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的,你怎么回来了?”当王本仁一身泥水的出现在水匪营寨之内时,杜松立即一脸惊呼的问道。
“怎么?不欢迎我回来?”王本仁有些若有所指的反问道。
“那怎么可能呢?大当家的能回来是咱们大家伙的福分,听说大当家的被官兵俘了,我们正计划着来一次劫营,将大当家的抢出来呢。”杜松顿时被王本仁说中了心思,有些心虚的回答道。
说实话,王本仁被俘这口锅让杜松来背有些冤枉,因为王本仁被俘压根就是个巧合,谁也不知道王本仁会亲自带兵出寨劫掠,被官兵俘虏根本就是个意外。
只是自从王本仁被俘之后,水匪内群龙无首,杜松在自己的势力推举下,顺势接管了王本仁的权杖,填满了因为王本仁被俘而产生的权力真空。
权力是世界上最好的毒药,一旦沾上想戒除可就太难了,在品尝过了当大哥的味道后,杜松就立即爱上了这种感觉,说一无二唯我独尊的感觉。
只是杜松万万没想到的是被俘之后的王本仁竟然逃了回来,这就意味着屁股都还没坐热的大哥位置就要拱手相让,毕竟这个大哥的位置本就是王本仁的,只是品尝过当大哥的味道后,杜松顿时有些怨恨,为何这王本仁要逃回来,死在外面不就好了嘛?
“等你来救,我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王本仁见杜松脸色有异,越发笃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看着一脸虚伪的杜松,王本仁丝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嫌弃,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收下了这条白眼狼。
“此番朝廷大军前来围剿,兵精粮足,大家不能小瞧,为了统一协调,以后寨子里的一切调兵由我亲自负责。”王本仁想了想后对众人宣布道。
杜松闻言顿时脸色铁青,王本仁一回大寨就对自己冷言冷语,如今还将军权夺了回去,这明显是不相信自己啊。
只是在这水匪之中杜松的势力并不小,如今王本仁发难,杜松一派的势力立即要跳出来反驳,没想到杜松示意众人不可造次,一场争端才消失不见。
王本仁见杜松服软,自是十分满意,领着自己的一伙老兄弟们潇洒去了。
“二爷,这姓王的如此折辱于你,为何不反了他的,一刀结果了他最好。”见杜松受辱,杜松手下的一位得力干将气愤道。
“外有大军压境,若我们自己再生出乱子,这寨子就不攻自破了。”杜松有些无奈的说道。
“那就这么算了?”手下立即追问道。
“算了?那你也太小瞧我了,若这姓王的顾全大局,大家伙好聚好散,若他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杜松冷哼一声后继续说道:“这姓王的说的不错,此次前来围剿的大军兵精粮足,仅凭我们根本无法抵抗。”
“那如何是好?”手下人一听如此严重,顿时急了。
“莫慌,我已经给大家联系好了退路,若不出意外,援军过几日就到了,咱们慢慢等就是了。”
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李廷栋相信用不了多久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最后让两人彻底反目,到那时就是李廷栋破敌的好机会。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在李廷栋耐心等待的时候,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文书被送到了他的大帐之内。
“报,五省总理兼湖广巡抚卢大人来令。”
“谁?”正在查看军情的李廷栋一听传令兵的通报,顿时有些怀疑,再次确认道。
“江北、河南、山东、湖广、四川五省总理兼湖广巡抚卢大人。”传令兵再次确认道。
“是他?”李廷栋听清楚后更加迷糊了,传令兵嘴里的卢大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卢象升卢阎王。
只要略懂晚明历史的人,对于卢象升这三个字都不会陌生,此人是统兵之才与洪承畴齐名,更为关键的是他忠义无双,名声可比洪承畴这个大汉奸好多了。只是卢象升升任五省总理不足一个月,怎么会有公文发到自己这里,这让李廷栋有些摸不着来意。
“下去吧。”李廷栋接过公文之后,挥了挥手后说道。
将信将疑的李廷栋撕开火漆密封好的公文,略读之后顿时惊呼道:“大事坏矣,让先生速到我这里来。”
不消片刻,吴为被领进了李廷栋的大帐,一进大帐,吴为就看到李廷栋在帐内来回踱步,当即上前问道:“大人,何事如此惊慌?”
