北百姓之福,我会下文让衙门派人协助配合,断不能出乱子。”李廷栋听完这才安心,不过听到慕容燕去福建采购耕牛,李廷栋顿时来了几分好奇。
“如此短时间内能采购耕牛数千头,看来慕容公子对福建等地很是熟悉啊。”李廷栋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大人有所不知,这做生意嘛就是互通有无,自然要通晓各地盛产何物,急需何物,就好比这闽南等地水网密布多盛产水牛,但因为耕地有限,耕牛反而有不小的剩余,到这几个地方去购买水牛,价钱不会太高,而且官府卡的也不会太紧,耕牛的采购自然也少了许多麻烦。”说起做生意,慕容燕可是头头是道。
“互通有无,一句话道尽了商业的本质。”李廷栋听完慕容燕的介绍不禁大为佩服,要知道数百年后的马首富可就靠这一招成就了泼天的富贵,何况在这个资讯不算发达的年代,信息的不对称极容易造成物价的不对称,丰富的资讯加上强大的物流能力,怪不得慕容家能有如今的财富。
“对了,既然慕容公子对福建等地如此熟悉,我倒有个物事想向你打听打听。”一说到福建,李廷栋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件东西来,如果这玩意能大规模的种植,可大大缓解淮北乃至整个大明的饥饿感。
“大人请说。”慕容燕见李廷栋神色严肃,心中猜测李廷栋会响自己咨询何等大事,当即调整心情准备应对。
“此物乃是从海外流入的一种农作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从吕宋传过来的,此物分地上与地下两部分,地上部分乃是藤状,枝枝蔓蔓铺于地表,地下则为块状,关键是这地下的块状物,可生食味甘甜多汁,也可蒸熟以作充饥。”李廷栋不敢直说所问之物就是红薯,要知道各地方言皆有不同,更何况红薯传入中国之时是不是叫红薯,李廷栋都不敢确定,如果贸然直说名字,万一误导了慕容燕的思路反而不美,但红薯的名字可以变,但外表和特性绝对变不了。
李廷栋的脑海中依稀记得历史书上说,红薯乃是有福建商人将“薯芽”绞于缆绳之内秘密带回国内,这才让红薯引入华夏,可李廷栋多次下乡并未见有淮北百姓种植此物,今日听到慕容燕对福建如此熟悉,不禁由此一问。
“啊?结块状的藤条?”慕容燕还以为李廷栋要问什么家国大事,万万没想到是问了如此奇怪的庄稼,慕容燕这等锦衣玉食的富二代,何曾对这个地里长的玩意上心过,一时间倒还真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