“你先看看这封书信。”李廷栋当即将自己卢象升的来信递了过去。
吴为接过一看,顿时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在陕西河南死灰复燃的闯军在高迎祥的带领下又大举南下了,刚刚升任五省总理的卢象升见这伙贼人还敢南下,当即调兵遣将准备将这伙人一勺烩了,而这其中就包括总兵邓玘。
卢象升命令邓玘所部把守信阳,严防闯贼越过信阳一线威胁凤阳,只是邓玘御下严苛,为人贪小利而忘大义,不光对底层士兵施以严刑峻法,纵使他身旁的副将也不放在眼里,邓玘在军中骄奢淫逸,而底层士兵却是食不果腹,在他军中克扣粮饷乃是常事,只是邓玘为人悍勇,武艺超群,军中诸人是敢怒不敢言。
三日之前,邓玘带领大军来到信阳,一想到自己很可能要面对高迎祥的大军,邓玘这心里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对于高迎祥,邓玘是再清楚不过,与闯军交战这七八年,大小打了上百仗,高迎祥在洪承畴眼里是土鸡瓦狗,可在他邓杞眼里却是块硬骨头。
所以面对卢象升的军令,邓玘陷入了纠结,深深的纠结,战的话很有可能损兵折将,如果这一仗拼光了自己的老底子,那以后又有谁把自己放在眼里呢?可要是不拼命,让高迎祥安然通过自己的辖区,卢象升怪罪下来可怎么承担的起呢?
要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若是自己放高迎祥过去,那这把火难保不会烧到自己头上,邓玘一时间还真拿不定注意。
邓玘陷入深深的纠结当中时,可他的数万士兵正因为空着肚子在大营中鼓噪不安,没办法,因为邓玘克扣粮饷,军营中的火头军根本没有足够的粮食让这些士兵们食用,开始是减少士兵的饭量,尔后干脆把干的变成稀的,每到晚上,火头军就只能给这数万士兵准备稀饭。这些士兵经过一天的行军,肚中早就空空如也,一碗稀饭下去还不够塞牙缝的,一时间士兵鼓噪起来。
邓玘的副将王允成见实在闹的不像样子,便自作主张的来到邓玘营中请他特批一下,让这些士兵们吃一顿饱饭,可这一个小小的建议让邓玘勃然大怒,邓玘视这支军队为禁脔,而王允成的建议在他眼里成了收买人心的举动,这叫邓玘如何能忍,一气之下的邓玘吩咐左右把王允成拖到帐外大打二十军棍。
不甘受辱的王允成一怒之下拔出手里的腰刀将邓玘的两个亲兵砍了,回到大营之中振臂一呼,要为大家伙讨要这几个月的粮饷,一时间军中这几万还饿着肚子的人纷纷响应,人人拿起自己的武器逼向邓玘的大帐。
邓玘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眼里温顺如绵羊的士兵敢拿起武器反抗自己,惶恐不安之间领着自己的亲兵一路往帐外逃去,人内心的欲望一旦打开,想要收进去可就难了,所有拿起武器的士兵知道今日如果不能把这邓玘给抓住,一旦被他逃走了那人人都得不到好去,一时间整个信阳城乱作一团,数万士兵纷纷提着武器寻找他们的主帅。
邓玘如丧家之狗一般东躲西藏,信阳城虽大,可对于他来说人生地不熟,根本没有藏身之处,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邓玘只能往城外逃去,可信阳城大门紧闭,而且有专门的士兵把守,如果走正面还没逃出去可就暴露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邓玘找来绳索准备从城墙上把自己吊下去。
天下的事情就是这么无奈,自天启初年就参军,大小百余战,斩首数千级,勇冠三军的邓玘没有死在他的对手手中,而是死在一根绳子上面,邓玘为了翻越城墙,用绳子吊住自己往下放,可邓玘匆忙之间拿的这条绳子常年丢在角落,早就腐朽不堪,哪里能承受的住邓玘的体重,一代名将就这样从信阳城的城墙上跌落下来,顿时七窍流血重伤不治。
卢象升接到这个消息顿时火冒三丈,抽出腰间的宝剑将眼前的书案劈成两半,邓玘的死让信阳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豁口,闯贼可轻而易举的进入淮北威胁凤阳,卢象升深知若让闯贼进到凤阳,那自己这新上任的五省总理算是做到头了。
只是发火解决不了问题,卢象升略加思索后发现,整个信阳周边唯有李廷栋这么一支军队,万般无奈之下,卢象升只得立即给李廷栋修书一封,让他赶紧带人去解决信阳城内的叛乱,并堵上这个豁口。
“大人,此事万万拖不得,越早去越好。”吴为合上书信后对李廷栋建议道。
“不错,我要即可动身,此处剿匪事宜就交由先生负责。”李廷栋也深知军情紧急,迟则生变,需早日赶到信阳。
“好,大人要带多少人去?”吴为知道此时不是推辞的时候,答应下来后对李廷栋问道。
“我只带随身亲卫过去。”李廷栋略加思索后说道。
“啊?万万不可,这些乱贼既然敢杀主将,那就很有可能对大人不利,大人最少带两千人过去。”吴为当即建议道。
“邓玘所部人数三万有余,带一千人两千人过去意义不大,还是将士卒留下尽快剿灭这水匪为好,万不可让水匪与这闯贼合兵。”李廷栋见吴为还有劝说,当即从书案上掏出一物对吴为说道:“此物可抵数万大军。”
原来李廷栋手里拿的正是当日洪承畴留下的那块腰牌,邓玘所部一向在洪承畴麾下调遣,如今洪承畴虽然北去,但洪承畴在这支部队中的威望依然不容小觑,可以说只要有这块腰牌在,作乱的士兵们应该不会为难李廷栋。
交代完毕之后,李廷栋随即叫上铁牛,带上自己的亲卫一路直奔信阳而去,只是天公不作美,刚行至半路就下起了绵绵细雨,可军情紧急,李廷栋顾不得天空中的细雨,购置了雨具后一行人马又不停蹄的继续赶路。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李廷栋虽是头戴箬笠身披蓑衣,却没有诗人的好兴致,恨不得肋下生翼,立即飞往信阳,主帅身亡,此刻的信阳肯定乱成一团,如果不能早日赶到信阳收拾残局,那张献忠的大军一到,信阳不攻自破。
一夜奔袭让李廷栋略显疲惫,但更让李廷栋身心俱疲的是这满天的细雨,虽然身穿雨具,可挡不住这细如牛毛的阴雨,李廷栋感觉整个人都被这股湿意给浸透了。。
“大人,翻过前面的小山就到信阳了。”铁牛的话语打断了李廷栋的遐想。
李廷栋登上小山坡后勒住马匹,向远处眺望,已经能看到烟雨当中的信阳城郭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李廷栋用马鞭直指信阳县城说道:“最后一段了!大家伙加把劲!”
李廷栋说完一马当先,从山坡上一直向下奔去。马队呼啸跟下,重新将他裹挟在中间。
突然。几支羽箭从城头射出,当先的几骑猛地一勒缰绳,马匹的前蹄都扬了起来,堪堪避过了那几支羽箭。后面的马纷纷从边上闪过,也跟着勒紧缰绳,队伍猛然停了下来。
“城下何人!”城上的校尉高声问道。
李廷栋看这光天化日的,却城门紧闭,心中不由一沉。暗道:“看来这事情还真不好办啊!,
“本官李廷栋,城楼上是哪位将军?”李廷栋催动马匹上前来到城墙边高声问道。
城头上沉默了半晌,声音传了下来:“在下王必成,奉命在此驻守。敢问李大人有何指教?”
李廷栋听此人语气还把自己当作官军,心中暗自庆幸,朗声说道:“我要入城见你们将军,快打开城门。”
“请大人见谅,我们得到消息称有密谍出入信阳,似有阴谋,为防有变,任何人不得出入信阳城。”王必成回道。
“我身为朝廷命官,这是钦差大人洪承畴的腰牌,难道也不能入城吗?”李廷栋拿出腰牌对这城墙上的人说道。
王必成沉默了一下,命人从城头上放下吊篮:“事关重大,只能让大人一个人入城。”